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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宜川|那年那月------ 赠开伦学兄

特别约稿 南湖雅集 2023-11-18

△ 四川师范学院大门


学弟忆同窗,总想起“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这句旧时文人墨客的诗话。现在说起开伦学兄就这么个感觉。“与时齐相聚,几岁共床眠。”原来和开伦兄就那么个情况。真该好好写写,不然的话,愧对这位读书时睡我下铺三年的学兄了。 
那年那月,青青校园,同窗寝室,八人同居,开伦兄是老大,对学弟们呵护有加,交情甚笃。这位进校后给昔日初恋女友,今日嫂夫人复信只用白纸画了个句号或者问号的老大和我这个满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学弟入学后就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其时,同学们中各路江湖人马都有,不分伯仲,有当过知青农民的,有当过兵哥子的,有当过学徒工的,有当过中学教师的,有当过支边垦荒二杆子兵娃的,也有啥也没当过的,如我辈社会青年,找个理由耍起,装病赖着,就是不上山下乡,不响应英明领袖的伟大号召,最后终于捱到了那一天,参加了当年的高考。 
开伦兄则不同,根红苗壮,那年那月的他已是川北某县某区某公社某大队党委书记,但是秉性使然,一身正气,决无欺凌弱者,称霸一方的豪情壮志,反而对下乡流落到了他那方泥巴地的同辈知青们甚为关照,施惠予人,手留余香,至今都颇有口碑。遥想当年,举国上下是非颠倒,皆沦陷在荒诞的话语结构里,公社大队的老大,那可是当地不得了的人物呢。

 那年那月,其实在我辈学弟眼里,开伦兄大俺这几岁倒实属正常,但也正因为长我辈几年让他有了足够做俺老大的资本,无论是学业上还是生活上。我知道他从当时地处偏壤的地方一路走来,为了求学,曾饱经了怎样的辛酸,但永不言弃的,对知识对书本的尊重理念早就融入了他的血液,注定了他会迟早出类拔萃,令我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对开伦兄素然起敬。

 
△  1970年代第二教学楼
那年那月,我辈学子,无论男生女生,大多蓝衫布衣,青涩腼腆,上衣口袋里还别着一只墨水钢笔,笔盖儿露在外面,旁边还别着学校的徽章,戏称稀饭(师范)牌牌,但是瑕不掩瑜,满脸刻着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为国家与社稷振兴而发奋读书的鸿鹄志向,已非今日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一代又一代以私欲私利是瞻的学子可比拟。那些大家都有着N个版本的同窗毕业后的轶事还是暂时收起,单说说开伦兄的学子生涯初期,在校园里的一二往事吧。 
那年那月,校园就像一个还没发育成熟的少女,主楼前杂草萋萋,礼堂还是一片断壁残垣,只有主楼前涌动的喷泉和如繁星般满园盛开的木槿花与美人蕉在心中留下永恒的美丽。虽然如此,但她在心中依然神圣,人生短暂,文革失学十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大学梦吗? 

那年那月,校园里还没有大礼堂,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是去学生大食堂兼大礼堂,四男四女组合成一桌,站着围着吃,一盆菜,一盆饭,大致均匀切割成八块,学妹们多半让着学兄学弟,因此我辈常可有幸多吃一坨白米饭,那年那月,师范院校吃饭不要钱,是延续了民国时期尊师爱徒的传统,也让学弟想起了人民公社万岁的年代,正统与荒诞,相得益彰。 
那年那月,周末的主要娱乐方式就是吃罢夜饭,抬着各自的教室座凳去操场看坝坝电影,三五成群,吆喝着室友,有时还要帮着女生抢占好位置,以此赢得芳心。夜幕降临后,许多黑白电影故事便成了精神大餐,有时也去附近的邮电中专学校看,因为那时的邮电行业也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说,刚解禁的外国译制片,他们便抢先拿到手,同窗们也因此而沾光不少,看了不少,看过的电影有俄国的《复活》,有英国的《简爱》,有法国的《基督山伯爵》,有美国的《魂断蓝桥》,那是对西方文学平生最早的启蒙,以及对海枯石烂都永不反悔的人间情爱的最早知性。

△  1970年代喷水池

 

