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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演员”笨笨:我的戏精之路

奇途 奇途无障碍 2021-12-10

7月上旬,奇途联合凹刺戏剧发出了「无障碍表演特别的演员征集令,笨笨同学应征加入一人一故事工作坊。本月中旬,他完成了为期四天的学习与表演,经历并演绎出了专属于自己的精彩故事。

戏精的入围


前不久在奇途无障碍的公众号看到个消息,奇途联合凹刺戏剧招募两位残障的小伙伴,参加一人一故事剧场的初阶工作坊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观众现场说一段自己的故事,演员和乐师即兴表演出来。看起来挺好玩的样子,于是就报了名,进了报名群才发现原来有20多位小伙伴都有兴趣,这个工作坊,也被大家戏称为“戏精学习班”。


估计是我报名资料写的认真,或者轮椅给了我幸运光环加成,又或者凹刺的团长大人透过微信昵称就觉得我有强大的表演天赋,我幸运的接到了通知入选的电话。电话里问及能不能保证四天按时上课不缺席,虽然正值酷暑高温,我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8月1号是学习班开学的日子,早晨9点半开始上课,地点在南京报业文创园。由于路途比较远,第一天又不熟悉道路,早上6点半,我就早早地开着车头出发了。一路需要骑行一个小时去地铁站,还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最后又是半小时的骑行到达目的地。第一天比上课时间早到了40分钟。本来觉得我这么远跑来算是比较辛苦了,却发现已经有一位小姐姐,因为没有拖把,她只能弓着腰推着一块小手帕那么大的抹布在教室里擦地,她介绍自己是工作人员冰冰。


9点半的时候,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达了教室,由于经常需要席地而坐,又或者表演需要在地上翻来滚去,同学们都穿着软布的舞鞋,而同来的另一位残障伙伴站立不稳,怕舞鞋会打滑,只能穿着自己的运动鞋,冰冰又细心的用抹布帮助擦拭了鞋底的泥土。



第一天上午的课程,按照惯例开场是同学们的自我介绍,我才知道原来冰冰也是我们的同学,她介绍说我们可以叫她哈哈。由于现场只有我一个是使用轮椅的,显得有点特殊,轮到我介绍自己的时候,我特意多说了几句如何和残障伙伴相处:平等的看待就好,不必特别小心,也无需太多额外的关照。现场总共有18个学员,我是个重度脸盲症,一圈下来除了原来就认识的,我一个名字也没记住,好在老师让每人用白纸叠了一个三角形名牌,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昵称,放在座位前面。之后,老师又说到,工作坊最后一天下午,将会有两场汇报性的演出,让我们提前邀请自己的亲朋好友来观看,每个人都将要上台。上台我是不怕的,习惯了给人做培训什么的,但是表演就完全没有底了,有点方。


一人一故事英文叫做Playback(简称PB),老师介绍说PB有个理念,那就是“冒险、陪伴、享受”我们可以做一些冒险的、突破舒适圈的事情,而伙伴们包括老师不需要给出指导或者建议,我们要做的就是陪伴,然后大家一起享受这个过程。老师引导我们静坐放松,感受自己的身体,感受这个场地,用眼神和在场的小伙伴们交流,然后找到自己的搭档,这个搭档将会在接下来的四天里和自己一起冒险陪伴和享受。


我眼神一路看过去,旁边就是和我同来的朋友,已经很熟了,还是把机会留给新朋友吧;然后是一个小帅哥,还是算了吧;接下来是个工程师,应该会有共同语言吧,不过也还是算了,因为也是男的;再然后是一个小姐姐安静地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心里也想我需要再等等看么,但旋即又想到了老师说的冒险,于是我主动推着轮椅走了过去,她也迎了上来。然而尴尬的事还是发生了,我记不得她的名字了,我和她并排坐在一起,看不到她身前写的名牌,果然她第一句就问了:“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也许她也早已想到可能有这样的尴尬,直接把名牌侧过来给我看,我也赶紧重新介绍下自己,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多么善解人意的女生。我又想到了刚才老师说的为什么PB会那么的吸引人,因为她是真诚的,也许没有戏剧、电影那么华丽,但是她的故事来源都是我们自己身上发生的真实的故事。那么真诚地表达记不起名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戏精模式正式开启


