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5 俄乌专家会议纪要——制裁再升级，俄乌冲突重构国际秩序、重塑投资逻辑？
调研时间：202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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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点速览
1、俄乌冲突演变为持久战的可能性不大，局势应该不至于失控，可能是俄罗斯急转身单方面宣布停战或者双方激战后达成搁置领土争议的和平条约。第三种可能性较高，大概率是持续至 6、7 月，再进行和谈。
2、俄乌冲突直接演化为俄与北约之间的对抗的可能性不大，核武器对于俄罗斯来说只能作为威慑，核战争的几率非常低，俄与北约之间在乌克兰问题目前看不到失控的可能性。
3、俄罗斯与欧洲军事、政治、经济全方位脱钩，欧洲经济衰退幅度超预期，俄罗斯经济倒退至少十年。
4、俄乌冲突破坏了冷战之后的国际自由贸易体系，使逆全球化趋势加速，出现国际支付多元化、外汇储备国际交易去美元化、去欧元化的现象。
5、俄乌冲突之后的国际政治秩序存在和解、修复和改革三种可能，2024 年之后的后普京时代，俄领导人有可能选择与西方和解。
6、美国主导下的新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仍有合理性，俄乌冲突后的国际政治秩序仍有很大的稳定性。
7、后冲突时代，中国不会成为第二个俄罗斯，中国市场是有巨大的惯性和稳定性，中国的经济稳定、中国市场的巨大吸引力、资本全球化等都不会轻易改变。
8、中国企业只要保持与俄罗斯的有限的距离，保持中立，西方的制裁可能就不会过多波及到中国。
9、中国首先还是要解决内部问题，新冠疫情对于中国经济和中国经济深度全球化的影响要远大于俄乌冲突，无需过多担忧俄乌冲突带来的中国产业安全问题。
10、欧洲能不能形成一个德法双轮驱动的欧洲外交很重要，取决于马克龙与舒尔茨政府能不能协调好，如果德法能够配合好，欧洲仍然可能实现外交上和经济政策上的相对独立。
主要内容
一、俄乌冲突会如何演进？
俄乌冲突，未来可能的三种情形：（1）在西方大量军事和经济援助下，俄乌局势走向持久战僵持战，但可能性不大；（2）俄乌冲突无法达成和平条约，单方面宣布停战；（3）俄乌双方激战后回到谈判桌，签署和平条约，这种概率较高，应该会拖到 6 月或 7 月。
第一种局势：俄乌冲突演变为持久战，可能性不大。首先因为普京执政以来外交特点就是多变、不按常理出牌，他极有可能打破这种僵持。其次是尽管西方向乌克兰提供大量的军事援助，但俄乌实力悬殊，僵持战短期会有但不会持久。
第二种局势：俄罗斯急转身，单方面宣布停战，有一定的概率。俄罗斯在解决完顿巴斯以后结束第二阶段的军事行动，有可能是俄军获得实际控制的六个州后无条件单方面宣布停战，俄方以一定代价控制乌克兰的东部和东南部。
第三种局势：双方激战后，回归谈判桌，搁置领土争议，达成和平条约。按照乌克兰所说的从 6 月发起反攻，俄方加大军事投入，给乌克兰一定的打击，迫使其回到谈判桌上，达成一些和平条约，这就需要俄方放弃一些领土上的诉求。
二、俄乌冲突对全球秩序有何影响？
1、俄罗斯与欧洲军事、政治、经济全方位脱钩
军事上，欧洲的新冷战正式形成，俄与北约的对峙将会是一种新常态。北约将会在东欧地区部署重兵，借俄乌冲突扩大在欧洲地区的影响力，对俄罗斯形成军事上的对抗。俄罗斯也将在乌克兰和摩尔多瓦地区继续在军事上给北约制造压力。
政治上，俄乌冲突使西方重新团结在一起。美国所领导的北约集团在俄乌冲突的刺激下重新团结在一起，北约满血复活并向外扩张，北约将接纳乌克兰，甚至有可能借着俄乌冲突意识形态、安全上的压力向亚太地区扩张、走向全球化，特别是台湾地区，这对中国的安全是一种挑战。
经济上，西方制裁加码，加速了俄欧经济脱钩，欧洲经济衰退幅度超预期，俄罗斯经济倒退至少十年。西方制裁逐步加码，第六轮制裁可能在下周就出台，西方对俄的制裁，包括能源、金融、高新技术等方面，取消俄罗斯的最惠国贸易，都加速俄罗斯与世界经济的脱钩。同时，由于欧洲和美国对俄不计成本的制裁，欧洲的经济衰退的幅度会超出预期，且内部也处于分裂的状态，奥地利和匈牙利反对能源的脱钩。
