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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爾泰| 存在與虛無——試論張堃的詩風

胡爾泰 新大陸詩刊 20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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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rdar el camino, Hugo Lugo, 2014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14年2月140期



胡爾泰(1951-),本名胡其德,筆名胡爾泰、秋陽,臺灣臺南人,39 歲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取得博士學位,46 歲升任臺師大教授。曾四度赴法國高 等研究院、德國波昂大學、荷蘭萊頓大學等地研究,專長於蒙古史、道教史及文學史。退休後目前為清雲科技大學教授,2009 年榮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




存在與虛無

——試論張堃的詩風



胡爾泰



前言

 紀弦(1913-2013)於1953年在臺北創辦《現代詩》季刊,1956年發起“現代派”,追求詩的知性與純粹,揭起台灣現代詩之大纛,此唱彼和,蔚成風氣,影響詩壇至鉅。張堃(1948-  )雖因當時年紀尚輕,未加入現代派,但日後與該派一些詩人交往密切,甚多過從,因此,在他長久的創作生涯當中,多少受到紀弦及現代派的影響。張堃後來於七O年代加入了以追求現代詩風為尙的《創世紀詩社》,迄今近半個世紀,作品量多質精,儼然是《創世紀詩社》與台灣詩壇的健將了。


 要給現代派下一個“標準的”定義,其實很難,因為“詩無達詁”,且每位詩人自有其獨特的風格。但是,“追求創新”(包含新穎的意象、格式與文字的出奇制勝、超現實的意境等等)是該派詩人共同的目標,殆無疑義。在“追求創新”這個標竿之下,現代派的詩人卻走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一條與傳統完全脫鉤,一味追求新奇與怪異,製造了一籮筐李金髮式的晦澀詩;另一支則揉合了傳統與現代,會通了泰西與華夏,馳騁其才華,成就了一種新的繆思面目。興趣多方、涵養湛深、閱歷豐富的張堃,應屬於後者。


 張堃先後出版過三本詩集:《醒,陽光流著》(1980)、《調色盤》(2007)和《影子的重量》(2012),每本詩集都包含了百餘首的詩,總計已超過“詩三百”的規模了。後兩本詩集寫作和出版的時間較為接近,分卷的用心亦有相通之處,甚至都出現七行詩〈風箏〉。而且,〈青花瓷〉一詩的“空”的意象,承襲了《調色盤》收錄的〈不是春天〉一詩的“空虛的”白瓷瓶意象;悼念沙牧的“終站”意象,也出現在悼念周鼎的詩中。《調色盤》收錄的〈返校日〉一詩中的“擁抱一切都已空了的冷寂”,到了〈透視〉(收錄於《影子的重量》)一詩,就轉化成“擁抱那早已不存在的夜”。從這些例子來看,張堃風格傳承的痕跡,清晰可辨,因此本文的立論就以此兩本為據。


 綜覽張堃的300餘首詩,會發現他寫作的主題是多元的,每一卷各以主題標示之,這提供了吾人管窺其詩風的窗口。關乎此,前輩詩人張默、瘂弦、洛夫、沙穗和白靈已有精闢的論述。本文打算另闢蹊徑,從“存在與虛無”的角度入手,再旁及其他,略論張堃詩的一些風格。


 

