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博物：偶然欲书，何干纸笔 | 李跃林

那晚的僧房昏灯，一刻闲逸，偶然欲书，已经是无关乎纸笔、无关乎乖合、无关乎工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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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李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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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上的潘老师的书法作品，多是被老师淘汰而后讨来的。这件隶书则非常特殊。每每静对，那日在常熟破山寺僧房中昏黄的白炽灯下，潘老师从容挥毫写成此幅时的情景，就隐隐浮现。

潘良桢隶书《张继诗》牛皮纸本

一九八八年春夏之交，沧浪书社成立未久。时在常熟的沧浪书社社友言公达先生数度热邀潘老师到常熟一游，至有“倚门而望”之忱。

正逢潘老师《中国书法》所约论文完稿寄出，心情闲适，就约我同游常熟。那时我在嘉定的中科院光机所攻博，地处上海常熟之间。潘老师于头天乘公交到嘉定，但发现嘉定并无直达常熟的长途车，只能是在中途乘上海至常熟的长途车，或者回上海乘车。

因为怕老师旅途过于劳累，我建议先回上海，再乘长途车。潘老师说不行，“会让老婆笑话”。于是和我在研究生宿舍清谈一夜，次日清晨从嘉定南门上车，颠簸几个小时，站至常熟。

到常熟后，才知道言先生出门，次日才回。那时候电话尚不普及，更无手机之便，时间差总难避免。

于时抱了既来则安的心情，去著名的虞山脚下兴福寺一游。兴福寺就是破山寺，是唐诗人常建的名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诞生地（记起《黑三角》了吗？）。虽是花木成荫，但如织游人，令人只有寺以诗名的感觉。在寺中回廊稍息时，潘老师和一位穿中山装的老者聊了起来。因为是江浙方言，我没能听懂。后来才知道，老先生是一位离休干部，知我们是从上海来访言先生而不遇，便沟通安排我们在寺内僧房住一夜。

是日，平生第一次和僧人们在斋堂同吃素斋。斋后闲步禅院中，潘老师说真想在这样在寺庙里住上十天半月吃斋、读书。

僧房里有两张床，一张书桌。一天旅途劳顿、访友未遇的郁闷稍解，潘老师书兴突发，于是取僧房中败笔，墨汁，并不知何用的牛皮纸，稍稍裁齐压平，以草书、隶书写张继“月落乌啼”诗各一纸。一夜鼾如雷动。

潘良桢隶书《张继诗》装裱图

虞世南最佩服欧阳询的“不择纸笔，皆能如意”。孙过庭更说书有“五乖五合”。那晚的僧房昏灯，一刻闲逸，偶然欲书，已经是无关乎纸笔、无关乎乖合、无关乎工拙了。

这两件牛皮纸书，后来随我漂泊欧美近三十年。2009年，刘九洲在我家中看到隶书原件，兴奋异常，自告奋勇，请上海名手刘志荣先生装为立轴，我也略为题记，述其因缘。

潘老师其时隶书学《礼器》、《张迁》、《石门》三大碑，自云长画出于《石门》取其飘逸，短画出于《张迁》取其笔短而意长，不长不短则者取《礼器》之中庸有矩度。观者以为如何？

潘良桢草书《张继诗》手卷，牛皮纸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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