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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批评 | 苏妮娜:细听成长中的心灵呼告 ——《狗十三》中的中国式“成长”

文艺批评 文艺批评 202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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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电影《狗十三》上映于12月7日,是由曹保平执导,张雪迎、果靖霖、智一桐、曹馨月等人主演的一部剧情片,讲述了一个十三岁女孩从童年到成年残酷变化过程中所发生的故事。这部电影没有讲述奇观的野心,仅仅用小姑娘李玩一段别扭的成长经历就撑起了全部的剧情。在学校-家庭种种日常琐碎的展开之中,李玩日渐孤立的精神状态尤显触目惊心。“懂事”应该是最典型的中国式语汇,用来描述成长。但这与其说是成长,不如说是“被成长”。李玩在这样一条路上成长,成为了一个把自我掩藏起来的优等生。这也许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她毕竟知道真相是存在的。更糟糕的是在后青春期发生的自我迷失,那种辩不清真伪、求真意志沦丧掉的心灵坍塌。


感谢作者苏妮娜授权文艺批评发表!


大时代呼唤真的批评家


苏妮娜

细听成长中的心灵呼告

——《狗十三》中的中国式“成长”


《狗十三》这部电影没有讲述奇观的野心,仅仅用小姑娘李玩一段别扭的成长经历就撑起了全部的故事。在学校-家庭种种日常琐碎的展开之中,李玩日渐孤立的精神状态尤显触目惊心。电影开篇时,她想要报名物理兴趣小组,可这个时候爸爸介入了,尽管说不上了解女儿的爱好,但是爸爸却强制女儿按照老师的话报了英语小组,于是,一连串类似的事情扑了过来。表面上,她条件和资质都很不错:家境、资源、天赋与努力,样样具备,算得上一个幸运的小孩;事实上,她却没有办法把响彻内心的话说给身边的人听。他们保护她又误解她,以爱的名义把重重叠叠的成年世界的规则潜规则积压在轻盈直露的少女心性之上。他们不是那种放任而不负责任的家长,他们为了解决她生活中的种种问题做出很多努力,你不能指责他们,就像前几年有一个被称为“父母是祸害”的网络社群小组那样,这种指责不公正。但你也很难说李玩的成长环境是健康的。不管是电影一开头的课下兴趣小组所指的个人兴趣,或是爸爸的饭局上,叔叔们递给她的一杯酒、一块狗肉。最典型的一幕发生在那两条小狗身上:一开始她不想养狗,但是无法拒绝一只小可怜出现在自己房间,只好慢慢打开内心接受了它。可是这只小狗丢了之后,这事又发生了第二次,家里人为了平息她内心的风暴,终止她的各种“作”,找来相似的另一只小狗,然后众口一词地告诉李玩:爱因斯坦给你找回来了。李玩瞪大了眼睛看见人们指鹿为马地称这只小狗为爱因斯坦,不敢相信真相在这些人的眼中竟是如此轻飘。此后,后来这只爱因斯坦也因为咬了年幼的弟弟,被遣散、被制裁,造成李玩生活中又一次分离。养狗或是不养,养这只或是养那只,所有这些使她一次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没有人在乎那是不是真正的爱因斯坦,只除了她自己。她没有办法拒绝成人世界塞过来的任何一种好意,她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选择生活。也许,在这些家人的眼中,李玩也只是意味着一个既定位置,一个除了听话和懂事别无选择的人设,这个位置、这个人设比“李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每次她发出刺耳的声音,说出与大人不同的意见,都被视为一种挑战。当然,人们已经习惯于把这种挑战冷处理,连哄带劝,实在不行就“武力施压”——只要她停止发出这不同的声音,世界就安静了,至于她用这声音告诉了亲人们什么,他们并不在意,也从未察觉。这世上最深的孤独,也许不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而是你置身在爱你的人中间,却从未被真正地看到,真正地听到。总有一天,李玩、堂姐李堂以及很多很多其他类似处境的孩子,会习惯于掩饰自己,应各种人的各种要求,带上各式各样的面具,把对真相的追问和独属于自我的感受深深埋藏起来。



