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航 | 如果只有一次机会，我推荐这三个人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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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有人因为我的唠叨去买某本书，希望有人因为我的唠叨而想起某本书。觅书欣有得，此生未全贫。
——史航
本文转载自“CCTV文化十分”
ID：cctvwenhuashifen
来到史航家前，我和同事在楼下踱步闲聊，想象着他的家里该是怎样的布置。这是一个位于亚运村的小区，史航家所在的那栋单元楼毗邻一所学校，操场上踢球的孩子们充满活力，欢声笑语，春光明媚，是个会友的好日子。
像是在小区里等待老朋友一般，史航在楼下远远地摆摆手，招呼我们过去。他刚从798艺术区回来，帮好友的公司做演员培训。“我在课堂上刚送给学生几本书，推荐他们看，一本是英国小说家约翰·福尔斯的《收藏家》，一个是姜文要拍成电影的张北海小说《侠隐》，还有一个是《尊重表演艺术》。”
坦白说，史航的家让我吃了一惊，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客厅的地板上堆满了书，甚至夹杂着一些还没拆封的新书。书架上放满了书，空隙里分散着摆放各个名人的签名：张爱玲、陈冲、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森田芳光、高仓健、青山刚昌......
他一屁股坐在书堆里的懒人沙发上，开始拆快递。数个快递里，无一例外全是书。
01
为何读书、荐书
且不说史航读过多少书，就光他推荐的书就已经令人惊讶。他上微博八年，微博发了41814条，带有“书”的微博就有3000多条。
要说史航从什么时候开始推荐书，得从他的小学说起。
从小学开始，总有班里的孩子经常爱动手修理别人，别人老是要修理我的时候，我往往不是说奋起反抗，我说你为什么非要打我，你打我你能多高兴，有十分钟我给你讲个故事不好吗？
于是我们就没再有口角争端，所有起头欺负我的男生，他们的阅读口味是由我来塑造的。
从此，史航也开始了更深广的阅读。到了中学，他的书包里几乎每天都塞着几本画报或武侠书。说到这儿，他狡黠一笑，“其实也是想让那些女同学慢慢走过来听你在讲什么，那你的生活又没有传奇的地方，你靠什么，你只能说你读过比他们多一点的书。”
上高中时，史航已经非常偏科，“数学特别差”。
所以我考艺术类的院校就是因为它不看数学分，那一年北京电影学院不招编剧，上海戏剧学院没考上，所以只有中戏这个选择，就考进了中戏。
大学毕业后，史航就顺理成章地当了编剧，从事专职的编剧写作。编写了电视剧《雷雨》《大漠豪情》《铁齿铜牙纪晓岚》，和孟京辉合作了儿童剧《魔山》、话剧《艳遇》《初恋》《空中花园谋杀案》。
同时，他也担任过《艺术人生》节目的策划，出演电影《神探亨特张》，客串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上综艺节目《吐槽大会》《奇葩说》等等。
活跃在多个社会角色下的史航常常是忙碌的，但他却始终坚持着“荐书”这件事。
如果没有分享之念，当初也不会有人著书立说。我虽然是个编剧，但不觉得自己的剧本有什么好，对这个世界似乎也没什么裨益。那我能做的，就是推荐我觉得好的电影、电视剧、舞台剧、书籍。
相对而言，推荐书籍我较有心得。比如我可以用各种方式来摘抄，引起大家的兴趣，但要是推荐影视剧，剪辑视频方面我就一窍不通。
很久之前，史航的一个朋友说史航这人最大的优点是“懂得为好的东西高兴”，史航很感激这句话，也希望用各种实际行动去证明朋友的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去年四月，史航在鼓楼西剧场发起了朗读会。朗读会每个月举办一次，每次邀请十个朗读者和两三百名观众，免费报名参加，没有任何商业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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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一年已登台的朗读嘉宾名单很长很亮眼：欧阳江河、刘震云、马伯庸、西川、孟京辉、马未都、何冰、张歆艺、袁弘、马思纯、姜思达等。
史航把他庞大的朋友圈塞进了小小的剧场，做了间城市深处的“文化客厅”。一伙人坐在舞台淡淡的灯光下，慢悠悠读一下午自己喜欢的书，读给想听的那些人。
在史航看来，朗读会和电视节目最大的不同在于，电视节目像非常明亮的橱窗，而剧场的朗读会则像比较暗的水族箱，更聚拢、更走心、更缓慢，他觉得这样的传播更重要。
02
读什么书
在史航家每个角落里都能发现藏书，对于种类庞杂的收藏，他也从来不做归类，每本书在哪，怎么来的，讲的什么他都能快速告诉你。
然而，史航的启蒙读物却是跟很多人不太一样，他的童年读物很多都是描写了社会阴暗面，“世界吓着我了”。
我爸爸是大学教哲学的，但家里的哲学书我实在看不进去，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他爸爸是法律系的，教法学的，这就好多了，家里有好多刑侦案件，《古代清官断案记》这种，所以我大量看就是这种杀人、强奸、爆破、盗窃、纵火这些案例还有很多现场的黑白照片，所以这些就让我跟周围的世界有了更深的联系。
他打了个比方，“比如你看的鬼故事是一篇魔幻大陆的，我看的鬼故事是关于电梯、洗手间、停车场、更衣室，相对来说我就觉得我看的这种恐怖更有质感。”童年时候看了很多犯罪题材的读物，也对史航后来的写作产生了影响。
