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总理经济顾问团主席与其著作
梵华荐语
认识一下印度莫迪总理经济顾问团主席（Economic Advisory Council to the PM，简称为EAC-PM）迪哥（Bibek Debroy）。他精通梵语，经济学和印度学的造诣也很深，与印度前国大党政府和现在的人民党莫迪政府关系均很融洽，社会地位和人脉关系都非同一般，是印度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本文应结合《印度教化叙事概述（2000-2003）》一起研读：
一、经济学人兼印度学人
“印度持续改革之旅的指南，揭示了关键的优先领域并释放了想法和见解以便塑造更美好的明天。本书试图从影响印度公共政策的一些最关键的影响和事件中提供观点和教训。虽然主旨是后殖民时代，但印度数百年的治理原则和政策制定遗产中的许多处方都获得强调。本书涵盖的广泛政策主题横跨八个方面，从司法执行到经济规划，从机构治理到基础设施建设……覆盖面之广令人叹为观止；作者孜孜不倦地梳理了法律和秩序、基础设施、规划和福利国家等不同领域改革的首要原则……”
以上推介文是针对本文主角参与联名撰写的一部2021年著作《Reason and Reform: How Policy Reforms Have Shaped India/道理与改革：政策改革如何改变印度》。推介文出自前印度政府财政部首席经济顾问苏哥（Krishnamurthy V. Subramanian）之手（参见：《“印度教法资本主义”理论》）。
本文主角的著作居然请得动高官苏哥亲自为其写推介文，来头肯定不小，他正是从 2017年迄今担任印度总理经济顾问团（Economic Advisory Council to the PM）主席Bibek Debroy (以下昵称“迪哥”)。迪哥目前是经济学人兼民间历史学家桑哥（Sajeev Sanyal）的直接上司（见《印度教化新自由主义理论构建图（上、下篇）》）。2015年至2019 年期间，迪哥担任国家转型研究所（NITI Aayog）（梵华注：莫迪政府上台后以NITI Aayog取代了尼赫鲁时期设立的“国家计划委员会”）理事会成员之一；2017年潘哥（Arvind Panagariya）从NITI Aayog副主席位置被逼退时，坊间八卦传闻迪哥是莫迪考虑委任接替潘哥的人选之一（见《India Unlimited：评论一位印度御用学者的印度伟大复兴强国梦》）。这一系列简单的人物背景介绍透露，迪哥作为莫迪政府经济幕僚的重要地位以及在位时间不是潘哥之辈所能攀比。
2017年10月11日，迪哥（中）领导印度总理经济顾问委员会首次会议 | 图源：Wikipedia
迪哥毕业于印度德里经济学院和英国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正规学院派经济学学历出身，最高学历是硕士学位，博士头衔都是后来位高权重后受颁的荣誉学位。迪哥一直在印度的大学、政府机构、和智库等工作，其履历也包括短暂的亚洲发展银行外派。从苏哥对其 2021 年经济相关著作的高度评价推介可以推论，迪哥的经济学造诣应该相当深厚。
迪哥除了经济学人的身份，还拥有印度学（Indology）学人的相对稀有身份。迪哥在其2010出版的《摩诃婆罗多（第一辑）》透露他误打误撞变身成为印度学人（Indologist）的经历，简单的概括就是从儿时对印度吠陀类经书的兴趣逐年自学累计，过程中没有接受规范的印度学教育，成年后遇到两位贵人引他直接走向印度吠陀类经书分析和翻译（梵文译成英文）两条道路并行。这一经历一直发展到从 1990年代迄今，迪哥名下出版了数量可观的印度学相关（吠陀经书主题）著作。根据维基百科的人物简介，迪哥是印度历史上第二位完成将《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两部巨著以未删节的形式翻译成英文这一项巨大工程的人士。（梵华注：第一位是Manmatha Nath Dutt，1855-1912）迪哥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严格意义上和桑哥一样也是民间专家；迪哥固然是民间专家，但由其著书数量可以推论，其印度学（吠陀经书学）研究成就和梵文功底还是被认可的。
迪哥翻译的部分吠陀经典书籍 | 图源：padhegaindia
本文旨在以迪哥的著作为案例，验证并延伸《印度教化叙事概述（2000-2003）》有关印度教化叙事主题框架、内涵、以及演化等元素的探讨结果。《概述》篇收集和分析的样本刻意排除迪哥与 其著作考量因素有三：