2、全球经济格局和秩序正在发生明显的变化
俄乌冲突使冷战之后的国际自由市场经济体系遭到破坏。二战以后美国所建立的新自由主义的国际经济秩序，主要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和世界银行。冷战结束以后，原华约成员国、计划经济社会国家都加入了全球化。由西方主导的自由市场经济，包括了自由贸易体系、自由国际投资、技术流动、国际金融、美元霸权等制度性安排和非规范性制度的国际经济秩序。俄乌冲突破坏了冷战之后的国际自由贸易体系，使逆全球化趋势加速，出现国际支付多元化、外汇储备国际交易去美元化、去欧元化的现象。美国称可能将冻结的俄罗斯央行的外汇储备资产转移给乌克兰，支持乌克兰的重建，严重破坏了国际金融体系的信誉。
俄乌冲突之后的国际政治秩序存在和解、修复和改革三种可能。
和解：2024 年之后的后普京时代，俄领导人有可能选择与西方和解。俄罗斯宪法规定总统是有限期的，普京在 2024 年有可能不会连任。从俄罗斯领导人的选举历史来看是钟摆式的，也就是一般强硬的总统后面是温和的总统，如果普京不继任的话，下一任总统很可能是主张与西方缓和的一个总统。另外，这与俄罗斯的文化有关，俄罗斯自认为是西方文明，俄罗斯的宗教来自西方、精英阶层自认为是西方人，包括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也都是来自西方的，意识形态与政治形态都是相似的，所以 2024 年之后的后普京时代，俄领导人有可能选择与西方和解。
修复：俄罗斯有可能会接受作为一个地区国家与西方修复关系。俄罗斯过去是一个的超级大国，现在逐渐衰败成为一个地区性国家，假设后普京时代的俄罗斯不能逆转这样一种经济上、军事上、科技上等等的衰退，俄罗斯有可能会接受作为一个地区国家去与西方修复关系。
改革：俄罗斯打破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世界走向多极化，这种可能性较小。现在普京发起的军事行动就是为了反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打破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美国的霸权地位受到严重质疑，世界可能走向多极化。如果俄不惜代价最终真正控制了乌克兰，那么西方的主导权就会丧失，西方可能会重新反思全球化，试图在高科技产业链方面建立闭环，世界可能走向多极化，但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俄罗斯综合实力不如从前，俄军的神话破灭了，未来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要走下坡路，经济上至少要倒退 10年，全球化会继续，但多极化可能以后要少提了。
三、俄乌冲突会给中国带来哪些机遇和挑战？
美国主导下的新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仍有其合理性，俄乌冲突后的国际政治秩序仍有很大的稳定性。西方对俄的各种经济制裁是西方与非西方的产业链脱钩，西方阵营构建了世界经济的 60%，中俄加起来才 20%。中国是现有全球化秩序的受益者，我们不是要打破旧秩序，建立一个新秩序，而是要成为国际秩序的建设者或者是合作者，中国不是俄罗斯，中国是现有经济体系的支持者。
后冲突时代，中国不会成为第二个俄罗斯，从中国与世界经济的传统联系角度来看，中国市场是有巨大的惯性和稳定性，中国的经济稳定、中国市场的巨大吸引力、资本全球化等都不会轻易改变。所以我们认为中国企业只要保持与俄罗斯有限的距离，保持中立，西方的制裁可能就不会过多波及到中国。中国首先还是要解决内部问题，新冠疫情对于中国经济和中国经济深度全球化的影响要远大于俄乌冲突，无需过多担忧俄乌冲突带来的中国产业安全问题。跨国公司成为影响国际秩序的重要因素。世界五百强的西方大公司里，几乎 90%都加入到了对俄的制裁里，这对俄罗斯经济，对于全球秩序的影响是巨大的。由于西方高科技公司对俄的制裁，俄罗斯的创新产业、IT 产业基本宣告死亡了。由于俄罗斯的跨国公司撤资、退出俄罗斯市场，俄罗斯的中产阶级大量失业，他们是全球化的受益者，也是俄乌冲突的受害者。
