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裔是“隐形”的？《星岛日报》总编辑的警醒之声

编者按： 星岛日报美西版社长兼总编辑粱剑锋在8月27日《总编辑时间》节目中讨论了“美国到底有没有华裔（影响力）”这样一个严肃话题。他从近期的美国大选说到100年前的排华法案，再到近三四十年代的旧金山华人政治力量的衰落等多个议题，探讨了当今形势下该如何团结本族裔，放大华裔在美国社会的声音和影响力的重要问题。 粱剑锋特别指出，华裔在加州，在美国受到歧视的机会是有可能增加的，面临的种族环境可能会愈发严峻。他指出，“当下美国的政治口号是：让美国再次伟大，但如果我们留心看下，让美国重新伟大的坚实支持者，其实是指让白人的美国再次伟大。如果其他肤色和少数族裔的人积极做啦啦队捧场的话，难免让人觉得可笑”。 确实，在“白人至上”越发严重，美国的族裔不平等加剧的当下，我们迫切需要团结华裔，更需要与其他少数族裔团结起来，共同捍卫保护少数族裔权益的政策。

补丁编辑部将他的讲话整理如下（文字略有删改）

华裔在美国整体影响力有限是事实

今年美国总统大选，“中国”将会是最重要的议题之一。

对生活在美国的华裔来说，需要思考的是：大选我们怎样选？因为躲避不开中国议题。在这个背景下，华裔在美国究竟（影响力）存不存在？

什么叫存在？这种存在并不是说人在美国，甚至现在华人移民速度还在增长，像医生、律师、工程师、大学教授等上层职业，也占据很多。这种存在是客观事实的存在，是物理的存在。但是在美国社会真正的精英阶层，或者在美国国家政治里面，我认为华裔是不存在的。这种不存在已经到了需要让我们有警惕和危机意识的时候了。

华裔整体在美国的影响力有限，这是越来越不能避免的现实了。

从衣食住行角度来看，比如华人希望拥有自己的商铺、好车、不错的房子等，毕竟美国最大的好处是稳定，这看起来是可以的，但并没有保障说一定行。前提是要注意政治环境的转变，尤其是整个社会氛围的变化。

如果美国政客，尤其是统治阶层的精英所炒作的是一种“妖魔化中国的政治”风向，当这样一种大潮流涌出去的时候，会逐渐演变成：所有中国人在美国都是有问题的。

如今，共和党一些极右主义在进一步对华人污名化，那大学里其他那么多华裔学生、亚裔面孔会怎么办？当整个社会出现仇恨亚裔和华裔情绪的时候，我们怎么办呢？

现在排斥的是一些有中国背景的大型公司，估计接下来名单可能还会增加。如果凡是中国背景的公司都定义为对美国不利的话，接下来会不会波及到华人餐馆？华埠？乃至其他华人商铺呢？

中美关系紧张是否会波及传统的华人产业？图为旧金山唐人街

可能你会说，这是不是杞人忧天？

不会。现在美国社会走的是一种低智化、反智主义的倾向，而政客是有可能为了掌握权力，把社会往往低智化社会引导的。

例如威斯康星州，7枪导致一名民众瘫痪的事件，而这起事件又引发了后续示威。两批示威者，造成了两死一伤。这就表明了当政见、仇恨被低智化煽动，民众就有可能是不理性、难以控制的。

如果“中国牌”真的被煽动，而华人依旧隔岸观火的话，或者甚至投身和加入到踩踏祖籍国的行动，认为这样就得利的华人，这是很危险的。

当民粹主义被煽动，其实没有人完全不知道它会发展向何处，当年的“排华”法案出台之前，社会就有相关的舆论说“华人抢了工作”，而烧村、针对华人的屠杀等行为都是法案之前就发生过的。

（编者注：同样，当我们在看到其他族裔遭受种族歧视和不公时选择沉默，那当华人遭受攻击时，我们也会失去必要的支持。）

百年以来，华裔应对能力“原地踏步”

在三藩市的花园角公园，就曾有美国的工会领袖宣称：华人抢我们的工作。100年前已经有这样的说法，现在是21世纪，政客还是会散布这样的言论，我们难道不应该警惕吗？但是，今天我们警惕的程度和应对能力似乎跟100年前没什么两样。

100年前，是民国时期，海外华人出外谋求一线生机，所谓的忍辱负重。如今，华人移民更为多元，甚至有不少是投资移民，地位不错，能够购买多套房屋等，但在遇到同样越来越多猛烈排挤华人的声音时，是不是还是像当年那样不发声、忍忍就过了呢？

我们必须正视的是，美国被称为多元族裔的国家、大熔炉，但哪些种族是有影响力呢？欧洲移民的后裔，就是笼统来说的“白人”。

当下美国的政治口号是：让美国再次伟大，但如果我们留心看下，让美国重新伟大的坚实支持者，其实是指让白人所属的美国再次伟大。如果其他肤色、族裔积极做啦啦队捧场的话，难免让人觉得可笑。

当下主流煽动出来的不是一个平等的美国，而是一个分化的美国，说的是一种白人的骄傲，所以为什么种族主义这几年在美国渐渐被合理化，这是我们要思考的。

华人其实在美国没有政治力量。

100多年前，华人来是揾食（谋生），仅次于奴隶，贡献自己的劳力，但是仍然遭到排挤，被认为抢饭碗。如今，还是被认为“抢饭碗”，当然，或许不再是底层劳动工作，如果说抢的是高薪科技界的饭碗，却有可能被认为是“偷技术”。