二、样本筛选与分析过程
本文样本筛选与分析步骤与《概述》篇类似，以下简单阐述并指出与《概述》篇有区别之处。
第一步主观锁定迪哥为分析目标。背后考量因素包括本文开篇已经介绍过的迪哥地位与背景，以及他与多位印度教化叙事题材作家的关系，例如：迪哥是桑哥的上司、迪哥为入选《概述》篇样 本的数位作家/著作撰写序文/推介文等。
2023-02-09迪哥和桑哥共同参加“Idea Of India”电视对话节目，从两人社交交互信息来看，似乎迪哥很是器重晚辈桑哥 | 图源：SansadTV
第二步是收集迪哥的著作。因笔者不谙印度本土语言，故样本范围只局限在英语著作范围内。著作收集来源来自购书网站（以亚马逊和Goodreads为主，辅以abebooks等其它网站），并结合其它网络公开信息来源（例如：Academia，Academic Foundation, CiNii）补充购书网站信息空白。一共收集到迪哥自1990年以来出版的132部著作/样本。相关著作的推介文和内容提示等（包括 Goodreads购书网站为部分著作提供的主题分类），以及合作作家背景信息的收集也在这 一步骤同时完成。
筛选第三步是初步分析这132个样本，从中排除不符合本文分析需求的著作。
首先，排除 2000 年之前出版的著作（包括2000年之前出版后在2000年之后再版；吠陀经书翻译类采用特殊处理，即排除2000年之前的所有版本但保留2000年之后第一次出现的版本），选用初次出版年份在2000年以后的著作，以便符合本文分析时间窗口定义即 2000 年以来近 20 余年的创作。
这个筛选步骤也牵涉到分析和排除重合版本，例如：在2000 年之后，迪哥出版了多版吠陀经书翻译类著作，除了第一次出现的版本以外，其它版本皆排除。
与《概述》篇在这一步骤略有不同处理方式是，本文不刻意排除“印度教”或“军事/国家安全”相关主题的著作。不排除“印度教” 相关主题的著作的原因是吠陀经书翻译类著作本身就是这个主题。不排除“军事/国家安全”相关主题的著作的原因则是样本范围已经预先设置为迪哥的著作，额外定义或设限没有意义；另外，保留此主题也符合本文探讨印度教化叙事主题延伸的初衷。
2022年11月22日，迪哥签售再版的吠陀系列书籍 | 图源：迪哥推特
经过以上三个步骤的样本筛选过程：
首先排除27部2000年之前出版的著作，留下105部2000 年之后出版的著作。
接着从105部2000年之后出版的著作中，梳理整合成83部著作。梳理整合是针对重合版本，以及把19部《往世书》系列著作整合一部著作。
最终再从83部著作中区别印度教化叙事主题相关著作（共54 部）以及非相关著作（共29部），其中54部印度教化叙事主题相关著作总作家人数为22人（含迪哥本人）。
分析步骤如下：
第一个步骤是由笔者结合推介文和内容提示等以及笔者从媒体收集到对一部分著作的书评， 主观评估每一本书的主题大类。主题大类尽量运用《概述》篇所整合的14个主题。
第二个步骤是在主题大类下由笔者主观评估每一本书的主题细类。经过以上分析过程，最终笔者将这54部著作套用上《概述》篇中的4个主题大类（即印度文明/文化、吠陀经书、经济模式/改革、司法改革），加上1个新的主题大类（国家安全）；并在这 5个主题大类基础上整合梳理出21个主题细类。详见下文。
每一本著作被赋予比重1，此比重按该著作主题数量平均分摊，例如：某著作被评估有N个主题，故该书每一个主题比重为1/N。每一主题最终比重为所有相关著作的主题比重总和。
同样的，每一本著作的比重1也按该著作的作者/编者/翻译者数量平均分摊。每一位作者/编者/翻译者最终比重为其所有相关著作的比重总和。
与《概述》篇类似，总的来说，本文属于主观、定性分析。样本筛选固然少了一些取舍问题，但主观性依然存在；所使用量化表述纯粹为了配合完成整合和梳理的系统性，并不表示本文有严格 统计学量化意义。
三、著作数量与叙事主题
图一展现迪哥 2000 年之后出版的 83 部英语著作的创作方式以及相关主题（分为印度教化叙事主题大类——共 54 部、以及非印度教化叙事主题——共 29 部）。以下为主要观察点：
1. 迪哥是一位实至名归的高产作家，几乎每年都有著作面世，而且每次多为两部或更多。
2. 迪哥高产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因为除了独立创作，他也采取联名创作、编辑、和翻译多种方式 进行创作。笔者钦佩之余，心中也不免浮现一丝疑问：以迪哥当前德高望重、位高权重的地位，应该有多位作家慕名与其合作创作，故其联名创作和编辑方式创作背后有多少挂名成分？从公开信息，这个疑问的答案不得而知。
