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批评·译文快递 | 伊曼努尔·沃勒斯坦：虚假意识的虚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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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此次美国总统选举的一个有趣现象，就是工人对于特朗普的支持——从一般左翼的观点看来，美国工人此举，与其自身利益严重相悖，但其动机何在？本刊今天推送的沃勒斯坦的文章，即试图在与恩格斯关于“虚假意识”之论述的对话中，对该现象做出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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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曼努尔·沃勒斯坦

虚假意识的虚假性

人们并不总是以我们认为应该的方式行事。我们经常发觉，他人的所作所有，与其自身利益相左。这似乎有些疯狂或者愚蠢。我们由此指责这些人有“虚假意识”。

19世纪晚期，弗雷德里希·恩格斯发明了这个词，用来解释工人（或者至少是部分工人）为何没能在投票时支持工人政党或者工会召集的罢工。对恩格斯来说，答案就是，出于某些原因，这些工人受“虚假意识”之害，对自身利益认识错误。

弗雷德里希·恩格斯

补救措施有两个部分：“阶级意识”水平得到核准者，应试图去教育那些“阶级意识”尚有不足者。与此同时，他们应该在具有阶级意识之个人和组织的指导下，尽可能久远地采取政治行动。

这种补救方式有两个优点：第一，对于具有阶级意识之组织所采取的任何行动的合法性，它都予以了证实。第二，它使得这些组织可以俯视那些被控有“虚假意识”者。

“虚假意识”（尽管我们今天已经不用这个说法了）的概念及其所暗示的补救措施，在如今学富五车的专业人士对粗人行径所做的广受分享的分析中能找到其类似物。大量工人支持唐纳德·特朗普以及所谓的极端右翼组织（就像其他国家的类似群体支持类似特朗普的人一样）。许多反对特朗普的饱学之士认为，更穷的人对特朗普的支持乃是非理性的失败，因为支持特朗普并不符合更穷的人的利益。

补救措施也差不多：他们试图去教育被误导的特朗普的支持者。他们同时还在继续尝试将其对当代政治问题的解决之道强加给他人，不管来自下层人口的支持是多么薄弱。他们对于被误导的更穷阶层几乎不加掩饰的蔑视，抚慰着他们的行动。他们至少意识并不虚假。

他们知道特朗普的真正计划所在，并且知道除了人口中的极少数——1%——之外，该计划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保罗·克鲁格曼经常在其《纽约时报》的专栏中表达这一观点。当希拉里·克林顿笨拙地声明特朗普大约半数的支持者都是“可悲可叹之人”时，她要说的，就是这个。

2016美国总统大选

推测他人没有按照符合自身利益的方式行事，这在分析真实世界时对任何人都没有帮助。远为有用的方法，是试着辨识这些“他人”是如何为自身展望自身利益的。工人为何会投右翼（甚至是极右翼）政党的票？那些生活水平正在下降或者居住于基础设置薄弱的农村地区的人，为何会支持这样一个人，以及以富人减税而生活水平正在下降或者居住于基础设置薄弱的农村地区的人的安全网络缩减为基础的计划？

如果你读一下他们在网上的声明，或者对报社记者问询的回答，答案似乎就一清二楚，尽管非常复杂。他们知道，在过去20年间，在更具传统基础的总统领导的政权中，他们的收入和收益都很糟糕。他们断言，没有理由认为继续此前的政策能够改善其状况。他们认为，设想自身的状况能够在承诺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来治理国家的总统候选人手里得到改善，这并没有什么不可理喻之处。这些都很不合情理吗？

他们相信，此前政府的轻微再分配承诺并没有帮到他们。还是这个政府，当他们听说它鼓吹（并且大幅夸张）其在帮助“少数人”更好融入政府计划方面所促成的社会进步或社会权利时，他们会将再分配与少数人联系起来，并且得出结论说其他人的改善是以牺牲他们为基础的，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对我来说、对特朗普政权的大多数反对者来说，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很不正确的。但是相信希拉里·克林顿政权能更好地服务于他们，是否就是更好的选择？

总而言之，特朗普在倾听他们的声音，或者至少装作在倾听他们的声音。克林顿蔑视他们。我在此讨论的，不是左翼此时应该给出什么样的社会规划，或者在上一次选举时就该给出什么样的规划。我仅仅是想指出，关于虚假意识的说法，为我们掩盖了这一事实，即每个人都在追逐自身利益，包括那些“可悲可叹之人”。我们没有俯视的权利。我们需要理解。理解他人的动机，并不意味着使其动机合法化，甚至与之协商。它意味着我们应实事求是地寻求社会变革，而不是去指责其他人不支持我们、说他们判断有误。

沃勒斯坦部分著作

译

者

朱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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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推送

秦晓宇：《海子——胡汉合流的民族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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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编辑 小肥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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