人道主义压力在国际政治上的影响力加大。俄乌冲突造成的人道主义惨案和人道主义压力，成为推动西方制裁俄罗斯、支持乌克兰的最主要的推手。由于俄罗斯在道义上的和国际法上的失分使得整个欧洲社会对俄罗斯是人畜共愤，拜登政府和德国舒尔茨政府在对俄制裁上前面软后面硬，就是因为强大的国内政治压力，普通的公民对于国际政治的影响力也在发挥巨大的作用。
安全因素和政治因素取代了经济因素成为市场逻辑的重要部分。欧盟为了应对俄乌冲突带来的粮食压力，已经放弃了 2022 年的休耕，允许欧洲的农民将所有的休耕土地重新耕种。因为人道主义制裁俄罗斯的许多欧洲国家面临着能源问题，法国、英国、德国都开始启动核电站。粮食安全、能源安全，这些都体现了俄乌冲突改变了世界经济的逻辑，安全因素和政治因素取代经济因素成为考量经济活动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这是市场逻辑的一种转变。市场逻辑发生变化，可能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发挥效应，这对中国来说不完全是风险，中国如果能把握住的话，冲击是可控的。
Q1
教皇能否帮助俄罗斯和西方国家进行和解？
教皇对于俄乌冲突的影响是十分有限的，西方对俄罗斯东正教的莫斯科教宗进行了制裁，西方教皇也多次在俄乌冲突中试图进行调停，但是普京名义上是一个东正教的信徒，但事实上是一个苏联人，苏联人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无神主义的。教皇或者教会在调停大国关系上没有成功的案例，从历史经验看，教会在国家关系和地区冲突能够发挥的作用都是有限的。俄乌冲突实际上是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安全危机，只不过地点在乌克兰，教皇在调停俄乌冲突的影响是有限的。在普京任内，无论俄乌冲突如何演进，俄与西方之间的关系都不会改善。普京任内与西方的关系是处于对峙、冷战，现在西方已经关闭了与普京进行对话的大门。马克龙今天与普京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但是法国在目前的俄乌冲突之中发挥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
Q2
韩国正式的宣布加入北约的网络防御中心的体系，中国该如何应对？
所有西方的盟国都有可能被整合到北约的框架之内，美国试图要将亚洲北约化，或者说北约亚洲化，韩国做了选择，如果不是加入北约，仅仅是北约的合作伙伴或者说对话伙伴国的话，性质只能说是紧密合作，不存在新的亚洲北约机制，那么风险是可控的。未来的集团政治会大行其道，多边主义受损，大集团政治和集团安全会成为国际安全、国际秩序中的主体，特别是亲西方与美国的盟友会加强联系。但是亚太地区具有其复杂性，美日、美韩之间，是一种单向的合作，如果不出现集体安全合作组织，那么对于中国有挑战，但影响不至于太大。韩国新总统相较于上一任总统更加亲美，在对华问题上奉行的更多的是实用主义者，他不想在美中之间搞平衡，而是明确要靠向美国，只要不在安全领域做过多的极端反应，中国也会相对理性去看待这些问题。地区合作、地区发展仍然是主流，周边的安全环境目前没有发生质的变化，中国外交的主题仍然是和平与发展，而不是战争与对抗。
Q3
德国能否通过重新武装来阻止欧洲完全听命于美国，欧盟是否注定被大幅弱？
德国的舒尔茨政府是一个三党联盟，不同于默克尔政府，社民党在外交上的表现反应迟钝，甚至较为软弱，在对俄问题上，对华问题上，没有默克尔时代对欧洲外交的引领作用。俄乌冲突之后，如果能够达成一个所谓的俄乌和平条约的话，欧洲的安全压力有所缓解后，欧洲还是有希望的。利益是永恒的，朋友是一时的。尽管在价值观上，甚至在安全上是一种盟友关系，但是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欧洲与美国是竞争关系，就决定了德国不可能是完全听命于美国。从俄欧之间的能源脱钩就可以看出，现在欧洲承担着巨大的经济代价，欧洲公司的竞争力受到很大影响，欧元的全球地位受到了损害，而美元的全球的地位大幅回升。欧洲实际上是在经济上严重受伤，一旦俄乌冲突结束，欧洲还会在经济政策上，在外交上保持相对的独立性。俄乌冲突之后，欧洲能不能形成一个德法双轮驱动的欧洲外交很重要，取决于马克龙与舒尔茨政府能不能协调好，如果德法能够配合好，欧洲仍然可能实现外交上和经济政策上的相对独立。
