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退场的李登辉，破碎的台湾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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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事情，很多都是这样：身处其中的人，没觉得有什么大变化，但五年十年回头一看，却有翻天覆地、恍如隔世之感。
今天和未来的人，恐怕很难理解1990年代大陆人，尤其是大陆知识分子对台湾的复杂感情。那时，我的一些朋友，包括大家熟悉的那谁、那谁和那谁，热衷的一件事就是，偷偷用卫星接收设备看台湾的电视节目。他们最爱看的就是台湾的政治新闻和政治辩论，经常看到深更半夜，乐此不疲。对如何使用卫星天线，如何解密各种卡，他们深有心得。
当然，他们更有心得的是台湾“民主政治”的实际运作。现场辩论、街头游行、政党之间的互相抨击、各种纷至沓来的政治内幕，公开的政治争斗，营造出一种在大陆体会不到的奇妙气氛和感觉。这种感觉，深深吸引了他们。
他们之所以会被深深吸引，除了各种没见过的新鲜画面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一种羡慕和赞叹，那就是：看，人家台湾已经民主啦，已经自由啦。
李登辉就是因此被称为“民主教父”的。1988年，蒋经国去世。李登辉继任为“中华民国总统”。到2000年卸任，李登辉的政绩，主要就是两条：一、在台湾实行基于一人一票选举制的“自由民主制”；二、促进推动岛内台独势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并在台湾年轻人头脑中培植起浓厚的台独意识。
这两条“政绩”，让大陆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又爱又恨。恨的是他推动了台独，但对他在台湾实行“自由民主制”，大陆这边羡慕、嫉妒甚至仰慕、崇拜的人，大有人在。
在这方面，我可是听到过真心的赞颂。据说，台湾是全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个华人的自由民主社会。台湾的成功实践表明，中国人完全适合自由民主制。那种认为中国人必须“管一管”的说法，太荒谬，是奴化思维。在制度建设上，台湾人为全世界的华人争了光，堪称大陆的榜样和导师。
听起来，很有一种台湾人在社会制度上一马当先、率先撞线，已经取得真经、修成正果的感觉。相比之下，1990年代的大陆，却面临众多社会难题：国企下岗潮、财政紧张、干部腐败贪污、群体事件频发、与发达国家的经济差距还很大。改革到底前景如何，让人担心啊。
当时，有一个重大悬念：包括苏东国家在内的众多转轨国家中，中国的渐进方式和俄罗斯的激进方式，到底孰优孰劣？
很多人相信激进方式才正确。他们认为，虽然俄罗斯表面上损失比较大，但这种损失是暂时的——休克嘛，一时晕厥过去，在意料之中。只要坚持自由民主加市场经济的原则，熬过这一段，各种制度必然理顺，俄罗斯就会一飞冲天，把慢慢腾腾的中国远远甩在身后。一言以蔽之，先苦后甜。
中国的渐进方式，虽然保持了持续的经济增长，但也积累了越来越多的矛盾，会越走越费力，是先甜后苦。中国就像一个被不断加热且没有放气阀的高压锅，早晚有一天会爆炸。海内外太多人都盼着高压锅爆炸这一天的到来。这就是所谓的“中国崩溃论”。
现在回顾1990年代的渐进与激进之争，人们只会觉得可笑，俄国人怎么会那么蠢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但在当时，这可是谁也说不准的大悬疑。在这种情况下，眼看着对岸一帆风顺地抵达了“自由民主”的彼岸，简直就好像人家孩子上了北大清华，你家孩子却连个三本也考不上。那个羡慕劲儿啊，就别提了。
这种现实对比之下，在大陆，甚至有不少人因此暗中同情台独。他们认为，不应该让大陆野蛮落后的政治制度“玷污”台湾文明先进的政治制度。如果大陆不能也跟着实现“自由民主”，那么，就应该保留华人世界这个唯一的“自由民主”政治体。
“民主教父”的名声，也因此越来越响。虽然大陆官方因为其台独、媚日主张严厉批评李登辉，但学界、民间却一直有人同情、敬佩“民主教父”。甚至有人说他是华人世界最伟大的政治家。
虽然身处其中，亲身经历，但我也说不清在这种困难的意识形态环境中，中国大陆是如何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没有也跟着激进——实际上是疯疯癫癫——起来的。总之，我们走过来了。真正熬过困难阶段，成功抵达彼岸的，是我们，而不是被人忽悠得惨不忍睹的俄罗斯，也不是终于“自由民主”的台湾省。
实现了“自由民主”的台湾，经济随即缓慢增长乃至停滞。改革开放初期，台湾的GDP差不多相当于大陆的一半。而到了今天，按省排名，台湾只能算是二流省份了。和“四小龙”中的其他三小龙相比，也渐渐落后。
不但经济发展失去了此前迅猛的势头，台湾的“自由民主”制也日益表现出低效、无能乃至可笑的本相。台湾政治越来越像一场闹剧。党派之争、贪污舞弊、治理无能成了常态。台湾从曾经的“华人之光”恢复成了一个偏远省份，并具备了偏远省份的所有落后特征。
台湾的“自由民主”制度，也就因此在大陆彻底失去了吸引力。大陆的年轻人更习惯、更常见的是嘲笑、戏谑台湾的落后。我的那些朋友们也没有兴趣继续熬夜看台湾的政论节目了——那些闹剧丑剧，看多了也烦。除了少数遗老遗少，台湾在大陆人心目中的制度魅力和经济魅力，荡然无存。就连台湾的文化产品，在大陆也无人问津了。
不知道“民主教父”在这期间的心态有什么变化。他一手在台湾实行“自由民主”制度。本来，他和很多人认为，这是足以让他跻身世界伟人行列的伟大政绩。可没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岸情势逆转，这个“伟大政绩”，已经变得无足轻重，甚至成了一个笑话，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劣迹。
或许，以后的历史会这样记载：在李登辉任总统期间，台湾愚蠢地脱离了优秀的中国政治传统，错误地转向“一人一票”的西式自由民主制度，导致台湾社会的发展受到严重抑制，成为21世纪一系列失败政治体的一员。
“民主教父”“华人世界最伟大的政治家”等崇高称号，当然也就成了虚名。不但是虚名，还注定会被后世遗忘。21世纪出生的大陆人，知道李登辉其人其事的，已经不多了。
可以说，从1990年代到今天，我们成功攀登翻越了一座巨大的“制度高峰”。在全世界都高唱“自由民主”的大潮中，我们不忘初心，没有动摇，坚持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相信中国的选择只是权宜之计，早晚还会回归到“自由民主”的正路，但越来越清楚的事实是：我们才是一直走在正路上。而其他那些通向“历史终结”之路，其实都是迟早走不下去的歪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