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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无童工日:文明社会不该再有童工

叶克飞 欧洲价值 2021-08-02

童工问题无法用单纯的禁令去解决,必须以社会整体经济、文明和教育的提升为基础。人类要消灭童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人们曾愤怒于童工的悲惨境遇,认为“对儿童如此规模和如此程度的剥削是我们历史上最可耻的事情之一”。此后的英国,正是通过经济的发展、教育的普及、基本价值观的转变和人道主义的深入人心,才彻底解决童工问题。这条路径,也是解决童工问题的基本路径。



撰文〡叶克飞




很多现代人对古代社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憧憬,动不动就想穿越,前几年流行辫子戏,近来又开始粉宋朝。还有一些歌的价值观其实也很可疑,比如“从前慢”,真要慢到歌里唱的那样,估计很多人会抓狂。


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真是生而为人的幸运。一个城市人的基本生活,可比古代皇帝强多了,光是自来水和抽水马桶,就足够让古代人羡慕。前现代社会,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尤其是普通民众的生活质量更是糟糕。


很多人都曾质疑一个数据,那就是“古代人平均寿命只有30岁”。其实,平均寿命30岁,不等于人到了30岁就会死,古代也有很多老人,但之所以平均寿命低,是因为超高的儿童夭折率。


无论是古代中国还是古代欧洲,儿童的死亡率都非常高。人们之所以强调多生育,只是为了确保能有孩子活下来。


同样,无论是古代中国还是古代欧洲,都没有强制教育一说,大多数未成年人都会早早投入工作。换言之,在前现代社会,大多数孩子都是童工。


这当然跟生产力低下有关,当生产力无法支撑足够的精神生活时,读书当然是奢侈的,未成年人只能早早投入到工作中。


那么,生产力提高之后,童工现象就会消失吗?也不一定。人类进入现代社会后,童工现象一度成为社会之痛,也是先发国家无法绕过去的暗面。



有人认为,人类步入现代社会之初,童工现象比前现代社会更严重了。这个说法当然是错的,准确来说,应该是“人类步入现代社会之初,童工现象终于变成一个社会问题了”。


在前现代社会,大多数未成年人其实都是童工,早早失去了被教育的权利。但相对来说,大多数童工都是农业人口,城市里的童工则往往是帮自己家里打工,有时甚至是学习并继承家业的一部分。而在前现代社会的思维模式下,童工也不会是社会问题。


但当人类步入现代社会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一方面,工业革命改变了原先的手工作坊生产方式,大机器生产和资源开采都需要更多工人,资本家开始大量雇佣童工。毕竟,在同样可以操作机器的情况下,童工的工资更低。但与此同时,儿童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出现了“独立个体”的概念,他们的命运也更受关注,大机器生产和采矿行业的童工过劳和事故伤残,都引发舆论关注,成为社会问题。


说简单点,就是同样的问题,以前太普遍,所以连新闻都算不上,但当文明进程向前推动,不文明就会显得突出,也就成为被正视的问题。


在早期的纺织厂里,经常会出现童工的受伤事故。有十岁的女孩被机器卷入,全身骨头被压碎,甚至包括头部。还有孩子被机器传送带卷入羊毛机器,切成了碎片。1842年,一位德国人前往工业革命重镇曼彻斯特旅行,发现街上可以见到不少独臂人,失去手指的人更多,显然都是来自机器的伤害。


除了身体伤害,童工还被耽误了一辈子。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机会上学,不认字更不会拼写,智力完全被荒废。后来英国颁布《工厂法》等一系列法案,才慢慢杜绝了童工现象。



早期美国同样有严重的童工问题,直到二战之前,美国都习惯利用童工降低成本,尤其是废奴之后,童工更是代替了原先的黑奴,每天在工厂里工作十多个小时。有些州甚至规定,任何无事可做的贫穷儿童都必须去当学徒。


