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 别样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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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北照相馆,才知道我们129宿舍的人有多怂,而且是6个40岁的人加起来一起怂。(想了解129宿舍的前世今生,请见 人大学9楼129宿舍 我的青春 我的姑娘)
从1994年走进人大学9楼129宿舍开始,我们都认识22年了,如今都女人40了。前22年水灵儿的时候,谁也没想起来照一张合影,今年的宿舍聚会,我们灵感突发,要捏一张高大上的大合影。这事儿简单,不就是大家站一起,对着镜头亲切友好地笑一笑嘛,我们可是一水儿的记者出身,就是在照相机镜头后面、闪光灯边儿上长大的。
于是,我们一行人胸有成竹地奔赴了著名的大北照相馆,然后就发现,给采访对象照相容易,让我们自己对着镜头做表情,那真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我再也不批评景甜的演技了!
129宿舍的本色就是朴素的外表下有一颗自由奔放的不羁之心,梅尔·吉布森曾经替我们宿舍喊过这样一个口号:“freedom!”平日里,几位姑娘在一起疯着呢,彼此攻击、说话不留情面,高兴了就动手动脚、你一拳我一腿的,聊得山呼海啸,笑声豪迈如同杠铃duang!duang!坠地。
可是,当摄影师叫我们进入摄影小屋的那一刻起,6个人的谈笑风生突然间就灰飞烟灭了,变成了死水一滩,我们跟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似的,敛声屏气;跟小媳妇儿见了封建婆婆似的,打心眼儿里怯场。这是一种不好的预感,以往歌咏比赛的时候经历过,上场前high着呢,一上舞台,大脑就空白了,跟离了水的鱼儿似的,只会浑浑噩噩地一下一下张嘴,但出没出声儿,出的是啥声儿,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摄影师麻利儿地抖落开一个座山雕家里的虎皮似的桌布,摆上花,放上俩杯子,算是布置了一个温馨的实景,然后,让我们按照他的指挥,一个个走到以山寨虎皮桌布为核心的舞台中央,或者落座,或者站着。
我们六个人被他的手指点到的时候,立刻浑身一紧,如同运动员进入赛场,差点儿走成顺拐。先被点到的金枝和玉叶两位同学,屁股只敢沾着椅子边儿坐,也不敢坐实了,宛如卑微的中年闰土见到鲁迅的情景重现。
其它的人则都视死如归地等待着自己被分配的那一刻,在如此凝重的氛围下,花容同学果然在走向舞台的过程中,没看见脚底下的电线,被绊得失了足,眼见着就要立扑于地,瘦小的幽兰同学却霸气地接住了花容,避免了惨绝人寰的场面——花容抱着虎皮桌子滚落沙场、同归于尽。
花容失足现场
花容以前可是电视台的著名记者,现在则是几大栏目的制片人,当年在镜头前侃侃而谈的时候面若桃花、仙姿绰约,见过的大场面、大人物多了去了,可是,这次连花容都失了蹄,可见形势的严峻,正可谓“一人失慎,众人无神”。
摄影师也感觉到了我们不是一般人,那真不是一般地紧张。就见我们一个个站得跟黑铁塔般的保镖似的,平日里勾肩搭背的亲昵劲儿完全忘记了,好像彼此谁也不认识谁,傻乎乎地直愣愣地瞅着照相机, 就跟捏完影就要分拨打群架互掐了似的。估计摄影师暗自嘀咕:“这几个娘们儿到底多大岁数啊,看着不像60啊,怎么一个个笑都不会笑,是假牙忘家里了,还是脸上打针了?”
讲真,姆们谁也没打针,牙也都是自己亲自长的,6个人里,也就是花容因为连续熬夜审片儿,害怕脸色不好,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底,我们都是素颜出镜,有的连头发都忘记梳了。我们的服装也不讲究,有穿着衬衫还撸胳膊、挽袖子的,有穿着陈年旧帽衫的,有穿毛衣的,有穿得像大宅门里的少奶奶的,摄影师觉得我们穿的太杂乱,问:“你们的外套是什么?我看看能不能配配”,我们指向了在角落里堆得乱七八糟的一水儿的黑羽绒服,摄影师说:“哦,没事了。”摄影师的真正台词一定是:“唉,当我没说吧……”
这年头,这岁数,不化妆、不打扮,朴素得跟共产主义接班人似的,还敢往非美颜镜头前冲的还有谁?姆们、姆们、姆们!