我身边的一个例子是：在新冠疫情爆发时，一位医务人员跟我说，看见一位华裔医生临床看病时，病人看到医生的面孔很不自在，还跟这个医生说：是你们带这种病毒给我们。

100多年至今，我们似乎仍在原地踏步，华裔是那个可以被“背锅”的族裔。当美国社会不好的时候，就是华人的问题。如果找回排华时期的漫画，就可以发现中国人的辫子、带病菌、吃掉美国人等负面的东西，来歧视、污名化中国人。

排华法案时期丑化华人的漫画

如今稍微包装一下，就可以重新拿出来。

当下影射中美关系的图片，是否感到似曾相识？

华裔在美国社会并不是有实力的族裔，我们可以看看，在美国少数族裔里面，最大影响力的是什么族裔？——非裔。有一个脱口秀说：现在美国是“黑白大战”，我们可以请华人做评判。这其实是一个悲凉的笑话，似乎暗示在关于种族的话题里面，华人是不存在，是隐形的。

以这次疫情为例。当华埠开始出现个案后，社区医疗机构反映的是：旧金山政府并没有拨款给华埠做防疫、抗疫的工作，甚至检测工作的钱也不够。这就是我们华人的声音不够“硬”的表现。

华裔内部分化严重

华人要形成一个有力量、正面形象的群体，但是问题又出现了。

如果说华裔占比不够多，那可能要拉上亚裔才有力量。但是，亚裔又存在众多族群：日裔、韩裔、印度裔、菲律宾、越南等，这就更加复杂了。亚裔在美国是很难团结的，毕竟群体复杂。

其次，华人内部又很分化。像BLM（Black Live Matter）运动里面，确实有一些暴力、抢劫等“噪音”参杂其中。但至少有需要的时候，非裔会以一个整体形象出现，说要寻求司法公义。那在关乎华人自己权益的事情之时，华人能否团结呢？用孙中山先生的老话是：一盘散沙。对于华人社区问题，似乎有心无力。

三藩市的华埠是全美最古老的华埠，是华人的根基。但现在却遇上很严峻的挑战，很难扭成一条麻绳去做，主要因为我们内部分化很大。我们华人社区的构成越来越复杂，传统老侨民、ABC、中港台三地华人、东南亚等，层次也更加复杂。从以前的劳工阶层到技术移民、投资移民等。很多人不了解或简化对美国政治的认识，让我们无法形成一致的存在。

谁会为华人出声呢？国会议员层面的华裔是很少的，是零星的，在当下大环境里面，是不够的，很快会被淹没乃至不敢出声。

地方的话，我们有政治力量吗？三藩市甚至出现大倒退。90年代的时候，曾经华人政治力量很厉害，占据很多公职职位，做到部门首长，如今可以说是被“清洗”出来了。华人在三藩市政的影响力已经倒退回30年前了。

（编者注：如果华人自身声量不够，更应当团结其他少数族裔社区，共同对抗系统性的种族主义）

旧金山市政厅

团结华裔力量，从Prop16做起

到了团结华裔政治力量的时候，让我们不妨从小做起。当然，现在不可能有一个人出来振臂一呼就一呼百应。那可以从本地的事情做起，比如我们加州最近的16号提案。

Prop 16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要还是不要平权法案。过去平权法案在加州是存在的，只不过后来被推翻了（因1996年的209号提案被禁止）。所以当下是通过16号提案，只是去恢复过去已经有的平权法案罢了。

那么，平权法案到底是什么？它涉及例如政府招标的工程项目、公务员的招聘、公立学校招生方面等，要考虑到种族因素。简单说，就是要在公共招标、招聘、招生等过程中，照顾到不同族裔的情况等，从而使不同族裔能够在整个环境当中占比得以提高。

既然如此，为什么有的华人要大力推翻Prop 16呢？因为就是看到了法案涉及到的就学这一块。众所周知，华人重视教育，华裔群体在加州占比也高。那么，我们的子女是不是就很难就读加州好的公立大学了呢？

反对Prop 16的人群最喜欢举的现象是，如果亚裔在某所高校按比例只允许招收100个名额，但是我们亚裔子女如果有200个符合入学水平的话，那么是否意味着有100个孩子无法入读？

尚且不管大学入学申请无法如此，也并不会如此简单化，但仅从入学这一角度来考虑，就是对该法案过于简单化的解读了。

（编者注：不仅是过于简单化，而且，按照种族比例这种做法，即所谓的“种族配额”早就在1978年被美国宪法所禁止）

与此同时，反对方的另一个理由是：我们不应该特别照顾某个族裔，这样华人机会反而更大，因为华人占优势，比如重视教育这一点。

这是极其短视和具有误导性的。

如果今日美国社会毫无肤色之分，华人很安全，华人机会很大，那可以另当别论。然而，美国社会却正在往相反方向发展。自总统特朗普上台以来，种族分化的倾向明显增加，一些白人种族至上的组织也更为旺盛，甚至新团体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可以预见的是，华裔在加州，在美国受到歧视的机会是有可能增加的，面临的种族环境可能会愈发严峻。如果我们轻易取消一些维护种族平等的法案的话，是大意的表现了。

相反，我们要支持16号提案，因为这个法案恰恰提醒我们，美国的族裔平等之路还远远未达到。华人需要被公平地对待，也需要法律依据来支撑。

因此，并不是“Prop 16”损害了华人权益，损害华人权益的不是这则法案，而是由整个社会大环境以及上层政策、政治操作所决定的。所以，我为什么支持Prop 16提案，是因为我支持恢复平权法案，这是我的一个表态。

发言视频节选（粤语+中文字幕），将以下链接复制到浏览器进行观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eJNm_Zv6k

完整节目（粤语，无字幕），可通过以下链接观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ztAlnh9iNA&t=496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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