3. 非印度教化叙事主题（几乎都是严肃的经济相关主题，如：国际贸易、劳动力市场、印度各邦的经济等）占约1/3强，是迪哥著作的重要部分，符合其经济学人的专业。
4. 印度教化叙事主题占约2/3强，是迪哥著作的最重要部分，从5个主题大类来看，体现其印度学人以及莫迪政府重要经济幕僚的双重身份。其中，吠陀经书主题大类是数量最多的主题大类，凸显迪哥非常积极经营其印度学人这一身份。
迪哥携夫人向莫迪赠《罗摩衍那》三部曲 | 图源：迪哥推特
迪哥翻译的《罗摩衍那》三部曲 | 制图：梵华
四、印度教化叙事主题分析
图二展现迪哥2000年之后出版的54部印度教化叙事主题相关英语著作的主题细类分析。以下为主要观察点：
1. 《概述》篇的分析显示2014年莫迪上台执政后，印度教化叙事题材著作出版数量明显增加，而且有越发增加的趋势。迪哥的印度文明/文化相关著作在2014年之后数量体现相对增加的趋势，与《概述》篇的分析不谋而合。印度文明/文化主题大类之下梳理得出4个细类：古印度历史、殖民历史、印度文化和印度文学，属于意料之中。
2. 吠陀经书相关著作出版时间分布体现近20余年以来时有出版状况，创作方式以梵文翻译为英文为主。吠陀经书主题大类按经书归类/名称细分：《吠陀经/Vedas》、《往世书/Puranas》、《薄伽梵歌/Bhagavad Gita》、《奥义书/Upanishad》、《摩訶婆羅多/Mahabharata》和《罗摩衍那/Ramayana》。
迪哥翻译的《薄伽梵歌》 | 图源：迪哥推特
3.《概述》篇提到Subhash Kak积极地把印度文明以及吠陀经书与现代科学联系起来，以便凸显中古印度文明、文化、和印度教兼备与时俱进的睿智与科学特性，被知名印度裔科学史学者Meera Nanda贬为“刹帝利式知识分子（Intellectual Kshatriyas）”。相比 Subhash Kak具有传教和传销性质的操作，迪哥的创作聚焦在翻译和分析、旨在传承与传播吠陀经书，并无太多刻意赋予古代经书 “现代特性”的操作，故笔者认为迪哥或许可被归纳为带有褒义的“婆罗门式知识分子（Intellectual Brahmins）”。
4. 经济模式/改革相关著作现出版时间分布相当均匀，主要细分体现印度经济管理高层近20余年以来关注的议题，即经济改革/开放（用以指2014年以前的著作）、莫迪经济学（本质上与经济改革/开放主题一致，但笔者刻意单列2014年及以后的著作以作区别强调）、印度愿景（本质上即莫迪经济学的目标，笔者也刻意单列以示强调）。
2023年1月6日，迪哥也参加了Gautam Chikermane新作《改革国家》发布会 | 图源：印度财长脸书
左一：Distinguished Fellow, CSEP
5. 《概述》篇提到“经济模式/改革”主题几乎与“国大党批判” 主题是呈孪生现象，然而这一现象似乎没有出现在迪哥的经济模式/改革相关著作中。笔者猜测这或许是因为迪哥从国大党执政时期便长期在印度政府体制内工作，所以对于“国大党批判” 主题或许有些包袱故刻意回避。
6. 其它经济模式/改革主题大类细分包括：治理、社会改革、贫困问题、邦经济局势、制造业和微小小中型企业。
7. 司法改革相关著作出版时间在2010年或更早。《概述》篇的分析提到，当下莫迪政府当局正围绕印度司法改革议题在对印度司法体制与系统发起新一轮的批判，因此媒体上也可见迪哥发声支援莫迪政府的批判。若近期迪哥出版司法改革相关新作，也不足为奇。司法改革主题大类与经济模式/改革主题互有联系，属于意料之中。
8. 国家安全相关著作出版时间在2020年以后，与近年来莫迪当局在国家安全方面着墨颇深或有关联，这个现象值得进一步研究。国家安全主题除了军事/国家安全细类，也联系到经济模式/改革主题之下的莫迪经济学和印度愿景，符合莫迪当局高层对外展现的宏观思维。
2022年12月1日，印度外长苏杰生出席迪哥新书《把握伟大/Grasping Greatness》 | 图源：苏杰生推特
五、合作作家与合作方式
图三展现2000年之后与迪哥合作创作和出版54部印度教化叙事主题相关英语著作的 22 位作家（含迪哥本人）的国籍、教育与工作经历背景。图四展现迪哥2000 年之后出版的54 部印度教化叙事主题相关英语著作的合作作家以及合作方式（含独立创作部分）。
图三和图四提供以下主要观察点：
1. 本文分析的22位作家的国籍、教育与工作经历背景于《概述》篇所分析的33 位作家的背景类似，即以印度裔和印度国籍作家为主，多数兼具结合印度与西方的教育和工作背景，教育专业也不拘一格（涵盖理科、文科、财经，或结合学科专业）。
