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代言人”梁晓声 | 我们为什么对平凡的人生充满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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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年代里,那些没有“上山下乡”的年轻人,后来怎么样了?
被誉为“知青文学第一人”的作家梁晓声,这次在新书《人世间》中探讨了这个问题。
70年代末80年代初,随着一个年代的终结,知青文学流行一时。一批经历过“上山下乡”的青年,开始书写他们在这场运动中的遭遇,以及返城后的生活和思考。
而梁晓声,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1982年,他以一篇《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初登文坛,讲一群在北大荒的知青为屯垦“满盖荒原”而牺牲的故事。这篇小说很快成为知青文学的代表作,随后,他又陆续发表了多部知青题材的小说。
创作灵感大多源于梁晓声的个人经历。1968年到1975年,他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当了7年知青,既干体力活,也为兵团写稿、参加文学创作。
和一些反思意味浓厚的知青小说不同,他的作品既有冷峻深刻的反思,也有“青春无悔”的热情回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极其热情的一代,真诚的一代,富有牺牲精神、开创精神和责任感的一代”。
此类题材在当时颇受欢迎。80年代,他的《今夜有暴风雪》、《雪城》相继被拍成电影、电视剧。
同一时期,梁晓声也获得了许多荣誉。1984年,《今夜有暴风雪》获全国最佳中篇小说奖,《父亲》获全国短篇小说奖。
当时甚至有人说,1984年是“梁晓声年”。
三十多年后,再提及“梁晓声年”这个说法,他很是不以为然,“当然不能当回事,你只不过写了两篇小说,拍了点电视剧,真的能把这当回事吗?”
他把作家这个职业称为“行当”:“我做这个行当而已,跟开包子铺、跟卖炒肝,只不过在工种上不同,在工作上是一样的。”
在作家这个行当,梁晓声可以称得上高产,各类文字作品加起来超过2000万字。现年69岁的他至今保持每天写作的习惯。
知青文学代表作家的光环下,其实他也写别的。除了《父亲》这类亲情题材,他还写《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写《郁闷的中国人》,写《忐忑的中国人》,写《中国生存启示录》。
一系列带着“中国”字眼的非虚构作品,从书名上就能看出是大命题。当时间进入到90年代,知青文学已然失去了生存土壤,众多藉此成名的作家开始寻求转型。比如写《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史铁生,后来写出了《我与地坛》;写《本次列车终点》的王安忆,从“三恋”写到《长恨歌》,走向了女性写作和海派书写。
而梁晓声选择成为“平民的代言人”,写起了社会评判。
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黄书泉评价说,随着知青文学热潮的褪去,梁晓声“不再仅仅沉浸于自己充满理想主义的人性和温馨的情怀中,而是将此转化为对物化时代的严峻批判,对人性沦丧的灵魂的无情解剖。”
最近梁晓声出了本新书《人世间》,一个看起来比“中国”系列更广阔的名字。这次,以写知青起家的他,写起了知青群体的参照面——那些年,留在城市的小儿女们。
人们提到我可能更多的是知青文学,但有一个群体,在我们的文学画廊中呈现得少一些。哥哥姐姐们下乡成为知青以后,留城的那些小儿女们。
梁晓声写这个群体中的底层青年,“他们当时年龄很小,而且家里生活可能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变故。”
梁晓声说,这群人可能被分配到城市中极差的工作:清洁工,小饭店和街头商店的服务员,但都属于体制内。在上海,他曾看到留城青年被分到了弄堂口烧茶水,还有的在半间屋子大的地方卖馄饨、卖油条。
梁晓声的弟弟就属于其中一员——在酱油厂工作,还因此患过心脏病。“他们年纪小,看书又少,虽然参加工作了,但是学历还不是不打折扣的初中。这样的一代青年在思想、精神、心理各方面都是孤独的。”
最初的想法是为这群小儿女们做一个小传,但最后越写越大,写了整整两年多,一百一十五万字。小说从70年代初写到2016年,涉及的人物众多、社会阶层广阔。
梁晓声说他追求类似《清明上河图》的全景结构:
一部文学作品是达不到那样的效果的,但是我喜欢朝着那个方向去尝试,尽量使社会面展开得多一些。书中就写到当时被罢官的干部们、文艺工作者,还有大学老师、干部子弟等等。
大部头写完,一时想不到好的名字。有想过叫《兄弟姐妹们》、《儿女传》,或者干脆叫《底层》,但都觉得书中“人物多,阶层多,这些名字都没办法概括”。
最后才和两个出版社编辑讨论出了现在的书名。一开始梁晓声还有些排斥,因为觉得和高尔基的《在人间》太像了,但最终还是觉得,只有“人世间”这三个字,才能概括这本书的内容。
除了新书之外,梁晓声还聊了点其他的,谈到他的日常,他的家乡哈尔滨,还有他对“手机控”的看法。
以下是十点人物志与梁晓声的对谈:
01
【 聊日常 】
十点人物志:您最近在忙些什么?