据1820年数据,马萨诸塞州棉纺工厂行业的工人中,童工占43%,在康涅狄格州和罗得岛,这个数字分别是47%和55%。


迪士尼曾拍过一部名为《玛丽波平丝》的电影,其中有一群扫烟囱的孩子在屋顶唱歌跳舞的片段。但在当年的美国,这个行业其实是个玩命的行业。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和南北内战后的美国都有很多童工从事这一行业,他们的父母将他们卖给扫烟囱的人,干到16岁就会被扫地出门,这是因为孩子更容易爬入狭窄的烟囱。因过量吸入烟灰导致肺病是寻常事,更可怕的是生命威胁,曾有孩子被卡在刚熄火的烟囱中,并被卡住,直至被烤熟。直到1875年,美国颁布《扫烟囱者法案》,才结束了这个行业的童工现象。


1938年,时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签署《公平劳动标准法》,对童工问题作出了制约,也使得美国的童工现象渐渐消失。


相比美国,德国在童工问题上介入更早,而且是社会保障福利体系的一揽子工程。1883年,德国政府通过《疾病保险法》,规定工人保险费由工人负担2/3,雇主负担剩余的1/3。1884年,德国政府又通过《工伤事故保险法》,规定雇主全部支付工人的工伤医疗费用。1889年,德国议会通过《老年及残障保险法》,规定保险费用由政府、雇主和工人共同负担。这三项法令奠定了德国社会保障制度的基础,大大推动了德国的医疗条件。


在这个基础上,德国于1890年通过《劳工保护法》,该法令禁止工人在星期天工作,并禁止雇用未满13岁的童工,未满16岁的工人每天工作时间不得超过10小时,同时还建立劳动仲裁机构调解劳资纠纷。


到了1903年,德国出台第一部《童工法》,彻底改善了童工问题。这一法案严格限制了男女童工的工作时间,并规定儿童每周去学校的最低次数。1904年后,童工逐渐被女工取代。


大多数发达国家都曾经历过这样的进程,使得童工现象慢慢消失。要杜绝童工现象,需要的是经济发展,以及随之而来的公共保障健全、公民教育普及等。


上世纪80年代以来,欧美国家致力于关注全球的童工问题。比如美国就极力要求将劳工权利纳入国际协定中,在向许多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或贸易优惠时,也会以最低就业年龄为条件。1995年,美国更是通过遏制童工法案,规定不准进口童工生产的商品。


2002年,第90届国际劳工大会在日内瓦召开,决定将每年6月12日定为“世界无童工日”。不过,虽然国际组织、主权国家和非政府组织都对童工问题采取各种措施,但根据2013年的统计数字,全球仍然有1.68亿5至17岁的童工,基本集中于发展中国家。



童工问题之所以难以解决,是因为在一些经济极差的发展中国家,童工已经出现实质性的合法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在一个国家禁止童工,提供较高要求的行业劳工标准,甚至会使得资本外流,生产转移到其他发展中国家。这就使得这类发展中国家出于利益考量,不愿意解决童工问题。2014年,拉美最贫穷国家之一的玻利维亚,甚至直接通过将最低雇佣年龄从14岁降到10岁的法案,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实现“童工合法化”的国家。


但在国际舆论的一片抨击声中,也有人认为玻利维亚的做法只是承认现实,因为该国的童工数量高达85万,占据总人口的8%,比例极其惊人。而在64%的贫困率之下,许多家庭除了让孩子做童工之外别无选择。力挺这一法案的时任总统莫拉莱斯,恰恰也是童工出身。《福布斯》也认为,“玻利维亚的童工合法化在事实上反倒能减少玻利维亚的童工数量”,因为在立法的情况下,能够有限提高工作场所的安全性、缩短工时和提高工资。这个说法会让很多人不舒服,但在玻利维亚却是事实。


所以也有观点认为,在极端贫困条件下,如果只是强制禁止童工,没有政府和社会的救济措施跟进,反而会对未成年人带来更严重的饥饿和身体伤害。比如尼泊尔曾经禁止地摊业使用童工,但随之而来的是数千名失去工作的女童工转而卖淫为生。


这都说明了童工问题的复杂性,它往往无法用单纯的禁令去解决,必须以社会整体经济、文明和教育的提升为基础。人类要消灭童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人们曾愤怒于童工的悲惨境遇,认为“对儿童如此规模和如此程度的剥削是我们历史上最可耻的事情之一”。此后的英国,正是通过经济的发展、教育的普及、基本价值观的转变和人道主义的深入人心,才彻底解决童工问题。这条路径,也是解决童工问题的基本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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