“生活中我会关心这个人穿什么样的塑料凉鞋，挎一个什么样的包，因为现场一般都会描述这些实体，所以说对我来说我觉得这个挺好玩的，注重的细节很多。”因此，推理小说也成了史航阅读的书目中最大的一个门类。
史航不仅很少读哲学书，也基本不读数理化方面的书。这跟他高中时严重的偏科有关，也是因他个人的喜好决定。偶尔读一点生物学方面的书，他也是爱看些具体的例子，“老虎跟老虎怎么吵架，狮子和狮子怎么打情骂俏。”
作为一名编剧，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生命和生命之间的关系，“你的角色，你的台词，你的行为动机和走向，所以我对比较形而上的书都不感兴趣，哪怕是编剧理论的书，只要它形而上我也都不会看，随便翻两下。”
对他来说，只要是看具体的例子就足够让他兴奋，“比如我喜欢看审讯记录，访谈记录，巴黎公社各种委员会的会议记录。就是人们怎么说话。”
比如说《审讯汪伪汉奸笔录》，周作人怎么说话，陈公博怎么说话，就是我们看很多民国腔，民国范，你只有看询问笔录，一字不能改的，人当时怎么说话，腔调怎么说，怎么自称，怎么恭维别人或者澄清自己，这才是你作为编剧最该知道的历史底色。知道底色你上面愿意怎么涂抹勾勒是你的事情。
史航读的书杂，买书也常常杂着买。如果哪天你看到他去逛书店或是到旧书市场淘书，专挑一个种类的书买，那一定是他的写作不是很顺利。
本子写得特别顺利，顺利到了我觉得这个本子完全由我控制，我买什么书我都可能用进去，就是我觉得我打开了，登到山顶；
如果写到一个瓶颈卡着半个月出不来，走投无路了，我就觉得什么书都没用，帮不了我，买书就很具体很窄。
03
怎么读书
史航看过的书里经常贴着五颜六色的便签，他告诉我们，自己从来不用笔画句子，看到精彩之处就会贴上这种不留胶印的便签。原因是他觉得在书上留下笔迹有碍于他再次阅读，也有碍于他推荐这本书给朋友。
另一个读书“怪癖”是他喜欢同时读几本书。当然，“同时”的意思不是指在某个时刻同时读，而是在某个时间段里几本书同时在看。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癖好”呢？史航举例说，“比如这本普鲁塔克的《希腊罗马名人传》，每一篇都很累，所以你看几页就要看点别的文章来改变一下填补一下。要是一本读完再读一本就会经常感到疲倦，就停滞在那儿了，同时读几本书，这一扇门打不开，就去推那一扇门，推完之后再回去推那扇门。”
有的书他也会隔段时间再拿出来重读，“像王朔这本《致女儿书》，早都看过，给别人推荐过多少次，也许某一天我会重新再看一遍。为什么呢？因为我相信又隔了半年，我再看会不一样，会有新的感触，所以有大量书我是重读了，金庸、汪曾祺的小说我都会重读。”
史航在之前的一次采访中说到，20岁以前要读雨果的《悲惨世界》，20岁到40岁要读毛姆的《刀锋》，40岁以后要读托尔斯泰的《复活》。这次采访中，他也提到了这三本书，甚至打开了保险柜，展示了他收藏的毛姆的亲笔信、托尔斯泰写《复活》时的信件和签名照片。
我对这三个人是非常酷爱的，酷爱到了如果一辈子只允许我推荐一次，我也要推荐他们。
除了雨果、毛姆、托尔斯泰这三位文学巨匠，史航也谈起了他喜欢的另一位当代作家，格林厄姆·格林。这位曾“陪跑”21次诺贝尔文学奖的传奇大师。
格林厄姆·格林
史航坦言，格林厄姆·格林的小说对他的影响特别大，因为诺贝尔奖总是不颁给格林，甚至自己对诺贝尔奖都看轻了一点。在中国作家里，影响史航最大的则是鲁迅、金庸、王朔和汪曾祺。
这个其实有点太舔着脸说了，鲁迅怎么会影响到我这么微弱的人呢，但是我想鲁迅他影响我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我跟你抬杠我要抬的很认真，因为我尊重你，所以这个我还是做到了。（此处笔者举例史航尖锐批评《小时代》的“经典”语录）：
王朔影响我的东西呢，贫不是目的，丧可能是一个目的，但不是为丧而丧，而是对世界多了很多不抱希望的理解去坚持生活，生活中能收获到一些真的东西，就是成为一个“真人”。
金庸对我的影响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因为金庸所有的作品主人公就是在学习，主动被动就是在学习，学习有意义。
汪曾祺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万物皆为兄弟，一切都是值得观察和记录的，如果你自己成为有趣的人，一切都会有乐趣。
史航读纸质书，也读网文，但纸质书在他的阅读中起码占八成。
网文水分多，它经常有些错别字什么的你也能接受，但是你要是《复活》错两个字，汪曾祺的散文错两个字，你是完全接受不了，眼中钉一样，所以说我用手机也看一些书，但是按比例来说电子书跟纸制书比例，纸制书起码占八成。
史航从2008年就开始读网文，到现在刚好是十年。他很喜欢的网络作家是写《庆余年》《将夜》和《择天记》的猫腻，甚至带动他的侄女和朋友们一堆人去读。他对作家猫腻的评价很高，“他对我的影响可能小于金庸，但绝对大于古龙，因为他们对我的精神世界的影响是非常全面的。”
网络作家猫腻
很多人瞧不起网络文学，但是我觉得很多网文中的大情怀大智慧是我作为一个创作者作为多年编剧完全是追不上的，我所不及的，我只能成为他们的粉丝和读者。
而且很多人写历史小说的时候，被那么多的歧视打压，但是他们对书写历史的那种热衷、沉浸、挚爱、严苛让我非常敬重。
04
采访最后，谈到书对他人生的影响时，史航说：“书在我生命中扮演着另外一个我，我想象着自己很聪明很博学很幽默很热爱生活，其实我不是这样的，但是我读过的书加上我，就是我想象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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