存在的詩與詩的存在


 流行於二十世紀六、七○年代的存在主義,起於齊克果(Kierkegaard)的專著《哲學的片斷》,發皇於法國存在主義大師沙特(Sartre, 1905-1980)的名著《存在與虛無》。齊克果認為存在和本質分開,和思想分開(齊克果有一句名言:我思考得越多,越失去自己的存在!)。存在主義哲學的主要觀點是人生的“偶然性”,齊克果稱之為“拋棄”(Geworfenheit)(轉引自噶林《存在主義導論》,頁30-36)。沙特在尼采“上帝已死”的觀點之下,進一步主張“存在先於本質”(轉引自松浪信三郎《存在主義》,頁65-68)。沙特說,存在主義所追尋的“自我”,是每一個人的各自的“自我”。易言之,所有的存在都是“自體存在”(être-en-soi),存在就是它本身。而人與其他存在不同之處在於:人不是一般存在,而是獨特存在。人之所以是“獨特存在”,是因為人可以脫離自己的狀態,在未知的地方,而非現存的地方不斷去完成自己。(松浪信三郎《存在主義》,頁117-122)。沙特的這番言論,明顯地受到海德格(Heidegger, 1889-1976)的影響。沙特又說,“意識”是一種“對己存在”(自覺存在),其本身是“虛無”。人是向著存在,又向著自己本身不斷分泌著“無”的一種“對己存在”(松浪信三郎《存在主義》,頁121-124)。這正是沙特的存在主義核心之所在。


 近代存在主義的主要內容已如上述,但是它與詩又有何關係呢?詩人張堃的詩又與存在主義有何淵源?這個問題可以從張堃的成長年代求解,他正是在存在主義風靡全球的時代長大的;吾人更可以從張堃的作品中直接尋找答案。他的詩常觸及“存在”的議題,雖然《影子的重量》詩集中出現“存在(主義)”或“(不)在場”這些字眼的詩,只有〈青花瓷〉、〈終站之後〉、〈缺席者〉和〈透視〉這四首。但是,整部詩集收錄的103首詩當中,涉及“存在”的詩卻多達45首,約佔二分之一弱,足見他對“存在”的關懷或憂慮。而《影子的重量》詩集名稱中的“影子”一詞,本身就隱喻了“存在與虛無”。


 收錄於《影子的重量》的第一首詩〈馬路〉,很明顯地觸及自我的存在問題。詩云:


 一直等到/從窸窣的腳步抽離,從/轟隆的車輛抽離,從/嘈雜的市聲/抽離

 我才找到自己


 人在紛紜擾攘的塵世中,容易迷失自己,不易還原本來面目,一如“馬路”之淪為人車走的路。只有在撥開所有的市聲之後,人們才驚覺到原來是給馬走的路,“馬路”也才找到自己的存在。


 同樣收錄於《影子的重量》詩集的〈紅樓劇場〉一詩,以“擬人化”的手法將“紅樓劇場”比喻成一個患了癡呆症的老人,“他已完全忘記自己/也曾年輕過/風光過以及/漸漸凋零的歷程/而今他穿上一套/改了又改的舊西裝/在西門町原來的老街角/一臉風霜/又茫然地站著”。存不存在,不由存有物之外表來決定,而是依賴一種“自覺”,一種“對己存在”。


 〈洗臉記〉組詩第二首,也在詮釋沙特的“對己存在”,此“對己存在”亦有超現實意味。詩云:


 我在鏡子裡/對著鏡子外的自己/左右各扮了一個鬼臉/童年的嘻笑聲/遂即由遠而近響起/由鏡子內一直響到鏡子外


 〈某部電影散場〉也用了相同的手法,只是用“銀幕”代替“鏡子”:


 ……他留在劇情裡/看自己由座位上/站起來/慢慢走向/一再重複的主題曲中/走進/故事的結局


 〈寄秦松〉一詩的末節,詮釋了存在的“偶然性”:


 他走了/不告而別/只留下自己/在畫裡,也在畫外/抽象著


 在〈青花瓷〉一詩當中,“空著”的青花瓷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容器”,“只能用全身上下泛著釉光的紋身/證明自己的存在/並且最終也證明了/空著的理由”。這首詩充滿了“存在”與“虛無”的辯證,而且與杜象(Duchamp)所繪煙斗的標題“這不是煙斗”(Ce n’est pas une pipe),有異曲同工之妙。


 〈透視〉是一首值得玩味的詩,它不僅涉及存不存在的議題,還有意象的交疊和超現實的味道寓含其中。全詩如下:


 一面鏡子/悠悠自暗室醒來/湊不成形的影子/沿著牆壁滑落/消失在另一個黑暗中


 他夢見/浴後的自己/根本遺留在鏡框裡/全身赤裸/竟和一個陌生的影子/擁抱/那早已不存在的夜


 在這首詩中,鏡子、影子、自己和夜交疊在一起,而“湊不成形的影子”在夢中(超現實的境地)變成一個陌生的影子,擁抱那早已不存在的夜。夜既然不存在,那麼,擁抱夜的影子以及鏡框中的自己,也都不存在了。整首詩要表現的是,詩人脫離了自身的狀態,反觀自己是否存在(詩中的“鏡子”就扮演了反觀者的角色)。這種向著存在又對己存在的表現方式,與沙特的存在主義若合符節。


 〈缺席者〉一詩,最能表達詩人對存在主義的詮釋。詩云:


 不在場/那人成了唯一的話題

 他曾坐過的椅子/現在  被/另一個演說的人/正揮弄誇張的手勢/佔據著


 在這首詩中,“不在場”的缺席者暫時不存在了,但是佔據同一張椅子的另一個演說的人,卻又驗證了“缺席者”曾經存在過:一種“對己存在”。“另一個演說的人”,其實就是“缺席者”。


 張堃的詩經常出現的“空(著)”或“虛無”的字眼(在《影子的重量》詩集中約佔四分之一篇幅),這些詩都涉及“存在與虛無”這個哲學命題。張堃可以說是擅長寫哲理詩的詩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寫下多篇感人肺腑的悼亡詩和懷友詩。

 


意象的重疊與並置


 台灣的詩壇受到二十世紀初起源於西方的“意象派”(Des Imagistes)或“意象主義”(Imagisme)的影響很大,以追求新意象為務(有的所謂“詩人”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在這方面,張堃是很謹慎而且游刃有餘的,雖然努力經營新的意象,卻始終能保持頭腦的清晰,使意象不至於駁雜混淆。


 中國人自古以來,就鍾情於王弼“得意而忘象”和劉勰“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之說,把意象的重點放在“意”上。而西方的意象派卻強調“象”,這從意象派大師龐德(Pound)給“意象”下的定義,可以看出端倪。他說:“能在瞬間展現智性與情感之複合物者,稱為意象”(飛白主編《詩海》,頁1134)。西方意象派常用的手法,有“意象疊印”(superposition)和“意象並置”(juxtaposition)兩種:如果兩個意象構成明喻或隱喻,則為“疊印”;如果超出比喻的範圍,使範圍擴大,則稱為“並置”(前引書,頁1137)。從這個角度來看,張堃的詩出現“意象疊印”的場合,要比“意象並置”來得多,這從他寫的俳句和短詩可以明顯地看出來。


 在“意象疊印”方面,從張堃的詩唾手可得。早在他的第一部詩集《醒,陽光流著》就收錄了一首叫做〈時間〉的詩,在這首詩中,他把時間比喻成“門”,詩人在門內門外徘徊,此門內門外就觸及人和鬼魅的“存在”議題:


 推開門/我在出入之間/許多燈亮起後又相繼熄滅/陌生的鬼魅一閃而逝/不知在門裡還是/門外


 在〈調色盤〉一詩當中,調色盤、街道,廣場和詩人四者交疊在一起,皆受制於大自然的調色者:雨,這雨也象徵萬物命運的主宰。在〈夏天〉(收錄於《調色盤》)這首詩中,詩人自身和夏天疊在一起:詩人是夏天,夏天是詩人,因此,連詩人的“影子竟也著了/火”。在〈波基尼公園〉一詩的後半段,詩人這樣說:“一隻青蛙噗通跳入水中/我才驚見/漣漪裡映出的/依然是那朵/含苞待放的青蓮  以及看蓮的那人/留下的疑惑容顏”。這讓我們想到松尾芭蕉著名的俳句詩,只是加上了“青蓮”這個隱喻(隱喻李白)和西方意象派的“疊印”(青蓮、李白和看蓮人疊印在一起)手法。同樣收錄於《調色盤》的〈登樓〉這首詩,鞋聲、樓梯聲和心聲交疊在一起。同樣的手法也出現於〈贈魚──寄洛夫〉這首詩,其中把詩集、晚霞、浪濤、漁歌和錄音帶五種看似不相關的東西綰合在一起,惟其間有意象的重疊,也有意象的並置。