防务政策在短期之内不会摆脱对美国的依赖，但德国重新开始武装起来，防务能力在提升，也可能使得他的外交独立性相对会有所恢复。欧洲国家意见的不统一，使得现在的欧洲无所作为，但不用过多的悲观，市场全球化惯性会一定程度上纠正美国试图将世界完全割裂的企图，市场不会完全按照美国的思路去发展。短期之内，欧洲的外交或者独立防务政策是不会有了，但是俄乌冲突之后，欧洲的相对的自主外交会有，欧洲的经济政策也会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因为毕竟欧洲和美国还是有经济上的差异性。
Q4
俄乌冲突演变成俄罗斯与北约直接对抗的可能性有多大？
现在俄乌冲突直接演化为俄与北约之间的对抗的可能性不大。首先，核武器对于俄罗斯来说只能作为威慑，不能作为使用的工具；其二，俄罗斯目前在乌克兰的这场博弈，并没有到输的阶段，核战争的几率非常低，俄与北约之间在乌克兰问题目前看不到失控的可能性，再继续博弈一段时间，还是有可能坐下来和谈，然后达成一种所谓的妥协性的，而不是单方面要全盘接受。大概率下一个方案，就是冻结领土争端，以实际控制线为为准，实现停火，就是印巴模式。重要的是俄乌冲突不会失控，大概率会是打到六七月份，然后和谈。西方的制裁已经触及到了欧盟的底线，石油和天然气对于欧洲来说是短期内难以承受之重，如果欧元区经济崩溃可能会有对全球经济都是一个非常消极的信号。如果俄乌冲突继续演化，可能会出现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斯里兰卡主权债务存在着破产的危机，对于高通胀、高油价的世界经济形势，最先破防的应该是发展中国家，而不是发达国家。对于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高通胀、低增长、国际收支严重不平衡有可能引发在第三世界国家的主权债务危机，才是下一阶段需要预防的黑天鹅事件。
Q5
为什么最近俄罗斯对于日本的制裁力度较大？
俄日的经济联系并不是特别大，俄日主要的贸易就是能源。但是日本加入到对俄制裁，俄罗斯做一些外交上的反击是为了出气。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俄罗斯将日本看作战败国，特别是在北方四岛领土争端问题上，俄罗斯实际上是以领土为诱饵，促使日本谈经济合作、远东开发。日本加入到了这次对俄制裁，俄罗斯要采取一些让日本人难堪的行为，但是对高官的制裁是没有什么政治实质性意义，更多的是一种外交上的一种姿态，显示的是俄罗斯对日本的外交上反击，不具有实质性意义。如果俄罗斯不出现内部的政治动荡的话，日本拿回领土的可能性是零。未来俄罗斯与西方世界的关系在普京时代是很难改善的，制裁的影响有限。但是普京仍然希望在后俄乌冲突时代能够改善与欧洲的关系，这才是俄罗斯外交的最主要的方向。
Q6
如何看待俄乌冲突对中国的影响？该如何应对？
中国和俄罗斯外交关系目前还是比较稳定的，中俄关系和中美关系目前有较大的惯性和稳定性，中国不会轻易的在俄乌问题上调整立场。只要中国内部的问题解决了，面临的外部挑战就会相对较小，目前中国最大的问题还是国内疫情之下的经济问题。俄乌冲突最重要的是影响未来的大宗商品，可能会在中长期影响国际经济秩序。但秩序的影响只是调整，不会崩塌。中国目前只有继续维持改革开放，参与到目前的国际政治经济体系，才符合最大的国家利益、符合发展的需求、有利于中国的社会稳定。解决问题的根源在于中国内部，不在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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