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迟来的正义，更应该警惕仓促而至的不公正!
作者:外马尔，法萌君有改动。
都说迟来的正义非正义，到了年终，这样的理念被提到了新的高度。已经让人分不清穷尽手段的结案是为了及时的正义，还是为了评比排行的总结大会。
全体动员会、案件推进会、积案调度会……今年的形势依旧很紧迫，虽然案子比去年多很多，但结案任务必须完成，结案率必须达标而且要省内争先，整体结案率不到95%不准休班，个人结案数完不成任务写出报告……
每天忙着开庭、写文书，同事见面也不再寒暄，最多问上一句“还有多少案子要结”。可以说，院子里面的人比当事人更早的感受到了司法这趟列车的加速度。
笔者担忧的是，司法审判程序不是全机械化的工厂流水线，案件审理结果不是随意开关的自来水龙头；法官个人并非“没有懈怠、永不耗损”的办案机器，裁判过程也不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传说。根据能量守恒定律，突破常规的提高速度，只能以牺牲质量为代价。单位时间内要求生产数倍于之前的裁判，势必意味着个体的质量可能大打折扣。
道理并不复杂，担忧是否就是事实？据观察和深入了解，现实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以二审审判为例，不外乎发回、改判、维持、撤诉、调解几种结果。一审上诉案件本是矛盾激化之极，能够撤诉、调解的很少；改判、发回必须经细致审理，发现一审偏差，工作量最大；维持原判一审法院喜闻乐见，二审工作量最少。
现实是，年末二审维持率正在大幅提升。笔者从业已有十年，虽然算不上资深，但也已经接触过数千二审案件。通常情况下，很难找出一份没有任何实体或程序瑕疵的民事一审判决，二审审理原则上是小错不改。即便如此，近些年来，通常情况下的二审发改率大概20%-30%。
然而，经数字法院平台查询，部分台账显示，年末近两个月的发改率竟然不足6%，远低于平常水平。相信这个数据大数据下，并不难查询。让人不禁质疑，大量原本应该发改的案件，不顾裁判尺度的统一，被仓促间维持原判。
二审设立之目的，本是给予案件质量以救济把关，如果沦为走过场，实乃当事人维权难上加难，司法权威大为折损。有二审法官介绍，入行之初，常抱着信任一审法官之心态审理二审案件，甚至不提前看卷而当庭阅卷也是常态。后来，在草拟二审文书过程中经常发现，一审尚有事实并未查清，因此二次开庭率大为增加。以后二审开庭，都会尽量提前阅卷，列出事实疑点，对庭审中需要询问的问题和有待查明的事实，会有的放矢，尽可能的涉及。
但是，在一审上诉案件近些年显著增加下，内部结案率动辄百分之九十几的考核要求下，下级法院纷纷呼喊发改率太高不堪重负下，二审法院每到年末，上班连轴转、晚上九点半、周末加个班等等，一天开十多个庭已是家常便饭。
一上午两到三个庭的连轴转，还要审核撰写文书，法官有多少时间提前阅卷，归纳案件疑点拟好开庭提纲？二审庭审上，一般是法官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直问，有没有新证据、除了书面材料观点还有什么补充观点。法官自己没有要问的要查的，当事人多数不发一言，除去正常的程序告知，二审庭审基本没有花太多时间的。庭审记录多数是详见书面材料，笔录甚至可以简单到忽略不计。
一面是有一审法院的上诉案件数量已经占到了判决数量的一半以上，一面是二审法院匆匆开始、草草收场的二审准备、开庭审理，反差之下，如此的上诉矛盾与匆匆的二审审理，岂是二审维持判决书一句“原审查明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上诉人上诉理由和事实不成立”，能够查清事实，阐明纠纷，进而解决问题？
对于裁判者而言，可能一件案件只是他审理的成百上千件案件中的千分之几，一个法院年审理案件小数点下的万分之几；但对每个案件的当事人而言，这起诉讼就是他几年甚至一辈子，反复琢磨精心酝酿的天大的事情。
近年来的错案平反，法官被追责的案例分析告诉我们，可能最终决定案件结果的，往往是那些诉讼中当事人曾经提到过的，但法官偏偏忽视掉的一些案件细节；一旦法官被追责时，往往没有人会看到他曾经成功处结了几千件案件的功劳，决定他职场命运的只是其中千分之几的那一件错案。
慢工出细活，细节决定成败。追求高效率的结案率本无错误，迟来的正义非正义，仓促而至的不公正同样非正义，千万别以牺牲案件质量为代价。
想想当事人为了一起案件，经历了半年多的一审审理，又远赴上一级地区上诉二审，匆匆而过的二审庭审、语焉不详的二审维持，是否能够树立他们的法律信仰，赢得他们的司法信任，平息和化解他们的罢诉息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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