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军官曾经恳求我们向世界展示他垂死的城市，现在则恳求我们离开。他将我们推向准备驶离马里乌波尔的数千辆破旧汽车。那是在3月15日。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离开。」3月22日，美联社（AP）的报道中，记者动情地描述他们离开马里乌波尔（Mariupol）时的画面。
而他们也可能，是马里乌波尔留到最后的国际记者。
从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开始炮轰这座城市，并通过两栖登陆的方式逐步围困，进而切断城内90%以上的食物、水源、电力和网络信号，将它变作一座「死城」后，时至今日，已经长达一个月。
◎ 马里乌波尔位于乌克兰的顿涅茨克州，面积166平方公里，人口50余万，是乌克兰第十大城市。
图片来源：Wikipedia由于信号断绝，马里乌波尔内部的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难以为外界所了解。「在黑暗中，我们将三部手机排成一排，将视频文件分成三部分，分别发送，以加快传输的速度。即使这样也花了几个小时，远远超出了宵禁时间，然后，我们与马里乌波尔以外世界的联系再次被切断。（美联社《在马里乌波尔的20天：记录城市痛苦的团队》）」最终我们能看到的，马里乌波尔的情况，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也足够触目惊心。在俄军持续不断的轰炸下，这座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来不及撤离的平民数量超过20万。他们只能24小时躲藏在狭小的防空洞中，才能保全自己的生命。这些人中，还有许多孩子，甚至是婴儿。对这些弱小的生命来说，一点点伤害都意味着死亡威胁。◎ 被困在防空洞中的孩子，眼里写满了茫然。
图片来源：AP除了战火，他们还要面对食物和水的极度短缺。对民众而言，这似乎是一个死局：要么冒着枪林弹雨在战争中撤离，要么忍受饥渴而死的风险。◎ 侥幸逃离的民众分到汤和面包时的场景。
图片来源：Twitter@Oliver Carroll而是否应该撤离，在俄乌两国政府莫衷一是的说辞面前，也是两难。3月19日，马里乌波尔市长瓦迪姆·博伊琴科（Vadym Boychenko）在公开演讲中警告，接受俄军驱逐、离开这里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老一辈人都熟悉占领者今天的所作所为，他们目睹了二战期间纳粹强行俘虏的可怕事件。很难想象在21世纪人们可以被强行带到另一个国家。」而「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监察专员达里亚·莫罗佐娃（Daria Morozova）则在3月20日声称：「所有留下来的人都将因『乌克兰国家营的罪行』而面临军事法庭。」撤离要面临的，是未知的前方，而不撤离的后果，也难以料想。随着俄罗斯大军压境，留在这里将会越来越危险。3月13日，马里乌波尔市议会发布声明：「由于俄罗斯部队不断违反停火协议，建立人道主义走廊和提供援助的多次尝试都失败了，越来越多的人没有任何食物，即将死于饥饿。」俄罗斯是敌人，而乌克兰本国的军队，似乎也并不值得信任。美联社的记者就悲伤地说道：「每一天，都会有谣言说乌克兰军队要来突围。但是没有人来。」距离马里乌波尔极近的新阿佐夫斯克市，市立医院首席医师奥列克桑德尔·马伦琴科（Oleksandr Malenchenko）则说出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乌克兰根本不将马里乌波尔的居民视为其公民，他们甚至允许民族主义者将那里的民众用作人体盾牌。」这些互相矛盾的信息，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马里乌波尔人民。他们没有能力去辨别每条消息的真假，只能保持最高的警惕，勉力求生。他们希望无论如何，先解救被困在马里乌波尔的无辜儿童。◎ 马里乌波尔广场上巨大的「孩子」。