闪光灯照在我们过于现实的脸上,但那笑容总是不太理想,摄影师这关就糊弄不过去,摄影师开始一个一个地调教:“中间那位女士,笑的时候别瘪嘴!”
“中间的女士”是月貌,江南美女啊,看来她和花容两大美女的临场发挥都失常了。“中间的女士”接下来又被点了很多次名儿,“头低点儿”、“脸摆正了”、“脖子别歪”、“眼镜!眼镜往上推推!”
摄影师虽然在说“中间的女士”,但是,我们是一个团结紧张的集体啊,所以,“中间的女士”被点名的时候,其他人也在跟着调整脑袋,跟着推眼镜、跟着检查自己是否瘪嘴了。以至于产生了矫枉过正的情况,比如,玉叶同学为了避免嘴型有问题,把嘴裂得有点开,这没逃过摄影师的法眼:“右边的女士,别笑得那么大!”这下我们都笑场了,就听摄影师说:“这样笑得多自然!保持这个笑容!”一说“保持”,我们仿佛被施了魔法,立刻石化了,笑容不翼而飞、稍纵即逝。我们都是石头人。
眼镜这东西,不仅看3D电影时别扭,照相时也忒碍事了。一紧张就出汗,眼镜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下巴就得扬起来,为此,摄影师不得不强调我们收下巴,但是,收下巴这事儿很容易造成眼睛从眼镜的上边看出去,跟解放前翻白眼的账房先生似的。为此,我们不仅全身僵硬,而且挤眉弄眼,随之双肩上耸、缩脖驼背、面目狰狞,不用看相片,我都知道自己有多么地惨不忍睹。
摄影师跟看孩子的幼儿园老师似的,发现这个人的一缕头发掉下来了,发现那个人的袖子没卷好,但他指出这个人的时候,别人又跑神儿了,姿势又变形了,等大家被调教得差不多了,我们的眼镜又都滑下来了!摄影师不停地喊:推眼镜!推眼镜!我们又是一通紧忙活。
当我低头使劲推眼镜的时候,看见了前排同学的白头发,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都这么大岁数了, 都是在各自单位独当一面的大领导了(除我之外),却都还保持着一颗颗少女般的腼腆羞涩之心;对于这个需要假笑、虚伪才能生存的世界,还是那么地不知所措;22年来,129宿舍集体怵窝子、集体抱团晕菜的特色还是那么鲜明。这份初心不改,这是多么地难得,多么地物以类聚,多么地特立独行,宇宙无敌。
那一刻,我们见到了初心,见到自己,摄影师却急火攻心了——我见的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多了去了,怎么就你们那么磨不开面儿呢?怎么就那么拘谨扭曲,不能绽放一下半老徐娘的容颜呢?于是,他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捏响了逗小孩照相时的小鸭子,嘎嘎嘎的叫,捏到第六个嘎时,我们终于嘴角抽搐地笑了一下,导演兼摄影师终于捕捉到了这个千年等一回的机会,终于喊“卡”了!这条终于过了!
嘴歪、眼斜、身不正、两腮赘肉下垂、皱纹和黄褐斑,这些就交给照相馆后期找补吧,我们几位上不得台面儿的怂人一出照相馆,又闻到了自由的空气,又恢复了活力,这时候玉叶说了:“没照够!”这让我联想到一个在差点在游泳池里被呛死的人被救上岸后说:“没游够!”我说我可是够了,我受够了这样傻了吧唧被摆弄、紧张得腋下湿透的酸爽了!
玉叶同学一边筹划着下次照相的造型,一边在警察眼皮儿底下违章开着车,我们一路呼啸着去吃西餐,餐桌上彼此举着手机互照,然后细加审视,发现大家的表情确实都不咋样,不经过美颜处理真的是心虚。由于我们不会妩媚地卖弄风情,也拉低了跟我们合影的那盘金枪鱼吐司的品味格调。照片发到同学群里,金枪鱼吐司被误认为是窝窝头,澳大利亚华侨天香发来贺电,并关怀道:“你们是在吃忆苦思甜饭吗?”这让身处三里屯高档西餐厅的烛光下的我们,受到了严重打击!——没有颜值,就没有担当,我们再也不敢随便鄙视那些给商家做代言的明星了!
唉,女人四十的我们,似乎还未成年,离成熟端庄似乎还很遥远;而那“微微一笑很倾城”的梦幻风情,是已经远去了,还是火候未到?
再次安利:想了解129宿舍的前世今生,请参见 人大学9楼129宿舍 我的青春 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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