 在《影子的重量》這本詩集當中,也有不少“意象疊印”的例子。在〈睡蓮〉一詩中,詩人與睡蓮疊印在一起;在〈三伏天〉一詩中,蟬聲與暑氣疊合在一起;〈俳句五帖〉的第二首詩,青蛙與雲影疊印在一起。在〈新北投的那條小街〉一詩中,人的背影和暮色重疊,一起變老。同樣的手法出現在〈一個老婦的側影〉一詩,在其中,老婦與季節疊印在一起,老人顫抖的手好比深秋的枯枝,“試著去抓住/一抹就要散去的灰雲”;季節的冬天好比老婦人的風燭殘年。在張堃的詩中還有不少“意象疊印”的例子,不勝枚舉,他可以說是箇中能手。


 在“意象並置”方面,〈點燃夜景的寂寞〉一詩頗具代表性。“寂寞”(這是張堃詩中常見的字眼)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如何用景象把它表現出來,需要很大的功力。在這首詩中,詩人鋪陳“星星與燈火的對話”、“淚水與唯美派”的辯證之後,說“唯美的寂寞”(而非“星星與燈火”)點燃“黑夜”(浪漫主義)。從整體來看,一如唯美派之點燃浪漫主義,寂寞也點燃黑夜,這種意象的表達是十分新穎的。而一般人認為“寂寞”是冷的,卻能點燃黑夜,這就有超現實的味道了。

 


超現實的無所不在


 超現實主義(Surrealism)是流行於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間的文學和藝術思潮(起源於1924年),它的興起受到佛洛伊德“夢”的解析和達達(Dada,起源於1916年)的啟發。超現實主義大師布魯東(Breton,他本人也參與達達運動)說,超現實主義就是“純粹的心靈自動作用,經由其引動,人類以文字、書寫或任何其它的活動來表現思想的真實運作,這思想不受任何理性或任何美學、道德觀念的束縛。超現實主義基於一種信念,相信一種特殊形式之間的關聯所表現的更高層次的真實,相信夢境的無限意義以及漫無目的的思考”(轉引自雄獅《西洋美術辭典》,頁826-7)從這個角度看,超現實是另一種形式的存在。


 現代派的詩人很喜歡使用超現實的手法,以表現新奇的意象,張堃也不例外,雖然他的詩集中提到“超現實主義”這個字眼的,只有四首詩:”Les Deux Magots”(雙叟咖啡館)、〈一幀合影〉(收錄於《調色盤》)和〈戀人〉、〈別了,商禽〉(收錄於《影子的重量》)。在前三首詩中,張堃提到了一些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家和文學家:達利、米羅、布魯東、阿波利奈爾等人,(這多少反映了他對超現實主義的愛好),但是張堃與其他詩人不同的是,他經常把超現實和意象以及存在等主題連在一起。


 其實,張堃不少詩有明顯的超現實主義風格。例如〈尋〉一詩所云:不意驚起的幾隻漂鳥/竟把花香撲飛成/一片白茫茫的/寒霧;又如〈泅潛在一片月色中〉一詩當中,詩人想像自己“是一尾受傷的魚/泅潛在一片冰冷的月色中”。在〈病中偶咏〉一詩中,“不止的咳嗽/竟把剛剛浮現的陳年往事/咳成一片落日餘暉”。〈一幀合影〉有如下的詩句:“那些不見了的頭顱/全都留在照相館的暗房裏…留在暗房裏的/尚有那幅畫/以及整夜的黑”〈油紙傘〉詩云:“簷溜/把濕漉漉的心情/滴滴答答地/溶入多柳樹的江南/我剛撐開的傘/卻旋出一陣冷風…忽遠忽近的笛聲/竟不意涉水踏入/一冊陰森的聊齋中”這四首詩不僅意象新穎,亦有超現實的味道。尤其是最後一首,更耐人尋味:從“多柳樹的江南”轉到“冷風”,然後在“笛聲”(聊齋的母題之一)的牽引之下,再轉到“陰森的聊齋中”,從垂柳覆堤的江南美景,轉入陰森森的、鬼氣十足的恐怖氛圍,其間轉折之突兀與不可預料,直教人毛骨悚然!