2. 独立创作（包括独立撰写和翻译）占约50%，迪哥的高产作家地位实至名归。迪哥的个人背景本文开篇已经介绍。
3. Dipavali Debroy是迪哥前妻（梵华注：迪哥前妻离婚后改名为Dipavali Sen，其中Dipavali是印度排灯节的意思），教育背景与迪哥相似，都是经济学专业。Dipavali Debroy 除了在德里大学Shri Guru Gobind Singh 商学院任教（目前已退休），是迪哥1990年代以来吠陀经书相关著作的长年合作作家，合作方式包括联名撰写和翻译。公开信息显示两人在2012年或更早已经离异，并在2012年为争夺房产打过一起官司，故二人2012年以后纯属商业合作。公开信息也显示Dipavali Debroy公开提倡“在当下全球化时代，印度文学具有巨大的国际出版市场潜力，尤其是东南亚市场。”这或许是二人离异后依然维持商业合作的基础。
迪哥的前妻（左）和现任妻子（右） | 制图：梵华
4. Laveesh Bhandari是与迪哥合作创作经济题材著作最多的作家。Laveesh Bhandari除了从事 经济学研究和教学，也同时创立和经营 Indicus Analytics经济分析咨询公司（目前已被尼尔森市场研究有限公司收购）。迪哥与Laveesh Bhandari的合作是否牵涉台面下商业利益，公开信息中不得而知。
5. 印度知名经济评论员、印度经济时报咨询编辑Swaminathan Aiyar，以及印度知名农业经济学家Ashok Gulati也是与迪哥合作创作经济题材著作中众多作家一员，衬托出迪哥在印度经济学领域的地位。
图四：2001 年至 2023 年迪哥出版的 54 部印度教化叙事相关英语著作的出版年份、创作方式、及合作作家 | 制图：GTKH
6. 在国家安全题材著作方面，迪哥的合作若不是印度人民党方面的人士（例如：印度人民党高层人士Anirban Ganguly、亲印度人民党退休高级警务人员Ranjit Pachnanda），便是积极促进印度与美国结盟的说客（例如：C. Raja Mohan和Ashley J. Tellis，后者曾经担任美国国务院派驻印度大使馆高级官员，两人常以智库学者出现在公开舆论）。以迪哥的身份地位，他与这些作家合作创作国家安全题材著作，体现莫迪政府当局的国家安全观念包括经济安全为重要组成部分。
2014年6月9日，刚当选的莫迪总理和财长Arun Jaitley（右二）出席迪哥（左二）和Ashley J. Tellis（右一）新书《Getting India Back On Track/让印度重回轨道》发布会，该书由印度塔塔集团董事长Ratan N Tata作序，可见迪哥人脉之广、分量之重 | 图源：莫迪粉丝团推特
《Getting India Back On Track/让印度重回轨道》封面与封底 | 制图：梵华
六、分析总结以及未来方向
以迪哥为案例，本文分析结果部分验证了《概述》篇总结的14个印度教化叙事主题中四个主题具有普遍性：印度文明/文化、吠陀经书、经济模式/改革、司法改革，从而体现印度教化叙事的多元化/多视角主题。本文提出的创新见解，即把迪哥归纳为传承和传播性质的 “婆罗门式知识分子（intellectual Brahmins）”，相对于传教和传销性质的“刹帝利式知识分子（intellectual Kshatriyas）”，构成印度教化叙事多元化众多维度之一。
本文分析结果也证实国家安全为印度教化叙事主题之一，补充了《概述》篇提出的论述。国家安全主题在近年频频出现展现并印证了“印度教化”叙事主题的演化现象。迪哥在这方面的合作作者， 是值得另行关注的研究议题。
此外，本文分析结果也进一步细化《概述》篇总结的部分印度教化叙事主题：
1. 把经济模式/改革主题大类细分为：经济改革/开放（适用于 2014 年以前的著作/主题）、莫迪经济学（适用于2014年和以后的著作/主题）、印度愿景等九小类（详见上文）。
2. 把印度文明/文化主题大类细分为四小类（详见上文）。
3. 把吠陀经书主题大类按不同经书归类/名称细分为六小类（详见上文）。
《概述》篇提及的主观取舍以及定性分析方法分析局限，也适用于本文的分析与结果，是进一步 提升分析结果质量的一个可行方向。总的来说，本文与《概述》篇总结一致：印度教化叙事构建和演化是一个值得继续扩展和深化研究的方向。
-----全文毕-----
GTKH
2023年2月28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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