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地回声 ll 黑麦：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题图：元旦节参加图书室活动的孩子

我希望有一天，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像走在自己的院子，不会有孤独，不会遭驱赶。无论是睡梦中还是清晨醒来，都会有父母的陪伴。

春雨一样珍贵的信任

——“朱集图书室”月捐的回声

 黑麦 | 文

一

全国共有2851个县级行政区划单位，39888个乡镇行政区划单位（数据来源：2020年4月楚汉网）。朱集，这个名字普通、位于鄂豫交界处的小镇，既没有人文风光，也没有旅游资源，实在是鲜为人知、没没无闻。

不过，这座小镇的两间乡村公益图书室，却得到了外界诸多爱心人士的关怀。这些人士有大学教授、报业主编、个体企业主、房产经纪人，也有眼镜店老板、返乡新农夫、自由职业者或小学教师等等。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也有海外华人。年龄不同、职业有别，但共同的一点：他们都没有来过图书室。

我经常想，在汹汹疫情仍在持续影响每个人的生活时，是怎样的一种力量使他们把目光投向陌生小镇的图书室，并且慷慨解囊施以援手。

答案是：爱和信任。

这里的爱，是指对留守儿童的关爱。据统计，中国目前有7000万左右的留守儿童，他们很多都是父母双方全不在身边，被托留给祖辈照顾。造成留守儿童现象的原因，连百度百科都写得很清楚：“一方面是家庭的贫困，另一方面是中国长期的城乡二元体制以及社会对‘农民工’不公平的待遇。”

有研究者认为，给孩子贴上“留守儿童”的标签等于划分人群，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在我看来，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更重要的是，概念之争不应掩盖这一群体所处困境之本质。

这些“留守儿童”最终都要长大，他们的身心健康，连接着社会的未来和国家的希望。一味追求高楼大厦现代化，却对这样庞大的“希望群体”弃置不顾，在我看来，这不是“以人为本”的现代化，这样的现代化，是在放弃我们的未来。

图书室的很多关注者也许未曾想过这些，他们仅仅出于关爱、出于对陷于亲子分离痛苦中孩子的不忍，加入月捐者队伍。这种朴素的良善最为难得，往大一点说，在负起时代发展中本该国家承担的社会责任。

信任，是指对图书室和图书室创办者的信任。

一位社科院大学的老师称赞道：“这是我认识的一个返乡青年的真实故事，充满艰辛和奋斗。”

海外华裔作家，一枚园地耕耘者林世钰说：“2021，与其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人人发一点微光，世界就不冰冷。我去年已加入月捐，发现她们确实在踏实做事，可信可靠。”

还有爱心朋友说：“虽然没见过面，但金丽的善良和坚守给了我勇气和希望。”

图书室由广西嫁到湖北的姑娘金丽创办，至今已走过5个年头，另外加入了两名老师。除了图书借阅，她们也为孩子举办夏令营和各类节庆活动，到街头或乡下推广阅读，并将性教育和生命安全教育办进课堂。

从去年开始，还联系很多留守妈妈，开办妈妈课堂，交流一些女性和教育话题。

她们做出的这些成绩，或者说，她们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使很多人在这里看到了希望。因此，在图书室遭遇困难时，众人接力“筑梦”，以使这盏为留守儿童点亮的希望之灯免于熄灭。

图书室的孩子在整理爱心人士寄来的新书

二

首先是去年五月份，疫情正盛，图书室面临关闭的困境。经过反复考虑，金丽发起了“月捐者招募计划”，即每人每月捐出50元，助力图书室走下去。

荞麦（园地接力者、图书室志愿者）写了一篇招募文；我写了一篇《留守儿童，谁之殇》发在“一枚园地”。尤其是后文，引起了很大反响，使这个群体和话题走向更多人的视野，五湖四海的读者为这些孩子们的处境而揪心，纷纷在文末“赞赏”，最后园地与我商量，把全部赞赏金额（6372元）作为稿费给了我，我都如数转赠给了图书室。

不仅如此，一枚园地供稿最勤之一的“南宫踏舞”老师，听说金丽是广西人，便立即加入月捐队伍，而且号召身边的同事、学生和朋友，总共好几十位加入。他们用“娘家人”的热情拥抱金丽，支持图书室。很多人亲切地称南宫老师为“梁妈”。

梁妈也成了图书室的顾问之一，她的宣传口号是：“每月50元，不影响你的生活质量，但是会给留守儿童打开一扇窗！”

倏忽半年多过去，正是因为有了各路朋友的帮助，图书室在艰难的2020年得以正常运转，并且开办了丰富多彩的活动。

这期间，一枚姐多次催促我再写留守儿童或图书室，由于琐事缠身拖延了好几个月，到年底才写完。然后我几乎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园地”有心有意，在2021年元旦发出《这个新年，加入我们，一起为留守儿童点亮一盏灯》，再次点燃五湖四海朋友们的爱心和热情。

