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二向箔乐队：蓝色和猴子，千里马和五角星

如果要给二向箔乐队下定义，我想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描述。他们的音乐充满了灵动、深潜感与未知。

月初的时候，我和二向箔乐队约在了网易研发大楼见面，这支成立不到一年的北京自赏独立乐队最近入选了网易云音乐石头计划3摇滚季合辑，是9支入选乐队中最“年轻”的一支。借此机会我和他们聊了聊最近的生活以及被选入网易云音乐新一季“石头计划”合辑的感受。性格迥异的四个人却莫名契合。他们无意间的摩擦与碰撞，形成了一个属于二向箔的未来世界。

二向箔的概念是三体世界里是高等文明通过降维打击对低等文明进行清除的武器。借机我向二向箔乐队提出了前不久刚和朋友争论过的一个问题：“当一个三维的文明被降维打击成二维之后就定义为不存在了。但我觉得二维的世界里面也有二维的生命。降维打击的这种力量，它是不是说一个三维文明变成二维了之后就说明它的死亡？”

大家沉默了一下，可能这个问题比起之前采访中总是被问到“你们乐队名的含义是什么”来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后来悦悦回应了我：“这要看你怎么定义生命，生命跟意识有关。但你又怎么定义意识？挺有意思，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二向箔乐队正式成立的时间才一年多，但是彼此却早已认识。吉他手兼主唱凯乐算是乐队的主创，二向箔乐队的大部分动机都出自于他。平时在影视编曲配乐公司上班，算是个职业音乐人。

悦悦是三年前读研究生的时候来的北京，她说：“除了玩乐队，我平时的爱好就是摄影、画画，有时候也会帮朋友拍拍电影。这个乐队在我生活中比重越来越大了，现在让我留在北京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二向箔乐队。他们就是我的恩人，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吉他/主唱 悦悦

贝斯手 海特

博士毕业的海特除了是二向箔的贝斯手，同时也在一个实验室上班，做生物研究类工作。音乐和工作怎样划分对于所有乐队来说都是一个永恒的命题，这一点体现在海特身上的答案是：只能努力去平衡。

鼓手一诺从事设计工作，自称是一个“后摇鼓手”，离开原来的乐队之后加入了二向箔。“在我生活里音乐和工作是排在最前面的两件事，我想逐渐地从工作里面跳脱出来，在音乐上面投入更多的心力，看能不能做得更多一点。”

吉他/主唱 凯乐

鼓手 一诺

Part.1 从个体到同伴，因为音乐互相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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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看似很安静，但是一旦被提到问题，每个人都会很认真地回复，甚至自发地从一个问题延伸到另一个问题开始谈论。像是重演了一遍他们从相识到“相聚”的过程——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彼此的摩擦与碰撞，延升出一个广阔的、灵动的世界。他们已经成为了彼此互不可少的同伴。

大家怎么看待同伴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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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悦：我大学时候其实特别看重友情，后来经历l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应该把想做的事情和个人情感给分开来，不要把个人情感投入到一个集体当中。直到遇到现在的队友们，他们很多重感情的做法让我的想法有了改变。感情上的相处会对乐队起到正面的作用，而且能收获到更多的东西。

一诺：乐队在一起总会有理念不合等各种矛盾，我们也有，但是最后我们还是会把它给化解开，每个人都不要那么极端或者偏激，应该要更开放一点。我们四个整体的状态都还蛮开放的，所以自然而然的情感也蛮不错的。

如果用一种动物或食物或生活中任意一个东西来形容一下对方，第一想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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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凯乐——

是山羊，他是我们当中脾气最好的，特别能替别人着想。（悦悦）

是一匹马，跑的时候能行千里，悠闲的时候也会晒着太阳吃草，这就很像凯乐平时的生活状态。他在上班其实很忙，每次我们去他家就会看到他在玩游戏，但某天他就会突然丢出来一首歌，我们一听完成度还挺高的，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突然做出来一首歌。（一诺）