图片来源：Twitter@Olena Halushka一位乌克兰母亲躲进防空洞后，还不忘把孩子的血型写在她小小的手上，祈求哪怕遇到最坏的情况，女儿也能尽快得到救助。◎ 孩子胖乎乎的小手上，写着她的血型。
图片来源：Twitter@Anastasiia Lapatina一些马里乌波尔人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宠物。在通向外界的撤离车站，许多人怀里都抱着心爱的猫或狗。在这个「至暗时刻」，他们选择同生共死。◎ 车站站台上，马里乌波尔人抱着爱宠等待撤离。
图片来源：Reuters不久前的3月8日国际妇女节，无国界医生萨沙（Sasha）和其他被困的马里乌波尔人，还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举行了小型庆祝活动。之后，这成为了她坚持下去的珍贵动力：「有人拿来一瓶香槟，有人拼拼凑凑做出一个蛋糕。我们甚至设法放了几分钟的音乐。又开心又大笑的感觉真好，我们甚至开玩笑说这场噩梦会结束。」我们不禁想问，为什么偏偏是马里乌波尔，遭遇了这样的命运？前不久，BBC的一篇文章《马里乌波尔：为什么马里乌波尔在俄罗斯的计划中如此重要》，为我们大致总结了马里乌波尔成为集火目标的几个主要原因：第一，马里乌波尔位于顿巴斯地区（即刚刚独立的顿涅茨克共和国和卢甘斯克共和国）和克里米亚之间，俄军如果能占领这这一地区，就能连通一条陆上通路，对接下来的战争大有裨益。（关于顿巴斯地区，参见我们的文章《俄乌冲突，进入第二幕》）
第二，马里乌波尔港是黑海-亚速海地区最大的港口，战略位置非常重要。位于该市的「亚速钢铁厂（Azovstal）」是欧洲最大的钢铁厂之一。如果俄罗斯夺走马里乌波尔，将严重影响乌克兰的经济状况。◎ 忙碌中的马里乌波尔港。
图片来源：PostsEurope而当地时间3月20日，乌克兰议员蕾西亚·沃西兰科（Lesia Vasylenko）称，「亚速钢铁厂」已被俄军抢先炸毁。「亚速营」是乌克兰军队中的一支极右部队，因使用纳粹相关标志，疑似新纳粹组织而饱受争议。BBC分析，俄罗斯以「消灭纳粹」之名围攻马里乌波尔，可能会得到一些国际社会上的支持。第四，基于马里乌波尔的重要战略意义，俄方如果能占据这个城市，将极大提升部队的斗志与取胜的信心。同时，如果马里乌波尔失守，对乌军的士气也有巨大打击。最后，马里乌波尔在交战后的废墟惨状，也能对其他乌克兰城市起到「威慑」作用，就如BBC所说：「如果选择像马里乌波尔那样抵抗，你们将会面临同样的命运。」今日（3月25日）上午，俄罗斯车臣领袖小卡德罗夫（Ramzan Kadyrov）在自己的Telegram社交账号上宣布，他们已经完全占领马里乌波尔，并在市政厅升起俄罗斯国旗。（关于小卡德罗夫，参见我们的文章《卡德罗夫：车臣的混蛋，普京的步兵》）不过，乌克兰政府和俄罗斯政府对此都还没有明确表态。因此，马里乌波尔的真实情况对外界而言，依然不十分明朗。而平静的生活，对马里乌波尔人民来说，已经越来越远，甚至可能是遥遥无期。◎ 战前，美丽的马里乌波尔。
图片来源：Wikipedia2022年3月13日，乌克兰政府曾经授予马里乌波尔「英雄城市」的荣誉称号。可现在，我们看到，戴在英雄头上的桂冠，只剩下弹痕与泪痕。无论如何，希望这座英雄城市和它英雄的人民，能够等到属于他们的曙光。■Bombs over Mariupol: Each day is like losing your whole life.medecins sans frontieres.2022-03-22.Pemimpin Chechnya Klaim Pasukannya Kuasai Balai Kota Mariupol, Kibarkan Bendera Rusia.Tribun Ambon.2022-03-25.20 days in Mariupol：The team that documented city’s agony.AP.2022-03-22.Mariupol: Why Mariupol is so important to Russia’s plan.BBC.2022-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