不断的微信咨询和电话，纷纷要加入月捐计划。短短两天，迅速增加了上百名月捐者，使图书室的帮扶力量翻了倍。特别是一枚姐、安然大哥和其他接力者、耕耘者，他们将信息转发到“跑友群”、“茶友群”或“读友群”等等，响应者众。

看着一个个朋友跨入月捐群，就像看到一张张远道而来热情洋溢的脸庞、一颗颗受过生活磨砺但依旧火热的爱心，就像自己的家人，他们掀开门帘，进入“筑梦”大家庭。

虽值北方凛冬，我一直感到自己处在暖流包围之中。我相信一枚姐、安然大哥也是，一枚园地众多的作者和读者们同样是。金丽和图书室的几位老师也是，还有朱集镇上的那些留守孩子们。

爱心人士刚寄到的包裹和感谢信

三

一枚园地是由方方日记的接力者转化而来，开辟“民声”和“说事儿”栏目，延续了“文以载道”和为普通人发声的传统文学精神。

正如不久前丁东老师在他的文章里（丁东：我对一枚园地的期待之一，是成为有良知的文学平台）所期待的：成为一个有良知的文学平台。并由线上发声转到线下帮助，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些身边人。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方方日记及接力日记的现实价值！

前几天，我线上参加返乡文学小组会议，听讲者反思：文学与社会资源的对接上经验不足。这说明了大家抱着拳拳之心想做事情，但如何对接现实很难。

我想到了一枚园地，至少在这方面，园地的编辑、耕耘者与读者们敢于行动、善于行动，号召力强，转化力强。

大半年来，一枚园地以及园地的作者、读者们：

自发持续给受到非议的作家和医务工作者献花，与她们站在一起；

帮助几位行动不便的姑娘在爱心读者群里每日摆摊；

将一些文章的全部赞赏专项使用，作为稿费给那些“月入不足一千”的穷亲戚以看病或改善生活；

助力乡村公益图书室发展，为留守儿童提供健康的成长环境。

就在写这篇文章的同时，“筑梦”群里发生了一件很暖心的故事。

两个小学生走进图书室，开心地选着自己喜欢的书，还讨论起来。爷爷奶奶过来喊他们，他们说：“我要再看会儿。”金丽拍下这一幕分享到了“月捐群”里，她很开心地说：

“老人也慢慢认可阅读了！”

月捐群里一位细心的朋友发现，孩子们大冬天穿着棉袄，小手还冻得通红，便主动提出买两个电暖气寄过去，这样“来图书室看书的孩子就会更多了。” 还有不少朋友把衣物或“精神食粮”寄到图书室。

园地众多的耕耘者和读者们，他们热情满满、心怀大爱，热心帮助需要帮助的留守儿童。其中一枚姐、安然大哥以及梁妈等，拥有丰富的组织和管理经验，也被邀请作为图书室的顾问。这是图书室的幸运。

金丽走访留守儿童家庭

四

“留守儿童”现象是现代化进程中的“痼疾”，这里并不仅仅有“人”的问题，更是伴随于传统乡村的快速瓦解而发生、蔓延。

在《财经》记者熊平平看来，“传统社会中，不同年龄结构、文化层次、职业身份的村民建构起礼俗社会，一代代人成长其中，既学习社会知识，也不断约束自我行为，与乡村学校共同构建起孩子的完整学习体系。”

而现在，乡村礼俗社会被摧毁，只剩下学校教育和不完整的家庭教育，留守儿童的成长缺失可见一斑。

去年夏天回乡时，与图书室老师交谈，她们讲到：“但凡镇上有就业机会，比如超市、工厂、小饭馆或奶粉店，即便挣得少，很多人也愿意留在镇上照顾孩子。” 可惜，连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除了进城别无他路。

然而进城后，孩子上学又有户口限制。孩子的身份不过是由留守儿童转变为流动儿童，教育机会仍然得不到保障。可见，户籍限制作为政策壁垒极不公正，既要大量吸纳外来务工人员服务城市，又不要他们年幼的子女和年迈的父母，甚至加以驱赶。

生活在大洋彼岸的一枚姐讲到，“这边没有户口一说，迁徙自由，一般全家人都会在一起，不太会产生留守儿童的问题。” 哦！原来“留守儿童”也是我国的特色之一。

但我仍像作家苇岸那样怀有信心和良好的愿望：总有一天，我们的孩子会拥有一个完整的中国。他们可以在农村读书和玩耍，也可以在城市读书和玩耍。农村儿童可以进城市的博物馆和图书馆，城市儿童也可以到乡下的河里捉鱼或在谷场打滚。

无论走到哪里，他们就像走在自己的院子，不会有孤独，不会遭驱赶。无论是睡梦中还是清晨醒来，都会有父母的陪伴。

【作者简介】 黑麦：八零后。热爱人间草木，及一切无名之人。一枚园地耕耘者。个人微信公号：驽马十二驾

（本文编辑：呼斯楞豫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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