关于悦悦——

我觉得悦悦是一个挺有想法的人，所以她像是猴群里的意见领袖——猴群部落里面的一个小头子，哈哈。（凯乐）

关于海特——

给我感觉是无政府主义者、革命者、社会活动家的感觉，像一个五角星——激进又严肃，很有自己的想法。（悦悦）

是八爪鱼，像八爪鱼一样有多面手，她平时有很多兴趣爱好，很多事情她都愿意去参与。（凯乐）

关于一诺——

让我想到的是蓝色，他的设计总是追求完美和质量，让我想到克莱因蓝的感觉。（悦悦）

悦悦、凯乐和海特都很喜欢张悬。张悬对你们的生活和音乐上的影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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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乐：从我上高中开始张悬就特别影响我。当时我很难在同龄人里头获得认同感，那段时间听她的歌得到了很多安慰，她改变了我自己的人生轨迹。大家做音乐就是在往同一个圈子里迈进，汇聚更多的人之后，也许你会从中得到安慰，也许大家互相有一些不同的交集，这样你不会觉得活着很孤独。

悦悦：我是大学的时候喜欢张悬的，我觉得她就是一个社会活动家。她举办的那些城市讲座，参与社会活动的那些东西很打动我。历史进程中总有一些带着一身热血的人。

海特：我也是高中开始听张悬，从音乐上听到了她编曲的那些色彩之后我觉得这才是独立音乐，它跟其他歌都不一样。我很喜欢《玫瑰色的你》，我觉得这首歌就是在歌颂做实事的人。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个很值得又比较难做的事情并且坚持下来了，我就很想要把歌唱给TA。比起自己拿起火把，我更愿意做那个拥簇火把的人。

 Part.2 从卧室音乐人走向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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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二向箔乐队是今年上半年的事情，有一次朋友给我看了一场拼盘演出的视频，我才知道了二向箔乐队，那时候他们舞台感还很青涩，演出次数很少，没什么名气，音乐平台上更是找不到他们正经的音乐作品。但没过几个月，我却意外地在网络上看到他们发行EP的消息，听了之后我好像挖到宝藏一样欣喜，他们的作品完整度根本不像一个刚刚组建的新乐队。

第1张EP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当初是什么契机让大家决定发出这张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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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悦：真正让我们决定做这张EP的契机，我觉得和网易云的“石头计划”应该有很大的关系。当时我们正在参加比赛，LetterRecords的主理人Nick应该是发现了我们，就来联系我们了。EP后来由LetterRecords发行，我们和Nick发现彼此音乐爱好很相似，也成为了朋友。

EP<:-D Foil>封面 

设计：爵儿jeer

第一张EP发行之后受到不少好评，大家对这张作品满意吗？自我评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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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乐：满意和不满意的地方都有。满意的地方就是得到了还挺多认可的，这是超乎预期的东西。不满意的地方是我们的时间不够，大家没有抽出时间坐下来一起去把它们完善，混音这一块我们也不是很专业。

互联网对于一个新乐队的帮助是什么？对二向箔过来说，石头计划这个项目是否是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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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乐：可以说是非常关键，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如果没有参加石头计划，我不知道乐队现在是什么样子，它推动了乐队的进程。我经常会感叹，当下世界互联网太强大了，它连接了太多的人在一起。我们现在能去其他城市演出，这归根结底其实是互联网的功劳。如果没有互联网的话，我们可能现在什么都不是。

现在二向箔算是一个自赏风格的乐队，当然一个乐队不能用一种风格去定义，大家怎么看待风格的定义，以及大家喜欢哪些国内外的自赏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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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悦：以前我觉得我们是自赏，但是现在就不敢确定了。我们每个人的的风格都很不一样，摩擦出什么就是什么吧，突破一种风格的局限，有可能会更好。国外这类风格的乐队例如The Jesus and Mary Chain、My Bloody Valentine、KVB、DIIV我都很喜欢，国内我比较喜欢缺省和Last goodbye。