 〈在梵谷自畫像旁小立〉這首詩的第六詩節雖然有點詭異的超現實,卻有幾分的溫情蘊含其中:


 突然間,我聽到幾聲輕咳/轉身一看/原來你已早我一步回來了/回到美術館長廊的一個角落/回到你自己的畫裡…我靜立一旁/端詳你削瘦的倦容/看著,看著/從你深陷的眼睛裡/看到一幕繁星低垂的夜空/正向我漸漸/逼近


 這首詩不僅是超現實之作,而且詩人與梵谷疊印在一起了,梵谷的名作〈星夜〉自然就逐漸向詩人逼近了。


 在〈戀人〉這首詩中,張堃詮釋了米羅 (Miro ) 的同名作品:


 他們相愛/如觸高壓電般/達達了起來/非但在變形的夢境之中/還原了本來面目/更在超現實的幻影裡/顛覆彼此/最後/解放了


 這首詩觸及何謂“本來面目”何謂“超現實”的根本議題,更妙的是,此詩把“達達”動詞化,一方面暗示了米羅是超現實主義者,也曾是達達的一員;另一方面,達達是一個擬聲字,是電擊的聲音,也是床笫性愛的聲音。整體而言,這首詩表現了達達主義高度想像力和非理性、荒誕不經的特質。如果把詩看成一幅畫,那麼,這首詩也很“達達”了。


 最能表現張堃超現實主義詩風的,其實是〈三個共和國〉組詩,它包含了三首詩:The Conch Republic(貝殼共和國)、Banana Republic(香蕉共和國)、澎湖共和國,不僅涉及“存在”,也蘊含了超現實主義。詩人發揮高度的想像力,將三個名字本來就很超現實的共和國,來探討它們的地理位置和獨立不獨立(存在或不存在)的問題。這裡,張堃“玩弄”了一些文字技巧,1982年“創立”的Conch Republic,變成了一九八二年“獨立”,澎湖共和國也是虛擬的,經由這種手法,使這組詩充滿了政治的反諷(irony)。   

 


結語:諸法交融


 在台灣的詩壇上,張堃算是一個很獨特的詩人。為經商之故,他往來於世界各地,因此積累了豐富的閱歷。他又深諳西方藝術,頗能得心應手地將西方的名畫用新詩詮釋出來。他以高度的想像力,揉意念和文字於股掌之間,因此常發驚人之語,讓人耳目一新。


 張堃高明之處在於,幾乎每一首詩都含有豐富的意涵、多元的手法。例如,〈透視〉這首詩不僅涉及存不存在的議題,還有意象的交疊和超現實的味道寓含其中。〈點燃夜景的寂寞〉、〈油紙傘〉等詩不僅意象的表達非常新穎,而且十分的超現實。〈時間〉一詩意象交疊,也觸及“存在”與否的問題。〈在梵谷自畫像旁小立〉一詩是超現實之作,也有意象交疊的情形。質言之,張堃不少的詩,同時使用了各種手法(意象的疊印或並置、超現實、象徵、反諷等等),而歸結到“存在與虛無”這個嚴肅的主題。這也是為甚麼他的詩常以辯證的方式結尾,為甚麼他的詩末經常出現“空”或“寂寞”的緣故。


 張堃更高明之處在於,他在一首詩當中雖然交融運用各種不同的手法,但卻是以極其自然、絲毫不露痕跡地表達。誠如瘂弦說的,“只見性情,不見技巧”,張堃的詩幾乎已然到了姜白石所云“自然高妙”的境界了。

 

﹙本文作者胡爾泰為台灣健行科技大學教授、詩人與詩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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