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屏边惠民工程层层转包烂尾 发包价130万施工价仅68万“3.2亿元工程款会有多少用于工程？”

作者  刘虎

2023年已经接近尾声，在外打工的农民工们开始计划返乡过年。不过，对于拿不到工资的农民工来说，他们没有对春节的期待，被欠薪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云南镇雄人唐家聪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他承包了几段乡村公路建设，施工了一段时间后，由于无钱再进行垫资，不得不把工程停了下来。

“由于一分钱工程款都没有支付，我连挖机的油钱都给不起了，工地不得不停工。”

唐家聪的工地在云南省红河州屏边县，在他接手之前，该工程已经转手承包了几次。虽然国家三令五申严禁工程违法转包、违法分包，但是总是有人铤而走险。工程经层层转包之后，唐家聪施工的乡村公路造价从发包时的每公里约130万元，降到了每公里68万元。更让唐家聪感到愤怒的是，垫资数百万元，工程施工到了一定的阶段，工程款始终分文不付。

实际施工的造价远低发包价，工程款被拖欠，唐家聪的遭遇或许是工程领域里众多违法转包、分包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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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司机奔赴千里承包工程 垫资上百万颗粒无收

唐家聪是云南镇雄县人，2022年9月，唐家聪经人介绍前往云南屏边苗族自治县承包工程。虽然两地都在云南省内，但是之间相隔近千公里。

云南省屏边县白河镇底西村。刘虎 摄

唐家聪曾经经营过货车，但是从来没有涉足过工程。2022年9月2日，唐家聪及合伙人陈洪（共为乙方）和屏边人邓昌发（甲方）签定了一份《工程施工协议》。该协议约定的项目为“屏边县2022年30户以上自然村通硬化路建设项目”，施工地点在屏边具白河镇。

工程范围为白河镇底西村委会白白公路至锅底塘、锅底塘至独家塘、底西村委会阿期碑通村道路、底西村委会阿斯碑至丫口新寨、底西村委会中寨通村道路建设、底西村委会白白公路至独家、底西村委会大竹棚通村道路、底西村委会底西公路至小平滩、底西村委会底西公路至牛棚、底西村委会种地棚至双龙，公路总里程约30公里,常规路段单价为68万元/km。

协议约定，乙方施工完成并且工程质量符合设计和国家质量验收规范合格标准，甲方支付乙方20万元/km，剩余工程款至完工之日起1年内付清所有尾款。并备注：交通（局）付清尾款，就全部付清全部尾款给乙方。

协议签订后，唐家聪随即组织施工队伍进场施工，并进行了全额垫资。随着工程的推进，垫资越来越多。在建设了十多公里后，唐家聪一方不堪重负，甚至连挖掘机的油钱都没有能力支付。从2022年9月2日开工至今，唐家聪没有收到一分钱的工程款。作为一名“跨界”的小包工头，在垫资了一百多万元后，实在没钱的唐家聪只好停工。

唐家聪垫资施工的一段公路。刘虎 摄

屏边县底西村距离县城50多公里，由于山高路陡，开车要2个多小时。而唐家聪所承包的乡村道路就分布在底西村的大山里，公路在山林之间纵横交错。笔者在现场看到，虽然公路等级为四级，等级并不高，但是由于自然条件所限，施工的难度比较大。

由于已经停工，机械设备等已经撤离，只剩下印有云南交建的牌子静静地立在路旁。当地的村民说，由于他们生活在大山深处，交通非常不方便，政府的惠民工程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非常期待新公路的开通。但是目前已经初具雏形的公路就这样烂尾了，让村民们非常失望，他们希望公路能重新动工。

大山深处的村落，公路是村民们的希望。刘虎 摄

截止停工前，唐家聪的施工队伍在山里已经修建道路十多公里，累计完成的工程造价经昆明天赢工程造价咨询有限公司鉴定，共计403万余元。

从停工前开始，唐家聪就在和甲方邓昌发协商工程款的拨付，但是一直都未能得到有效处理。在讨要工程款的过程中，唐家聪发现，他承包的工程原来是层层转手，所以转手后的工程造价才会低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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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道路工程层层转手 施工造价只有发包价的一半

经过了解，唐家聪发现，和他签订承包协议的邓昌发并不是项目的总承包，邓昌发是和查应刚（音）签订的承包合同，他遭遇了工程转包。

工程转包是指承包单位承包建设工程后不履行合同约定，直接将全部工程转包出去或将其承包的全部建设工程肢解以后以分包的名义分别转包给别人。任何工程都不可以转包，转包是违法行为。转包人会承担法律责任，被建筑主管部门惩罚。轻的罚款，重的吊销资质。

唐家聪施工道路的一段，由于已经停工，目前还是毛坯路。刘虎 摄

云南交建公路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云南交建）所签协议显示，2022年7月，屏边苗族自治县交通运输局通过招投标的形式将“屏边县2022年30户以上自然村通硬化路建设项目”发包给云南交建，屏边苗族自治县农村公路建设指挥部与云南交建签订施工合同，合同总价共计3.2亿元，共涉及77条农村公路，按照施工合同约定每公里造价约130万元，每段路根据施工情况不同有所差异。

唐家聪称，云南交建拿到项目后，将该项目转包给了一个名叫查应刚的人，“查名义上是云南交建屏边项目负责人，实际上是第一手的转包人”，查应刚又将该工程转包给邓昌发。后来，邓昌发将项目转包给了唐家聪及合伙人。

