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泰坦尼克号，一次事故毁掉一段人类传奇

在20世纪前半程，齐柏林飞艇实现了人类翱翔天际的梦想。只是，横空出世的它昙花一现，崛起快，没落也快。在军事领域，它的辉煌还不到一年，便渐渐失去了军事用途，在民用领域，“兴登堡”号就如天空中的泰坦尼克号，用一场灾难宣告飞艇时代的落幕。

撰文〡叶克飞

里加老城大教堂

如果你去过拉脱维亚首都里加，站在圣彼得大教堂的钟楼上俯瞰老城，肯定会被五个大圆棚吸引目光。

这是里加中央市场，也是欧洲最大的市场。五个大圆棚的别致设计，可不是无缘无故，它最早是专门停放德国齐柏林飞艇的机棚。当齐柏林飞艇随着飞机的成熟而没落后，这里才被改造为市场。

用这么大的圆棚来停放飞艇？没错，当年的齐柏林飞艇，可是如假包换的空中巨兽。

1900年7月2日，德国斐迪南·冯·齐柏林伯爵设计并制造的飞艇在德国腓特列港附近进行了首次飞行。

齐柏林飞艇

斐迪南·冯·齐柏林伯爵生于1838年7月8日，作为德国贵族，他热心机械，也是一位工程师加飞行员。正是他发明了齐柏林飞艇，并创建了齐柏林飞艇公司。

1863年，齐柏林在军队服役，第一次坐上了热气球，萌发了航天梦想。1891年，他开始全身心投入飞艇设计。在经历一次次挫折后，他终于在1894年设计出飞艇草图。1896年，他开始四处演讲筹措资金，他表示：“我看来，这些诸如热气球的老飞行器械并没有什么希望前景……但独立的飞行器一定会被迅速发展运用起来”。他的理想与设计吸引了几十万马克的经费，开启了飞艇的制造。

当年制造这架飞艇可不容易，齐柏林伯爵在家乡康斯坦茨的湖上搞了个漂浮的机棚，然后制造了飞艇，铝制外壳，龙骨结实，外面包裹着装有16个氢气囊的棉布，配备两台16马力的活塞式发动机，飞艇时速达到每小时14英里。

这次试飞并不成功，升降出现问题，发动机也有故障，而且飞艇虽然巨大，但结构还是过于脆弱。齐柏林与团队对飞艇进行了改进，几个月后再次试飞，最高时速有所提高，也确认了飞艇的可行性。

此后，齐柏林开始制造第二架飞艇，并为此花费了王室的资助，抵押了名下房产。尽管第二架飞艇仅仅用于展示并很快销毁，但仍为他募集到了大量资金，使得第三架飞艇的制造十分顺利。

1906年，齐柏林的第三架飞艇开始首航，并实现了数次近八小时的长途飞行。但1908年，他的第四架飞艇发生发动机故障，并失火坠毁。这让人们再度对他的发明失去信心，也不愿意再为他捐款。

那时的德国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工业成功崛起，军事上也急于寻求突破，对科技有着极度的渴望。《法兰克福时代报》记者富果·艾肯纳就利用了这一点，对齐柏林进行了包装宣传，重点刻画他作为旧日军人和英雄的爱国者形象，契合德国舆论需要。这样一来，齐柏林成为德国人心目中的航天事业开拓者，激发了德国人的民族情怀，人们为之慷慨解囊，让一度面临山穷水尽的齐柏林得以继续研发自己的飞艇。

1909年，齐柏林的第五架飞艇面世，完成了飞行37小时的壮举。

尽管德国军方一直对飞艇抱有疑虑，但齐柏林并未气馁，而是将飞艇用于民用客运领域，与艾肯纳一起创办了世界上第一家航空公司——德意志飞艇公司。

即使在德国商业史上，这也是极为传奇的一段。1910年，齐柏林飞艇开辟了德国航线。齐柏林迅速制造了21架飞艇投入使用，不过它们大多数都在运营中损毁。因为技术上的不稳定，这些飞艇的命运多少有点看运气的成分，比如编号17的飞艇，在一战爆发前完成了1500多次飞行，运载了过万名付费旅客，但编号7的飞艇，则在首航半个月后就因引擎故障和恶劣天气而坠毁。而最初卖给海军的两架飞艇，还发生了致人死命的事故。但不管怎样，在当时的飞行领域，齐柏林飞艇仍然代表着最高科技和最稳定质量，甚至成为飞艇的代名词。

齐柏林飞艇的最高光时刻当属一战，虽然战争的残酷和德国的穷兵黩武，使得齐柏林飞艇的参战也备受诟病，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一战中的表现，让齐柏林飞艇实现了技术上的突破。比如1915年春天，齐柏林公司推出“LZ-38号”飞艇，气囊容积比原先增加约7000立方米，飞行高度达到3000米，可携带2-3吨炸弹。

