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点：不战而屈人之兵：美国强制力量研究（一）

Original 2017-01-19 计宏亮 信息与电子前沿

编者按：
在本报告发布的第二天，也就是明天，美国第45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将走马上任。这个颇具话题性的总统，将带领美国走向何方？又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是继续他竞选期间剑走偏锋的风格，还是会自然而然的被体制化？一切都要等到他走马上任之后才能证实。

我们推出本报告是要传递一个信息，即特朗普必将会奉行“美国优先”的美国主义政策，提振美国经济将成为其执政初期的重点任务。

在国际关系层面，特朗普政府将缩减对外动武的规模，而提高非武力但强硬的手段的使用频率，用以实现美国的全球目标，也就是本报告分析的介于我们熟悉的硬力量和软力量之间的第三种力量，我们暂且称之为强制力量， 笔者曾经对强制力量之一的经济制裁进行过系统性的综述，这里对国际关系的重要手段（力量）——强制力量——进行整体性译介，希望能够对理解特朗普时代美国的对外关系有所启迪。

发动战争的成本和风险不断攀升、公众的疑惧与日俱增，美国对强制力量的重视程度也在不断提高。与此同时，贸易、投资、金融、信息和能源的全球化为美国提供了有利的强制手段，特别用以对付那些依赖这些市场和体系的敌对势力。

在美国拥有的强制手段中，最为其所热衷的是金融制裁、支持针对敌对政权的非暴力性政治反对派、攻击性赛博行动。切断（敌对势力）进入全球银行间体系可以给他们带来严重且具有辐射性经济损失，而且还可以根据目标对象的反应做出相应的调整。金融制裁只需要几个主要银行所在的关键国家参与即可。支持亲民主的反对力量具有很高的威胁性，但确实是一种非常强有力的措施。社交网络、全球媒体都可以用于支持国内运动、获取外部支持。同时，近期发生的情况表明，遭遇镇压或混乱的风险也非常大，因此采用这种强制力量手段必须要慎之又慎。

攻击性赛博行动也是一种高收益、高风险的措施。如果能够做好目标锁定，那么这种行动可以对国家和市场的功能、信心造成干扰，从而形成强制效果。但是这种手段的连带损伤、报复、升级的风险和成本也很高，特别是目标国家自身也是一个赛博战大国的情况尤其如此，比如中国和俄罗斯。鉴于其自身的弱点，美国可能希望提高赛博战争的门槛，而不会降低这种门槛。

除了这些强制力量手段以外，美国可能还会发展相应能力，破坏俄罗斯和伊朗利用能源供给实施强制的能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在全球石油和液化天然气市场上占有很大份额，因此削弱了俄罗斯切断供给构成的威胁。

利用强制手段对中国进行强制是最困难、也最具风险性，而且中国也在这一重要区域对美国的军事手段形成最强大的挑战。在目前看来，中国在政治上有很强的抗压能力、在全球贸易和金融领域扮演重要角色，而且本身具备强制力量，如赛博能力、持有美国债务等。俄罗斯、伊朗和其他国家相对中国就没那么强大了，因此也就容易成为强制力量的对象。

美国应该进一步提高对金融资产及其流动进行监控、对那些坚持与这些（受制裁国家）业务往来的国家和银行进行孤立。美国国务院和情报界需要进一步提高在敌对国家和暴力国家支持非暴力民主派的方法，并对使用这些方法进行风险和收益进行评估。广义而言，美国政府应该像准备军事战争一样，做好使用强制力量的准备，包括对选项进行分析、对需求和能力进行评估、利用作战模拟来提高这些能力、与盟友一起进行规划等，如同硬力量一样，也需要对强制力量的的职权、责任和指挥链进行详细规定。

前言

自从成为全球唯一的超级大国以来，美国就一直利用其军事力量保护自身的利益、施加影响、甚至消灭敌人，从巴拿马到伊拉克、从叙利亚到阿富汗，再到伊拉克，美国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最后希望能够通过少量伤亡来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然而，9.11之后的两次战争带来的痛苦经历和令人失望的结果，让许多美国人感到懊悔，对采取战争手段解决海外问题持怀疑态度。与此同时，敌对势力的防御能力提升也开始弱化美国攻击性力量的效能，不断弱化美国的军事优势。这种现实的情况以及近期的经历，有必要重新审视美国可资利用的非军事形式力量和相应的治理手段。

本报告特别审视了能够强制非友好国家，使其顺从美国意愿的其他力量选项，在此提出了两点主张：

第一，军事力量以外的手段在美国战略中越来越重要；

第二，这些措施选项至少是越来越有力。

在提出这些主张时，预设了三个潜在的敌对势力：中国、俄罗斯和伊朗。即便这两个主张都是有效的，一般非暴力手段也无法替代军事力量，也不能因此降低为了有效使用军事力量而做准备。非军事手段不过是在某些情况下为总统提供了无需发动战争就可以维护美国利益和责任的手段而已，从根本上讲，就是提高了利用武力的门槛。更广义而言，如果且当战争手段不可取的情况下，战争以外的其他有效手段有助于维护美国在世界中的强大地位。