海特：这跟你之前提到关于“同伴”的问题也有关系，玩乐队的目的不再是以单纯做音乐为主，重要是人与人的这种碰撞。我想跟你玩音乐，是我对你这个人审美的信任。

Photo by 李拉子

Part.3 尊重音乐本身，尝试更多的探索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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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计划3摇滚季合辑有一个概念——"砳（l è ）"，这个字的原意是指石头和石头碰撞的声音。本次石头计划选用这一概念的另一层含义是：集结新声， 让不同风格的新锐之音借此碰撞， 融合成集。关于融合与碰撞，和二向箔一起讨论似乎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石头计划合辑 概念宣传片

石头计划3 摇滚季合辑将不同风格的音乐集合在一起呈现，大家怎么去看待这种合辑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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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特：大家很容易想到的常规合辑形式就是将几个风格相似的乐队放在一起。但也有人会找到不同风格之间的关联性，再将他们整合在一起，摩擦出一种互相映照或者其他形式的关系。无论是创作者自发地想法还是音乐平台们做了这样的事情，这都是一个推动，结果都是能让大家碰撞出不一样的东西。

有一天我听一个朋友的歌，歌词说的是“夏天你的脸和我绯红的脸颊”。这让我想到闪死有一句歌词里面是说“我穿好看的裙子就想让你看到我”，这两首歌音色上有点像，而且两个歌词放在一起的时候是有一点关联。当我听到其中一首歌的时候就会想到另一首，挺有意思的。

Photo by 李拉子

除了砳（l è ）这⼀概念，石头计划与视觉厂牌 MVM 旗下新媒体艺术团体 pink;money的跨界合作也颇有趣味——通过算法与声音通感，他们为合辑⾥的9首作品都设定了专属的石头形象，并根据音乐特点使之展开不同的运动。

石头计划3 摇滚季合辑 二向箔乐队可视化短片

前面你们提到成员之间不同音乐风格的融合也许也能给乐队做出不一样的惊喜，这次的石头计划也有一个概念是讲“音乐可视化”：视觉和音乐融合。现在很多音乐人都在做跨界融合，你们如何看待这种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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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乐：这个趋势有好也有坏。好的是TA可能想通过不同的合作让自己的作品有更多的可能性。融合是好事，因为我希望一个作品的长度是超过这个长度本身的。

一诺：真正做音乐输出或者是艺术形式输出的人，更多的还是要注重在作品的质量本身。如果说现在这种合作是一种趋势的话，只希望到最后不要变成形式第一，概念第二，更不能去跟商业结合，大家应该做更多地做“石头计划”这种纯粹的事情吧。

Photo by 郑米涵

聊到最后，我们的话题已经从音乐到了艺术，思绪也从“石头”到了“星球”。海特拿出手机读了一段威尼斯双年展的展品介绍：

“浪漫主义的遗产并没有从当代艺术界消失，但他只剩下了最精英主义的部分，去掉了一切关于我们一开始都是艺术家并且在一个根除了制度性暴力的未来社会中还能再次成为艺术家的这种明确的信念”。

海特解释道：“这段话就是在讲当下艺术界正在用消费主义的逻辑鼓励商品化。资本家们将艺术作品抽离出来，把艺术家神话，然后阻止了大家自由表达的机会和创作艺术这种可能。可是我们应该要尊重艺术本身，尊重作品本身地去做事情。”

通过这一次的聊天，我可以很直接地感受到二向箔乐队对于音乐本身的坚持。不会刻意地给自己下定义，以开放式的态度接受不同形式的融合与创新，且最终将重心回归到音乐本身。而“石头计划”在做的事情正是如此——在尊重音乐本身的前提下发掘各种不同的声音，从而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

对于做艺术的确定，反映在二向箔的音乐上就是“不确定”。勇气和意识都已觉醒，深邃和灵动、未知和可能性在“二向箔”的身上并存，确定与不确定之间，或许就是他们的定义。走出大楼时已接近午夜，这场愉快而透彻的谈话却让我保持着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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