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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天纬│四十年前草堂会议的记忆

薛天纬 杜甫研究学刊 2022-08-27

编者按:原文刊载于《杜甫研究学刊》2021年第1期,总第147期。

薛天纬,新疆师范大学教授


1981年4月下旬,我在西北大学中文系师从傅庚生、安旗先生读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学方向的研究生,一天忽然接到系上通知,要我随武复兴老师去成都杜甫草堂参加“成都杜甫研究学会首届年会”。会议邀请函是发给傅先生和安先生的。傅先生是知名杜甫研究专家,有《杜甫诗论》《杜诗散绎》《杜诗析疑》等著作行世。1962年,是杜甫诞生1250周年,国内文化界、学术界空前热烈地开展了纪念“世界文化名人”杜甫的活动,傅先生在《光明日报》等报刊相继发表了《沉郁的风格·闳美的诗篇》《探杜诗之琛宝·旷百世而知音》等文章,成为纪念活动最活跃的专家。我当时是中文系本科生,多次聆听傅先生关于杜诗的学术讲座,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安先生当时已从西安调回故乡成都,她在《四川文学》杂志1962年第6期发表了论文《“沉郁顿挫”试解》,将历代论者借用“夫子自道”语概括杜诗风格的“沉郁顿挫”四字,诠释为“忧愤深广,波澜老成”八个字。我当时读了安先生的文章,心头顿觉豁然开朗,遂把这八个字牢牢刻在了脑海中。但是,当1981年春草堂开会之际,傅先生已卧病不能出行,安先生也因事先另有安排而不能分身,系里就决定派武复兴老师和我分别代表傅先生和安先生赴会——事后想,人们习惯性地把参加会议的人员称为“代表”,我们这才是真正的“代表”。位于成都西郊的杜甫草堂,环境十分清幽,是我向往已久的“圣地”。朱德有题联:“草堂留后世,诗圣著千秋。”郭沫若有题联:“世上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这两副联语是原先背熟了的,看到实物倍感亲切。行走在“花径”的小道上,体验“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诗意,令人陶醉。草堂多竹林,竹子茂密而高大,忽然想到杜甫“恶竹应须斩万竿”的诗句,不禁哑然而笑。那次会议不似后来我们常见的学术研讨会,主要是主办方安排的大会发言,至于参会者的论文报告和讨论交流,我则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我当时虽然写有一篇对郭沫若《李白与杜甫》提出商榷的文章,但没有带到会议上去,后来也没有发表。我只能写下记忆中的一些片断,作为对四十年前的草堂会议的纪念:最美好、最深刻的记忆,是万里迢迢从加拿大回国赴会的叶嘉莹先生。她在大会上朗诵了为这次回国而作的一组七绝,其中两句是:“作别天涯花万树,归来为看草堂春。”倾诉海外游子的乡国情怀,无比真挚感人。叶先生1979年起已经开始在南开大学讲学。她敏锐地感知到了改革开放的春天的信息,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回到祖国,从此成为国内学术界的一员,四十年后成就了今天的辉煌。会议上见识了四川学术界的诸位名家,印象最深的是马识途、缪钺、杨明照。马识途是著名作家和老革命家,威武的身躯与他别致的姓名相得益彰,令人钦仰。作为成都杜甫研究学会会长的历史学家缪钺先生,是会议的主角,发表了主题讲话。杨明照先生是古代文论专家,以《文心雕龙》研究鸣世,他蓄着美髯,看上去古貌岸然。此外,如刘开扬、钟树梁、屈守元、陈昌渠等先生,无不气度儒雅,体现着蜀中学人的风神。还记得李国瑜先生捧来一只“大邑碗”,杜甫有《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诗:“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茅斋也可怜。”现在看到的实物,应与唐代之物没有太大差别。颇为人们关注的中年学者是曾枣庄,他出版了一本《杜甫在四川》,这是八十年代较早的杜甫研究成果。草堂的女馆长杨铭庆,个头不高,穿一身朴素的蓝衣,忙前忙后为会议服务,极为尽心尽力。还有濮禾章等草堂同人,也是那次结识的。会议的食宿,记忆中都安排在草堂(或许是草堂隔壁的公园)。住宿是简陋的木板房,躺在铺上能清楚地听到隔壁讲话的声音。餐厅中有一道小小的水流穿过,颇有诗意。会议上给大家赠送了刚刚创刊的《草堂》杂志,绿色封面,还没有正式刊号。后来改名《杜甫研究学刊》,一度是全国中文核心期刊。早期的刊物我一直订阅珍藏,后来赠给了一所大学的中文系资料室。草堂会议结束后,我随叶嘉莹先生一行数人前往江油,参观考察李白故里。赴草堂会议时我随身带了一部《杜诗镜铨》(全二册),这部书是1963年3月我在西北大学读本科四年级时,同窗好友周绍祖君买了赠我的。在江油,我记得是在粉竹楼前,我拿出《杜诗镜铨》下册,请叶先生签名留念,叶先生用蓝色钢笔在扉页上写下了“葉嘉莹一九八一年四月廿六日于江油”。2020年12月25日晚于京东八里桥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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