王蛰堪：涉江词萃序

近日，新辑雕版善本《涉江词萃》由广陵书社出版。本书为一代女词人沈祖棻先生词作精华，凡82题88首。选编者为沈先生外孙女张春晓博士，序作者为津门词家王蛰堪先生。今日即与大家分享王蛰堪先生的这篇序言。

曩余简陋无闻，未识先生，十年浩劫中得同门某君手抄其词数首见示，反复吟诵，叹赏莫名。若“有斜阳处有春愁”等句，令人绝倒，惊为天人，徒以尘俗渺隔，无缘识韩为憾也。乃于文革结束次年闻其噩耗，时在先师梦碧翁座中诸老谈词之际,得海上陈兼与、京中黄君坦两丈函，略述情状，举座哀挽。及九五年春夏之交，余与会南京，始获程千帆先生笺注刊行之《涉江词》一册，归后竟夕诵读，不能释手，为之掩涕者再。盖先生以女性轻灵婉丽之笔，赋凝重沉痛之思，入人为甚也。尤以抗战起至入川后十年间所作，述流亡离索之苦，寓家国兴衰之痛，志洁行芳，语淡情浓，音咽声哀，字字皆涙，谓之词史，诚不虚誉，非徒泛泛辈寄梅折柳，伤离怨别可同日语也。抗战后至文革中诸作，备述艰难坎坷，种种遭逢苦况，非亲历不能道，尤属动人心魄。先生词，小令胎息温、韦，规模小山而胜出之。长调则祖述周、柳，瓣香漱玉而自成家数。慨夫江南山水之秀，藴育此不世词才，寄庵先生谓“一千年无此作”，信然。乃忆尹焕语“求词于吾宋，前有清真，后有梦窗，此非焕之言，天下之公言也”，余则谓“求词于千年词坛之女词人，前有漱玉，后有涉江”，殆亦天下之公言耶，乃恐漱玉犹有未逮也。今者，先生女孙春晓君选先生词百首都为一编，名之《涉江词萃》，属序于余，因念千年间漱玉、涉江先后辉映，饮誉词林，诸贤久有定评，固不劳喋喋颂扬于篇幅间也。昔沈德潜云“百凶成就一词人”，诵先生“无端留命供刀俎”句，唯有一恸。悲夫，彼才人巨子不死于外寇屠刀而终成昆池之灰，孰之罪欤。聊介片语，不敢言序，于前辈略申景仰之忱，一吐痛惜之怀云尔。

己亥首夏津门后学王蛰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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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词萃》

沈祖棻 著  张春晓 选编

广陵书社202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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