梁晓声:整个四月份都比较忙,因为是读书月,有时去做读书大使,有时做评委,有时还要为读书活动致辞。
读书这一块最近几年都在做,因为国家对于读书是非常重视的,我们的总理在连续两次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都提出要打造“书香社会”,还做农家书屋、职工书屋。在各种向贫困地区的物资援助活动中,也几乎少不了给孩子们送书。
由于全国这方面的活动很多,有的活动是我的朋友们在做,当朋友邀请我的时候,一般来说我就会去参加。
十点人物志:谈到读书月,书籍对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梁晓声:我类似经常遇到的问题就是“对你影响最大的那一部书是什么”,但我认为没有任何一部书能够构成精神家园,没有任何一部书能够影响你的一生,或者这种情况没发生在我身上。
我只相信,一个有阅读习惯的人,他从少年一直到青年甚至中年,他一直在读书,书籍才可能影响他的人生。
十点人物志:日常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我从少年时候起就喜欢独处,是喜欢安静的人。因为我从少年时期就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所以我认为最好的一天其实就是电话少、手机少、没有来客,自己想写什么就写点什么,想读什么就读点什么。
我属于那种天生不爱玩、不爱参加活动的人。我最害怕和不情愿的事情就是参加饭局,更多的时候还是愿意独处,天气好就散散步。
02
【 聊家乡哈尔滨 】
十点人物志:您的很多作品都是以哈尔滨为背景的,为什么?
因为我是比较熟悉哈尔滨的。我虽然在北京生活了将近40年,占据了我一生绝大部分的时间,但是实际上我对北京依然是不熟悉的。
谈到民间的话,我可能会熟悉哈尔滨的民间,而不是北京。比如说电影《老炮儿》,这种生活我是不熟悉的;比如说王朔的《顽主》,他笔下的北京青年我也是不熟悉的。所以我不敢以这个城市为背景。
十点人物志:哈尔滨在您心中有什么特点?
哈尔滨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就是熟悉而已。这种熟悉是由于父母生前都在哈尔滨,弟弟妹妹也在哈尔滨,我的中学同学、小学同学都在哈尔滨,大批知青战友都在哈尔滨,而不在北京,我是通过他们来继续熟悉民间。
梁晓声与父亲
十点人物志:现在还想回哈尔滨吗?
还会有,我时时还会想哈尔滨。我对北京这座城市始终觉得有一点格格不入,我并不是多么依恋这座城市。
我想的哈尔滨还不是现在的哈尔滨,我更想当年的哈尔滨,民间家庭还没有暖气,不可能都是烧炉子。尤其当我颈椎病很严重的时候,就很向往火炕。我向往那种土坯砌的火炕,因为当它被烟熏热的时候,睡上去那种舒服的感觉我依然记得。我老了之后要到一个地方,设一个那样的火炕,觉得会对身体有好处。
十点人物志:但这样的哈尔滨其实已经不存在了,您会失落吗?
不存在就不存在,我也没说非要穿越回去,不回去就很痛苦,也不是那样的,我是一个失落感较少的人。你用“失落”这个词,它连接的一个词就是“怀旧”,我不可能对于从前的年代反而去怀念。我是经历过的,我也肯定绝大多数中国人,绝不愿意再回到从前的生活状况中去。
当然在从前的岁月中,肯定有一些宝贵的东西。在这部书里我特别强调的就是友谊、亲情,这些伴随着我们从不寻常的年代走来,由于是不寻常的年代,它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03
【 聊“手机控” 】
十点人物志:在现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每天花在手机上的时间多吗?
手机对我只不过是一个随身的通话器而已。我不上网,没有微信,不看手机上的软件。有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打开手机,上面有些广告视频占据了手机平面。我是非常讨厌这种情况的,它滋扰了我。
十点人物志:在2015年的时候,您曾经说不喜欢年轻人成为“手机控”,现在的想法有改变吗?
我现在到处看到低头族,但是我觉得这无妨,还带来一定的新现象。比如遇到飞机晚点,从前会有很多人情绪激动,但现在人们好像很自持。很多人就盘腿坐那儿,喝着饮料,吃着盒饭,然后玩着手机,一个小时会不知不觉过去。中国人的耐心提高了,手机能起到这个作用也挺好。
十点人物志:但同时手机也抢占了很多人学习、阅读的时间?
这个是肯定的。这也是给青年们提出的一个问题,每个人的一天都是公平的,谁的一天也不会是25小时,你的业余生活是怎样过的,决定你的人生是什么状态。
因此,当你强调为什么别人比我好的时候,也考察一下他的时间是怎么过的,他在规定的时间里都做什么、看什么、想什么。不能人家在工作、在学知识,你在那里玩儿,而你要求和人家是一样的人生。
今日话题
梁晓声的知青小说是很多老一辈人年轻时的集体记忆。哪位作家的作品,是你年少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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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时间
2018年5月1日下午6点
《人世间》
作品以北方省会城市一位周姓平民子弟的生活轨迹为线索,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写到改革开放后的今天,堪称“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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