我的搭档叫小琼(顺便补充一下我自己叫笨笨)。我们聊了起来,这样的场合,好像直接拉近了两个陌生人的距离,我们各自分享了为什么来到这里,希望最后结束时能有什么突破(具体内容此处省略1000字)。本以为听过就算了,只是一个伙伴间增加了解和默契的方法,然而工作坊第一个表演突然就来了,每个人需要上台表演刚才自己听到的搭档所说的内容,并且只能用动作不能有语言,真是令人猝不及防……从来没有过表演经验啊,我有点怂,眼看着大部分人都表演过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每个人都表演完,就开始和自己的搭档讨论观看表演的感觉,小琼的表演是很好的,几乎完美地再现了我说的内容,最后一天空闲时老师和我交流,他根据小琼表演做了一些猜测,问我对不对,居然是完全符合。(至于我的表演,哈哈,老师说我们要学会欣赏自己,那我就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反正小琼也说有表达出来她的想法,有多少咱们就不讨论了。)


通过这样搭档间的互动,让我们体验了用心聆听他人以及被他人认真聆听的感觉,感觉到了伙伴之间心与心的连接,每一个人都值得尊重,每一个故事都值得聆听。第一次的表演,冒险有了,陪伴有了,享受么,反正看别人表演挺享受的。第一天上午的课程终于结束了,我也开始慢慢适应,逐渐的放飞了自我。


吃午饭前,老师还和我们分享了一些理念,比如尊重差异:性别、口音、城市、文化、是否需要使用辅具这些都是差异,我们在PB中要考虑到这些差异,导航员需要建立一个好的环境,让每一种声音都被听见。补充介绍下PB表演的成员分工:需要一名导航员引导观众分享故事并决定表演形式,4名演员根据观众说的内容即兴表演,还有一名乐师也需要做出即兴的伴奏。


每次开始课程之前,老师都会带着我们或是高歌一曲,或是跟随音乐舞动来打开身体。有一次我看到旁边有两个伙伴携手起舞,心血来潮之下也对身旁一个小伙伴说了句:“我们一起跳吧”,那一刻我仿佛化身成了电影里坐着轮椅跳舞的周润发,当然动作还不够熟练。逐渐的,舞蹈从两个人一起变成了6个人围成一个小圈,最后终于变成了10几个人携手的一个大圈,我能感觉到我和其他小伙伴们是一个整体,完全没有任何的隔离。



每天的暖身活动结束之后,都是大量的知识点讲解,然后就是练习时间。说实话即兴表演真的很难,不光要想好自己表演什么,还要考虑到互相配合,而且这一切都没有时间去用语言交流。我坐着轮椅,自认为表现力应该确实受到了一些限制,我也向老师提出过我的困惑:是不是每个人都应该去做他擅长的事情,像我这样去当乐师或者领航员更合适?老师的答复完全符合了PB的精神:没有建议,没有解决方案,能做的是他们一起陪伴我去寻找答案,那就都去做试试看啰,自己去寻找答案。而且轮椅也不是我的限制,表演需要的是神似,而不是形似。


戏精的“台上十分钟”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第四天的下午就是汇报表演,届时会有20多位观众到来。我们18个同学被分为两队,将要开始两场各45分钟的演出。晚上下课后,我们小组很快商量出关于分工以及表演主题,至于服装,统一颜色效果会比较好,我提出了女生白男生黑,素色不带花的方案,却万万没想到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因为路程比较远,等下课再回到家已经是夜里9点了,一天学习下来,身体很累,脑子也很累,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放松一下身体,歇个五分钟再去洗澡。然而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家里人也知道我很累,所以昨晚并没有叫醒我……而此时唯一的一件纯色黑T恤还穿在身上,一会就要走了,现在洗肯定干不了,不洗吧,昨天都流了一天汗了,还怎么穿?我这人有点胖,衣服都只能网购,现在买也来不及了。怎么办,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下去啊!好在万能的微信群里一个朋友给了我建议,赶紧洗了甩干,然后挂在电动车头上一路风干去上课。于是,一个披着T恤披风的轮椅就成了整条路上zui靓丽的风景线,你还别说,一路狂奔到地铁站,还真的差不多就干了,成功开发出电动车隐藏技能——风干衣服。