一战期间轰炸英国的齐柏林飞艇

一战爆发后，德军开始使用飞艇，执行轰炸任务。1914年8月5日，齐柏林飞艇成功轰炸比利时列日，8月30日空袭巴黎，1915年1月开始轰炸英国本土。

当时的英国人对齐柏林飞艇毫无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事实上真正能影响这些空中怪兽的，也只有多变的天气。比如1915年10月20日，德军派出11架飞艇轰炸伦敦，但其中三架毁于海上风暴。

不过在1916年后，因为防空武器射击高度的提升，还有飞机的改进，齐柏林飞艇的3000米飞行高度已经不再安全。但如果要将飞行高度提升到3500米以上，又需要减少80%的载荷。这几乎让飞艇在战争层面的改进失去了意义，它失去军事用途只是时间问题。

到了1917年，飞艇的飞行高度已经可以达到6500米，但此时飞机的飞行高度则达到8000米，而且在1916年后，英国战斗机就已普遍装备新研制的高爆弹，这些高爆弹可以引爆齐柏林飞艇所使用的填充气体。这样一来，飞艇在战争中的地位就被飞机所取代。

一战后，德国战败，协约国对德国实行军备限制，军用飞艇也被战胜国接管。而在此前的1917年，齐柏林也因病离世。

好在艾肯纳力挽狂澜，使齐柏林飞艇在民用领域迎来了黄金十年。在这段时期里，“齐柏林伯爵”号飞艇堪称标志。这个长236.6米的空中巨兽，于1928年7月8日，也就是齐柏林90岁诞辰那天启用，可以在载重15吨的情况下飞行上万公里。它的客舱为每个乘客提供观景窗，飞艇内还有厨房和大餐厅。1929年8月8日，齐柏林伯爵号从新泽西出发，经停日本东京、美国洛杉矶，8月29日返回新泽西，总飞行里程33000公里，完成了人类第一次环球飞行。

在长达9年的运营中，“齐柏林伯爵”号完成了650次航班，载客18000人次，行程160万公里，144次横渡大西洋，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德意志飞艇公司的下一个杰作是1936年诞生的“兴登堡”号。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先进也最豪华的飞艇，全长248.6米，最大直径41.4米。它曾10次横渡大西洋，从法兰克福出发，飞越大西洋抵达纽约，历时60多个小时，每张票售价高达400美元。

“兴登堡”号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它比“齐柏林伯爵”号更大更先进，而且拥有品质极佳的餐厅，厨房采用了最先进的电气设备，卧室配备了自来水，上流社会以乘坐“兴登堡”号为荣。但在1937年，“兴登堡”号变成了天空中的泰坦尼克号。

那年5月3日，“兴登堡”号再度开启横越大西洋的旅程，从德国法兰克福飞往美国新泽西州。因为逆风的缘故，行程比原计划延迟了12小时，5月6日傍晚才抵达目的地。就在人们以为旅程终于结束，飞艇也开始下放固定缆绳时，飞艇突然起火燃烧，仅仅34秒便被烈焰吞没，随即整个燃烧的骨架摔得粉碎。尽管地面人员紧急救援，但97名乘客和乘务人员中仍有36人死亡。

“兴登堡”号

这场史无前例的空难，原因至今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是发动机释放的静电或火花点燃了降落时放掉的氢气，也有人认为是地电通过缆绳传到艇身，将整个飞艇变成一个巨大电容器，同时雷电点燃了飞艇后部的氢气。

德意志飞艇公司因此一蹶不振，“齐柏林伯爵”号也被迫退役。随着飞机的成熟，飞艇渐渐淡出。

在20世纪前半程，齐柏林飞艇实现了人类翱翔天际的梦想。只是，横空出世的它昙花一现，崛起快，没落也快。在军事领域，它的辉煌还不到一年，便渐渐失去了军事用途，在民用领域，“兴登堡”号就如天空中的泰坦尼克号，用一场灾难宣告飞艇时代的落幕。

齐柏林没有看到民用飞艇的辉煌，也没有见到飞艇的没落。他的人生与德国最辉煌的崛起时代交织，并且成为时代的缩影，也曾背负德国民族主义的期望。

然而高涨的民族主义，曾让德国两次误入歧途，齐柏林飞艇经历了第一次。而在二战时期，正是纳粹头子戈林下令，将齐柏林飞艇拆除用于军事物资，使之成为第二次误入歧途的注脚。

飞艇无罪，梦想也无罪，有罪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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