如果承认力量存在一个幅度范围，那么一端就是攻击性军事力量，另一段是常规的外交手段，并依据他们致使美国的敌对势力顺从美国意愿的方式对他们进行组合分类：从根本上讲，包括迫使、强制他们按照美国意愿行事或创造环境诱使他们保持克制。提出了大量非军事措施，确认了那些最具强力的措施，然后提出增强和使用这些措施的步骤。

不能说这是有关非军事力量的最终判定，相反，本报告不过是一种探索性尝试，希望能够引起进一步的研究、争论、规划和政策制定。

军事力量的效用下降
非军事力量的重要性提升

进攻性军事力量是美国全球战略的主要手段，美国利用这种力量改变其他国家政权、干预内部冲突、摧毁那些威胁美国利益、美国的盟友和国家安全的国家制造战争的能力。但是美国也发现，使用武力存在越来越多的问题，特别是在关键性、存在竞争的区域：在西太平洋对抗中国，在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前苏联地带对抗俄罗斯，在波斯湾地区对抗伊朗（这相对要容易许多）。由于中国和俄罗斯拥有核武器，因此这就增加了对他们使用武力的风险。

减少使用进攻性军事力量部分原因还在于某些技术的扩散——传感器、武器制导、数据网络和处理——美国的敌对势力可以利用这些来瞄准美国的舰船、飞机、以及其他军事平台。敌对势力将这些技术融入他们的先进导弹、防空、潜艇和其他能力之中，增强了对抗美国全球进攻的区域防御能力。基于这些技术的防御能力成本相对于基于平台的进攻性能力急剧下降，使问题更加复杂。这导致美国的敌人打击美国不断缩减的目标的能力不断提高。

尽管美国具备在敌人摧毁美国之前将其消灭的能力，但是这需要对敌人的国土进行纵深、大范围攻击，这就大大增加了危机升级的危险，至少对于中国和俄罗斯是如此。另外，由于防御能力的提升和扩展，美国的敌对力量更具备实施攻击的能力和冲动——例如，中国攻击台湾或其他亚洲盟友，俄罗斯打击前苏联国家，伊朗打击它的阿拉伯邻国。最恶劣的情况是，那些关键地区将全部落入那些非友好的霸权国家之手。

美国为此可以并应该采取一定的军事战略予以回应，比如转向采用更隐蔽的力量（比如潜艇和无人机），提升本地盟友的防御能力。但是，即便采取相对于当前更加有针对性的方式，这种战略也需要历经多年才可能有成果，甚或到了那时，这些卫星表面的军事平台更易于被锁定、跟踪和打击，从而受制于人。更广义而言，过去25年，美国打了15年的战争，面临着其依赖武力保护其利益、履行其职责、抵御威胁、维护秩序、以及减轻国防压力能力下降的能力，从而满足国内紧急需要。对于所有这些理由，美国有望更谨慎地使用进攻性军事力量。

针对武力“效用”不断下降，美国的回应并不限于军事领域。由于一直以来美国高度依赖武力，因此“武力投射”几乎成了“力量投射”的同义词。实际上，影响对立国家运筹和行为的能力包含很宽泛的范围，不仅包括使用和威胁使用武力，还包括组织国际孤立、造成经济损失、支持国内反对力量、影响媒体和构建认知，以及外交角力、协商和修睦等，也即，既包括开战、也包括示好。在任何时间点、针对任何敌对国家，美国都会按照这个思路从不同的强度来使用各种工具，既包括威胁、也包括柔性行为。

力量工具五花八门，但是如果能够根据这些工具影响敌对国家行为的方式进行分类还是大有益处的。硬力量是指使用物理性军事手段迫使敌对政权改变他们的行为方式或彻底改变那些政权。这类势力对于美国越来越不实用，特别是在那些关键性、竞争性领域。软实力主要依靠影响、机制以及外交、经济、援助、宣扬民主、文化交流、思想宣传、或者鼓励其他国家向美国学习或对美国更友好的方式。如果说硬实力是靠强迫力量，那么软实力依靠合作力量。硬力量直接面向敌对势力硬碰硬，而软实力针对的是环境条件。美国软实力手段不少，但是并不能因此可以无安全取代硬力量。和20年前相比，美国的宣传在某些地区已经不是那么有市场了。另外，软实力发挥效应相比决策者应对危机的时间要长很多。

在此我们提出了一种第三种力量：利用非军事手段迫使美国做否则他们就不愿意做的事情。军事行动和威胁可以同于强制，但我们这里主要谈论的是非军事性强制。这类行动让美国可以采用非暴力手段给目标对象造成痛苦，从而顺从美国的要求。

我们称之为强制力量（P2C）。美国强制力量手段也很多，但是需要有有技巧地进行战略性安排，而且这种力量还能够根据战略目标得以加强（接下来我们还会对此进行分析）。和投射进攻性军事力量相比，强制力量使用起来相对容易，成本较低，风险和破坏性较小，但是同样可以取得预期效果。强制手段可能不会向军事武力那样完全控制敌人，但是在特定条件下却可以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至少可以在决定使用武力之前作为一种试探性工具。

报告来源：美国兰德公司报告：Power to Coerce: Countering Adversaries Without Going to W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