踩着点进了教室,得知昨晚另一个小队主动加班排练到夜里10点,我只能开解自己说PB需要的就是即兴表演。然而上午最后的模拟练习,我还犯了一些表演程序上的错误,瞬间感觉对不起老师同学。


下午我的黑T恤衫完全干了,赶紧去卫生间换上,也终于到了我们的演出时间。本次演出的主题是朋友。按照昨天的分工,我们45分钟的演出时间也分为上下两部分,我将会参加上半部分的表演,下半部分由我来当领航员。上半场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表演没出什么大错。



轮到我当领航员的时候,第一位上场小姐姐给我们分享了一个过生日的故事:她的生日快到了,然而她的舍友们都忘了这件事,她只能买好电影票,求着大家伙陪她去看。然而还没散场舍友们就以各种理由都跑光了,这位小姐姐非常的失落。更过分的是,之后一个舍友居然还打电话给她,说在饭店喝醉了,要她去接。小姐姐到达那家饭店的时候,看到朋友们都在哈哈大笑,说她怎么这么傻。这时候,突然灯熄灭了,舍友们推出一个生日蛋糕,生日快乐的音乐响起,全饭店的人都跟着唱起了起来。原来舍友们瞒着她早就在准备,只是被突然的电影票打乱了计划。


当看到台上伙伴们把这个故事精彩的演绎出来,无疑是更强烈的情感共鸣,表演到最后全场观众都跟着一起唱起了生日歌。


小姐姐下去之后,也许被第一个精彩的故事吓到了,迟迟没有第二个上场的观众,好在我还有亲友团,奇途无障碍的创始人小星星纪寻出来救场了。小星星说了一个她当记者,结识采访对象(一个脑瘤小女孩)的故事,采访对象后来又成为关注她的粉丝,8.88的打赏成为了她们的暗号,每次看到这个熟悉的数字,就知道小女孩又看了她的新文章。直到有一次打赏变成了88.88,然后好久再没接到暗号,小星星才得知小女孩已经去世了,也才察觉到原来心里早已把这个小女孩当做了朋友。


演出同样非常成功,伙伴们的表演看得我这个本不该情绪化的领航员都流出了眼泪。唯一的不足但也是亮点是小星星说话条理清晰、滔滔不绝,让作为领航员的我完全无话可说,要知道领航员的职责可是引导分享者说出好故事的啊。


2019南京一人一故事剧场工作坊纪念


四天的一人一故事剧场工作坊结束了,我们每人都拿到了一张PB的初级证书,除了专业知识收获满满之外,还收获了许多触及内心的好故事:笑的、哭的、纠结的、生气的、无奈的,困惑的……当我们去演绎这些故事的时候,仿佛也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哈哈同学甚至到了第二天还沉侵在故事的情绪里以致一度差点想退出最后的汇报演出。再有就是结识了那么多可爱的朋友,让我这个重度脸盲症居然仅用四天就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


最后一天晚宴的时候,我和坐在旁边的小伙伴聊了很多,她告诉我以前从没接触过残障人士,基本没什么了解,现在才知道,原来残障了也可以活的很阳光,交往起来和普通朋友没什么不同。也谢谢你们让我知道,大众还是很愿意接纳残障伙伴的,只要多了解。


最后的最后,感谢凹刺剧场和奇途无障碍让我有机会参加这么好的活动,如果对一人一故事有兴趣的小伙伴们,欢迎以后一起来玩。还有什么想说的也欢迎在后台留言联系我。


作者 | 笨笨

图源 | 笨笨

编辑 | 花生逗  文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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