“懂事”应该是最典型的中国式语汇,用来描述成长。但这与其说是成长,不如说是“被成长”。爸爸是那种愿意为儿女遮风挡雨、为家人拼尽全力的靠谱男人,尽管,消瘦如他也不可避免地“油腻”。我对时下流行的“油腻”二字有个自己的定义:要看你是凭肉身拖着内心前进,还是内心跑在前边为肉身开道——前者大概就是油腻的。凭着肉身的需求前进,或者说的更委婉一些,为了现实生存学会虚与委蛇、委曲求全,这就是父一辈对子一辈的全部要求。爸爸后来察觉了女儿的委屈,但他同时觉得自己也委屈,搞不好他还委屈于李玩添加给自己的委屈,只不过,凭借这一点点不通透的理解,不足以温暖孩子,只是让本来是勇敢倔强的孩子掌握了躲避、退缩,甚至是否认内心真正需求的方式。李玩即便是没有完全失去内心,但终于娴熟地关上任何试图通向内心的通道。如果你认同成长应该是内心的强壮,如果你知道内心的成长和表面上的懂事本来就是两个层面上的事,你就会发现,家人们期许的只是表面上的成长,李玩像是从树上摘下来青香蕉再想办法“捂黄”,表面上是成熟的,瓤却没有熟,这表里不一的成长特别容易引发成年后的身心解离。



李玩的堂姐李堂是另一个版本的李玩,李堂或李玩的懂事是一种配合演出,因为她(们)发现每次拒绝都会引发周围人的不安,而每次合作都使周围的人如释重负,于是她不再强调自己内心与现实的不和谐。但是这样的不和谐却不可能消失,而只能内化为行为与内心脱钩的模式。李玩在这条路上成长,之后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生?想是优异却又孤独的人生。一个把自我掩藏起来的优等生,这也许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她毕竟知道真相是存在的。更糟糕的是在后青春期发生的自我迷失,那种辩不清真伪、求真意志沦丧掉的心灵坍塌。《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作者林奕晗就纠结于无法停止内心的风暴。她曾经想把补习班老师的性侵理解为是爱,把自己无法消化无法接受的身体事实理解为是曾经投入的爱,即便是错爱。但是很快这种单方面“自以为”的爱的话语被昔日的施暴者捅破,内心屏障也随之破碎。把不可接受之事合理化,以爱的名义,是一种深度的瞒和骗,主要是用来骗自己,骗自己才能好好活下去。 李玩能清醒地说出她爸爸“你不能用一个谎言代替另一个谎言”,证明她还是能够辨别真伪的,只不过她咽下实情,止于唇齿,从此背负一个人面对真实的宿命。林奕晗无法在剥离了爱的谎言之后继续生活。为何脆弱者和受虐者要合理化对方的罪行,并且依靠这个活下去?鲁迅就曾经指出“瞒和骗”是伦理文化的一部分。尤其是当这种家庭伦理的积弊与个体疏离的现代生活场景嫁接之后,这是一种残酷的、却屡见不鲜的现实。导演曹保平在向我们暴露出熟悉的生活场景中幼小心灵的无告,并且不依不饶地问一句:这样的现实还要继续吗?我们也许该问自己一句,你可曾回应身边人发出那微弱的心声?还是就此漠视,听之任之?



十三岁的小姑娘李玩个子很高,手长脚长,然而并不是运动健将,只是徒然觉得自己对于生活像个旁观者,处处尴尬,处处不合身,她想开口申诉,想大哭大叫,却被成人冷漠的眼神噎了回去。她是曾经的我们自己。这样遁入内心的小孩会不会继续没心没肺、无所顾忌?恐怕不会。总有一天,你我会朝向自己的成长做一次回溯之旅,想要见见在平行世界中“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的我们自己。可是何时我们与另一个自己分别的呢?是不是十三岁那年那个烦闷冗长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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