当然男生们有时也不光为看电影,还想着能顺便认识一下隔壁邮电学校的小妹妹,俺寝室的老幺陈刚兄就认识一个,长得还挺漂亮,小巧玲珑,双双站在梧桐树下,或美人蕉丛中卿卿我我,哥呀妹呀叫个不停,或者干脆带着去压马路,赢得了不少回头率,好不雷人,于是就有好多室友弟兄们动心了,周末纷纷扛着硬木板凳,前呼后拥,去隔壁邮电学校看电影,盼望着哪一日天上也给自己掉下个林妹妹。 
开伦兄是看电影的积极分子,只要隔壁邮电学校放坝坝电影,早早就准备停当,把皮鞋搽得裎亮,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吆喝着出发。其实,那年头文革浩劫刚过去,朝廷大赦天下,九洲大地四处弥漫着邓丽君的情歌,月亮代表我的心,每日入夜掌灯时分,更添了几许暧昧。其实,同窗弟兄们正值青春期,这般求偶心理与生理欲望都属正常人的正常事,无可厚非。如今回忆起来,留下的皆是青涩年代的小小浪漫,十分温馨,永不为过。
 岁月流金,不知不觉四年转瞬即逝,看着就要毕业了,对未来渴望而迷茫,对过往的大学生活留恋而难以割舍,室友们无处倾泄心中的块垒,于是经常喝高了,最常去喝酒的地方就是学校大门外的土马路上两旁的几个茅舍般的幺店子,那时门板铺面虽然简陋得可以,黑黝黝的长条杉木板凳边还抹着未干的鼻涕,但有肉便香,哥几个趋之若鹜,开伦兄嗓门大,喊蔡大嫂从自家的酒坛里舀出二两高粱烧酒下饭,称二两蘸辣椒面的卤猪头肉,也吃得满嘴喷火。 

有时蔡大嫂也来陪着喝几口,喝得脸上红扑扑的,老让学弟想起中国现代大作家郁达夫留学日本时写下的名著<春风沉醉的夜晚>之文学意境,还有校园外田坎边上的李劼人故居以及他笔下的《死水微澜》中的蔡大嫂,只不过如今的蔡大嫂是冒牌货,不可与民国年间的蔡大嫂同日而语,千禧年后的学弟学妹早已无从领略那年那月其中的快乐指数与幸福指数,令我辈至今怀念不已。 
那年那月,刚褪下了解放绿,代之以喇叭裤,哈貘镜,大翻领,再拎上一个双卡录音机,就是文革后时尚青年的时代符号,在青青校园里也留下了抹不去的影像,室友陈朴有一个在川医读书的乐山同乡,姓名姜健,如今已是华西医大的知名心血管教授,就是每逢周末这身打扮,还梳着拿波头,拎上一个双卡录音机,来到鄙校,来到我们的同居寝室里做客,或到操坝头去耍,晒冬太阳,让大家真真是看傻了眼,以为来了个与刘晓庆或是陈冲演对手戏的电影明星,开伦兄却大义凛然,不肖一顾,自各儿躺在蚊帐里背诵灵格风,或收听“敌台”的VOA英语教学节目,学以致用,管它龟儿子春夏与秋冬,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他老哥高风亮节,不为世俗所动,我辈眼浅,那时根本经不起这般强烈的物欲诱惑。 
到了做毕业论文阶段,已经有了许多空闲时间,据说这叫放羊了,自己的时间自己打理,各自为政,男生宿舍楼道里停满了自行车,同级学友们除了上课已经不常见面,纷纷暗中打探有关毕业分配的红头文件,虽说去向不明,然心有戚戚焉。据说那时已开始有潜规则,需要与系里管学生的政治辅导员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然有的是苦果子给你吃。我辈那时还未开窍,懵懵憧憧地全然不知暗流正在涌动,还是开伦兄稳得起,对这一切潜规则情形仍然是不肖一顾,超凡脱俗,反正老子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你个龟儿子奈何我不得。 
春去冬来,沉寂多年后,在水一方的开伦兄痛下决心,卖掉了南充老家的田产,突然杀将回来,不仅正儿八经地进了成都府,而且还重返母校,重建家园,并担任了学科骨干教师,继续编织着他无限丰富的人生传奇,母校情结,寄托了开伦兄太多的梦想。嫂夫人是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始终不渝,贵公子如今已培养成有出息的经理人才,财源滚滚而来,日进斗金,令我辈刮目相看,由衷敬佩,为开伦兄一家,谨此献上圣诞新年的美好祝福。 
近年来在下每次回国探亲访友,都要与开伦兄,爰飞兄,晓明兄,土星兄,还有董红,孙颖,杨波,覃云等老同窗,也是红颜知己相约小聚,世事沧桑,煮酒论道,如今喝的吃的已不再是二两高梁烧酒二两卤猪头肉蘸海椒面下饭,鸟枪早也已换了炮,三高都不高,只等着抱孙子,续香火,当上老爷子发红包,鸿福齐天,家家生活美满,家家都开心,欲知如今的好日子是怎样过的,且听下文分解。 
学弟宜川谨识   起草于加拿大温哥华  
定稿于2012年12月24日平安夜


题图、插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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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宜川 ——

加拿大华裔学者、加拿大枫叶出版社社长。原四川师范大学外语系七七级毕业,曾在四川大学外语学院任教多年,后赴澳大利亚留学。移民加拿大后,以治学为主,研究兴趣广泛,著述颇丰,现为加拿大多家华文报刊专栏作家。近年来与国内数所大学开展学术交流,常应邀回国讲课,并受聘为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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