几番转包之后，项目每公里造价从发包时的约130万元，到了具体施工的唐家聪手里只剩下68万元，几乎是发包价的一半。

已经停工的施工现场还遗留有云南交建的牌子。刘虎 摄

对于工程转包一事，笔者询问了邓昌发。邓昌发称，他承包给唐家聪等人的工程，的确是从屏边县当地的一个叫查应刚的老板手里承包的，他承包的公路造价为70万元每公里。除了将一部分分包给唐家聪等人外，他自己也还在施工。目前，他总计一千万元的工程款只收到了三百多万元，大部分也还没有支付。他认为，唐家聪之所以收不到工程款，是因为没有形成水泥路，无法验收所致。

唐家聪称，云南交建系公路项目的中标人，该项目系政府惠民工程，屏边交通局按照《建筑法》《招投标法》的相关规定，将该项目发包给云南交建，但云南交建却违反法律规定及合同约定将项目交给不具备建筑资质的主体施工。

唐家聪查询后发现，云南交建除了在屏边县设立屏边县分公司外，还在云南各地州设立了16家分公司，也就是说云南交建承包项目后，都会以设立分公司，并以指定分包人作为分公司负责人的形式将承接的项目非法分包给不具备建筑资质的相关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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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告+起诉 实际施工人多种措施讨要工程款

“3.2亿元工程款，究竟会有多少用于工程？”唐家聪认为，正是云南交建利用资质承包相关工程后再进行非法转包，并对中标项目置之不理，也不进行实质性管理，只是收取高额的管理费。几番盘剥后，公路造价几乎减少了一半，云南交建通过转包赚取了高额差价，不支付工程款直接导致政府惠民工程停工。

为了要回自己的工程款，唐家聪将云南交建、屏边县交通局现任局长刘红勇和原局长宋小鹏，以及监理公司云南盛旭工程项目管理有限公司，控告到了云南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屏边县监察委员会。

在控告材料里，唐家聪请求主管部门对云南交建非法转包、违法分包行为进行查处，并作出没收违法所得、降低资质等级或吊销资质证书、责令停业整顿的处罚。

屏边县交通运输局。刘虎 摄

对于控告屏边县两任交通局长的理由，唐家聪称，根据《公路法》的规定，交通局作为行政主管部门，应该在公路建设过程中依据职责维护公路建设秩序，加强对公路建设的监督管理。云南交建利用资质取得工程后，没有施工也未实质管理，只是收取管理费，交通局作为行政主管部门，对于政府惠民工程存在违法分包转包的情况视而不见，这属于典型的监管不力，严重失职，另外在拨付了资金后，也没有监管资金的使用，实际施工人未收到任何款项，导致项目停工。

根据《公路法》的规定，交通主管部门、公路管理机构的工作人员玩忽职守、徇私舞弊、滥用职权，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尚不构成犯罪的，依法给予行政处分。

而对于监理公司，唐家聪认为在如此长的时间里，监理公司并未向建设方报告云南交建违法分包、转包的情况，属于严重失职，应该按照法律规定承担相关责任。请求依法对监理公司在工程监理过程中对非法转包、违法分包未有效监督的行为进行查处，并作出没收违法所得、降低资质等级或吊销资质证书、责令停业整顿的处罚。

值得一提的是，《屏边县2022年30户以上自然村通硬化路建设项目合同谈判纪要》中载明：

“严禁中标人在签订合同后非法转包和分包、层层转包、层层剥皮。”

云南交建集团。刘虎 摄

作为发包人的屏边苗族自治县农村公路建设指挥部，在合同附件里注明了承包单位将承包的工程转包或者违法分包的后果。不仅有对施工单位的处罚，也有对工程监理单位的处罚。

但是即使这样，工程还是被层层转包。其实，对于工程中的违法转包、分包行为，我国法律法规都有明文规定。

《建设工程质量管理条例》第六十二条，违反本条例规定，承包单位将承包的工程转包或者违法分包的，责令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对勘察、设计单位处合同约定的勘察费、设计费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百分之五十以下的罚款；对施工单位处工程合同价款百分之零点五以上百分之一以下的罚款；可以责令停业整顿，降低资质等级；情节严重的，吊销资质证书。

工程监理单位转让工程监理业务的，责令改正，没收违法所得，处合同约定的监理酬金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百分之五十以下的罚款；可以责令停业整顿，降低资质等级；情节严重的，吊销资质证书。

那么，邓昌发口中所说的查应刚是否就是从云南交建手里转包了整个工程呢？11月20日，笔者就“是否是该乡村公路项目的实际承包人、是借用云南交建的资质还是从云南交建手里承包、唐家聪拿不到工程款的原因是发包方没有拨款还是工程没有验收”等问题向查应刚发去短信求证，但是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同日，笔者向屏边县交通运输局局长刘红勇发去短信，提及“该项目层层转包，指挥部是否知悉、唐家聪等人没有拿到一分钱的工程款，是指挥部的原因还是承包方扣押了款项、对于此事交通局有没有解决方案”等问题。

刘红勇局长没有正面回应工程是否违法转包问题，只是回复称“已经与双方协商很多次，但达不到双方要求，目前已经通过法律程序解决，近期会开庭了，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维护好双方的合法权益。”

屏边县法院。刘虎 摄

据了解，在向上级单位控告的同时，唐家聪将邓昌发、云南交建、屏边县交通运输局作为共同被告起诉到了屏边县法院。11月27日，屏边县法院将对此案进行审理。不知道司法程序的介入，能否为此事带来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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