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怎样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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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批评者发现了弊端,指出来,然后,或者分析弊端的成因,或者提出改进的方向或者办法。另一种批评是什么,我后面再说。先说说这第一种批评的构成要素。
首先,这种批评,不必是善意的,可以是嫉恶如仇、捶胸顿足甚至破口大骂的,但目的一定是要改善现实。也就是说,批评得再严厉,说到底批评者和被批评者之间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你死我活、你亏我赢的敌对关系。批评者的用意,是想要帮助被批评者做出改进,消除或者减小弊端。
这实际上就是在说,要有正确的批评态度。
不过,人心隔肚皮。谁心里到底想什么,别人很难知道。所谓正确的批评态度,标准并不清晰。居心叵测者、心怀鬼胎者,也可以辩称自己是“爱之深、恨之切”。
所以,更重要的一点是,批评者要有足够的知识和经验,换句话说就是,你得熟悉相关行业的情况和背景,提出的批评才有价值,才是社会所需要的那种批评。
这里面的核心词是“标准”。
国际标准、国家标准、行业标准、企业标准,本身已经成为重要的行业,很多人毕生的工作就是在忙乎这些。标准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没有标准,就无法作出判断。
有人认为移动通信的信号塔辐射是个大问题,会危害人体健康,但拿来国家电磁辐射防护标准一看,无论是信号塔,还是手机,辐射当然都有,但都远低于国家标准,并无安全问题。
不看国家标准,认为只要有辐射就不行,就有害。这种批评就毫无价值。批评者对国家标准一无所知。他欠缺的,不是态度,而是知识和经验。
除了这些有明确规定的标准以外,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实际上也处处用到各种默契的标准。比如,在北京,如果冬天气温低到零下15度,大家就会惊呼,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可是要换成哈尔滨呢,冬天零下15度,大家多半会困惑,今天冬天是不是暖冬啊?假如有人说零下15度的哈尔滨太冷了,大家就会说:你是不是刚来中国的外国人啊?意思是就是你是老外,缺乏相关的背景知识,啥也不懂。
是否了解相关行业的标准和背景知识,正是内行和外行的区别所在。
同样一个数据,内行看了,惊呼太厉害了,外行却完全不知所云,甚至觉得,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你干嘛那么大惊小怪的?
比如篮球比赛中的三分球命中率。NBA现役球员最厉害的是勇士队的库里,命中率将近45%。打过篮球的人都知道,这个命中率太可怕了。但对篮球一无所知的人,就不知道这个命中率是高还是低。看上去还不到一半嘛。这就很高了吗?
所以,内行绝对不会批评库里说,你应该刻苦训练,提高三分球命中率,如果能提高到60%或者80%,就好了。这种批评意见,只能是贻笑大方。
新冠疫情爆发以后,从发现不明原因患者,到完成病毒基因测序,中国科学家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用了一个月时间,快还是慢呢?相信很多人可能觉得太慢了,觉得这其中有“延误”,有“耽搁”。可是,日本病毒专家说,这个速度太厉害了。大家才知道,并没有什么延误、耽搁,有的只是提前和加快。
可见,如果不了解相关行业的标准,不知道这个行业里的优良中差分别是什么意思、什么水平,根据自己的猜想和臆想提出的批评,往往会离题万里、公然搞笑。
这种形同废话的批评,当然不是我们需要的。
有人会说,你这就太苛刻了。你给批评划定的门槛太高了。
确实,正确的、有针对性的、能帮助人们做出改进的批评,很难得,甚至很稀有。如果有人能提出这种批评,很多企业和个人都愿意花大钱去买。这种批评是有价值的、宝贵的。
我们不必把批评的门槛划得这么高。低水平的、错误的、好心办坏事的批评,只要你不强加于人,都可以。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
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你批评时是否努力去学习、去掌握所需的标准知识和背景经验,来反推你的批评态度。
前面说了,到底什么是正确的批评态度,标准模糊,不容易区分,但是,信口开河者和认真研究者却不难区分。认真研究然后才提出批评的人,即使水平不高,即使说错了,也不要紧,可以接受。但那些根本不愿意花力气做功课,张嘴就来,顺嘴胡说,甚至故意歪曲事实,捏造证据,公然造谣的,你的批评态度到底是什么,也就不问可知了。
说到这里,就可以揭晓开头的那个伏笔,批评分两种,另一种批评是什么?
第一种批评,意在合作,目的是改善现实。这种批评,最大的特点是具有建设性,或者说生产性,是在服务他人服务社会。
相应的,另一种批评,最大的特点是消费性,本质上是在服务自己,让自己高兴满意。
既然目的就是让自己高兴满意,这种批评者是不会费力气去做什么功课的。谁会在消费时费心费力?消费,要的就是轻松快乐、自由自在。需要费心费力的,是生产,是那些通过生产满足你消费的人。所以,消费过后,你掏钱,他收钱。
对这种消费性的批评,我们不但不需要,反而应该向批评者收费。他们只有掏钱付费了,才有权利让我们听他们指天骂地、批评这个抨击那个的。收听这种毫无价值的废话,是一种损耗,是一种付出。收听者理应得到报酬。
如果他们既没有付费,又到处散发这种毫无价值的“批评”,这无异于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生命,往轻里说是在制造噪音,往重里说就是在恶化社会舆论环境。这种人,就是社会公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