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不要把虚构放在非虚构的对立面 | 谷雨推荐
编者按
《出梁庄记》《中国在梁庄》让梁鸿名声大噪,梁鸿也一度成为中国“非虚构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而前两部作品的成功,为她的新作《神圣家族》到底是“虚构”还是“非虚构”惹来不少争议。对此,梁鸿认为不应将虚构和非虚构放在对立面,关键在于从文学中找到共鸣,“希望在两者中找到一个新的样态”。对于乡土题材的延续,梁鸿坦言“骨子里对城市不太了解”,也不必对其作品里的地点进行现实对照,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故乡“。
▲ 《神圣家族》 梁鸿 中信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5.12
梁鸿:我不敢写城市
作者:龚林玲 来源:腾讯文化
在新书发布会开场,梁鸿谈到写作《神圣家族》是随性而为,没有清晰的写作目标和逻辑序列。
《中国在梁庄》更多的倾向从外部形态来写人的生命状态,但梁鸿觉得这些人总有一种“想要诉说但没诉说出来”的感觉,这些人的形象总在她脑子的“转”,于是便写了他们的精神形态,由此有了《神圣家族》一书。书里的12位人物也没有经过特别的选择和安排,“在写的过程中那些人突然就蹦出来了”,但梁鸿也说到“这些人虽然魔幻、带点荒诞,但这十二个人的一个个形象也能体现出人类精神的某一个形态。”
虚构的力量在于能抵达世界的内在
《神圣家族》是梁鸿继非虚构作品《中国在梁庄》、《出梁庄记》之后的关于吴镇的作品。前两部作品的“非虚构”为《神圣家族》到底是“虚构”还是“非虚构”带来了不少争议。李敬泽直言这是一部明明白白的虚构小说。
李敬泽:如果这书不是梁鸿的作品谁都说这是本小说,但由于这是梁鸿写的所以我们总怀疑它应该不是本小说。梁鸿本身变成了虚构的敌人、对立面。虚构在应对世界的时候有它特殊的巨大的力量,在这样一个时代虚构依然有他巨大的力量。世界如同磨刀石,梁鸿在磨砺了非虚构的力量之后,又再重新磨砺虚构的力量,看看站在一个虚构的立场,是否能对这个世界有所发现、言说。对比梁鸿写的梁庄作品,我们能感到虚构的特殊力量。虚构的力量虽小,但它能抵达世界最丰沛、内在的层面。
对此,梁鸿觉得“太多人想把我界定在非虚构之中,但我在心里觉得自己是个野孩子,没想因为写作梁庄而成为‘非虚构’的鉴定人。”而且她表示自己对虚构和非虚构十分小心翼翼,“想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新的样态,但可能没有成功。不要把虚构和非虚构放在对立面,每一种文体有各自的最高值,就看一个作家能否到达。”
我不敢写城市
谈及故乡,梁鸿坦言曾说过“故乡是一个让人呕吐的地方”,并自嘲被人骂。并说“不愿意提故乡这个词”。“我对故乡没有明晰的判断,但我能鲜明的说我不敢写城市。因为我骨子里对城市不太了解,不太有精神上的感知。”梁鸿说。李敬泽则言不需要像编现代汉语词典一样给故乡一个确切的定义,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意义上的故乡。故乡对有些人而言是一个确切的点,但对于一些人就像生活历程所给予的过去,对一个作家来说,故乡甚至哪也不在,就在他界定的世界里,把其真正爱的、关切的东西放入其中。广义而言,各人有个人的故乡。”
文学的必要性在于我们能从其中找到自己的形象和声音
问及梁鸿的作品是否是“乡土文学”,李敬泽如此认为:“梁鸿有一个身份是评论家,关于乡土文学的某些意识可能会在《神圣家族》里面。但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即使在写关于吴镇的东西,与原来的乡土文学也完全不同了,正如现在不存在完全封闭的乡土一样。因此不能把《神圣家族》放入传统的乡土文学中去看。”
作为《神圣家族》的读者,李敬泽十分喜欢《神圣家族》这一书名,“因为它强调的是每一个人,卡在这个时代的知觉神经之上的人,充满魅力又百感交集的这样一批人。”
除此之外,对于离读《神圣家族》这本书已过去很长时间但依然对其中一些场景不能释然的行为,李敬泽将其归于“这正是文学的力量”。“作为一种小说或虚构的力量,不在一个关于世界的大问题中。我们不一定要在大的问题框架下看问题,留在我们心底的是那些无法解释、不能释怀但可能是深深的触动我们情感的人和场景。文学的力量或者说文学在这个时代的必要性,就体现在:一个一个人站在那,他依然是不可划约的,这些人本身有一种内部的光芒,使我们意识到生命中有说不清楚的东西,有被沉默封闭着的东西。这个时代依然需要每个人把自己沉默着、封闭着的东西交出去。交到哪?在一个作家的书里,我们也许能找到知音,找到与我们自己相对应的形象和声音。”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