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的房子，就是我们的家 | 瞬间MomentX
散步集 X 吕德安
摄影/宋蓬勃
诗人黑塞曾经袒露，自己的生活没有一个中心，而是震颤地在许多正极和负极之间摇摆——这边是眷恋的安居，那边是思念永远在路上。
直到他在家乡建造起一幢红房子，亲自丈量过墙壁和屋顶，筑过花园里的小径，把自己的画挂在自己的墙上。
在那儿，他说自己的矛盾消失了，每一次休憩都产生新的渴望。
二十年前，一位中国诗人做了同样的事情：红褐色的砖墙，灰色屋顶，在乡野的绿色中，一幢属于诗人的房子突兀又自然地生长起来。
建房子的诗人名叫吕德安。
他是“他们”诗群的代表诗人之一，“星期五画派”的重要成员，因其对自然、心灵的朴素描写，还被称作“中国的弗罗斯特”。（注：弗罗斯特，美国桂冠诗人）
摄影/宋蓬勃
一九九四年从纽约回到福建时，已经没有单位，没有住房的吕德安在朋友偶然的建议下来到乡间。
弗罗斯特的诗句浮现出来——“我们总是先去属于土地/然后土地才属于我们。”（《彻底奉献》）
此后，吕德安带着自己在美国三年的积蓄上山。选地，动土，买料，运输，砌墙，造园，掘井，栽树，砍藤......
他一度没有时间读书和写作，成为半个农民的体验却让他更懂得人、土地、爱和勇气。
房子建成后，他在山上写诗，画画，会朋友，还将盖房子的这段经历整理，写下一部诗集《适得其所》。
谈到诗集名字时，吕德安曾说：“在这个普遍丧失故乡的时代，总有种噩梦般的‘生活在别处’的感受纠缠在我们身上。”
今天，瞬间MomentX和他聊了聊，他在山上“适得其所”的生活。
诗人、画家吕德安
著有《南方以北》《顽石》《适得其所》等作品
现居住于美国和福建两地
/ 关于“瞬间” /
“瞬间”是所有创作者的秘密。我们都在掌握、捕捉瞬间，瞬间里的情感、灵气、想法支撑着整个作品，让作品更加真实。说得抽象一些，瞬间就是当下，是一种在场的意义。
我们选择这样的生活，都是诗歌教育的结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生漫漫，正是为了有这么一个个短暂的瞬间，一个个深处的日子来充实自己的生命。
当时有很多人出国，我对国外也比较好奇。记得刚出去的时候，碰到从欧洲过来的朋友，一见面他就对我说：“你也出来了，你可是家园诗人啊！”我想了想，回答说：“我出来看一看。”
以我的英语水平，是无法在国外生存的。我在纽约街头画肖像作为谋生手段，余下的时间则完全按照作家的方式生活。读自己带去的几本书，给国内的朋友写信、投稿，在画廊看画展。
原本我觉得自己可以随时落地生根，但那三年，谋生消耗了我好大的精力。
还有孤独感，外来人被边缘化的感受，让我觉得我可能不属于这里。出于创作上的考虑，我又回到福建，把精力回收到写作上。
“我曾经远走他乡......我感到我们需要幸福。”
摄影/宋蓬勃
盖房子这件事，确实到现在还觉得做得很对。跟我一起上山的朋友经常聊起，当时大家都下海了，而我们是退到山里去盖自己的小天地。
我想，这座房子是我很漂亮的一个作品，就像对自己一生价值的实践一样。这个过程，住在城里是体会不到的。
在自然环境里建筑自己的居室，好像也符合我们根子上的文人山居、遁世的传统，让人感觉特别亲近，特别自由。
就我个人来说，建房子本身是一种自我情绪的满足。一个诗人就应当写诗，然后有自己不太麻烦的生活。
我对社会的诉求不多，觉得创作好诗歌、好画就是好的。通过投稿、办展览，我依然会和社会建立联系，因此称不上彻底的隐逸。
在山上居住，当然会影响人生活的方式，甚至说话的方式。但我相信真实，什么样的生活就应该是什么样子。
“山可不是这么近的东西。”
摄影/宋蓬勃
这就是我写那首长诗《适得其所》的原因。我认为像我这样的生活，不是每个人到那个地方都感到满意的。所谓“理想”，适合他的就是最好的。
我希望生活应该是真实的，只要他觉得真实。但有一点，房子盖好后，很多来过的朋友都喜欢周边的乡野。所以我觉得，自然界可能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盖房子的那几年，我一直在山上生活。近几年则一直过着游居两地的生活，纽约以及福建。
如今那座房子所在的山谷变得热闹起来，不断有各地的人前去，自然形成了一个社区，一个村落。有公务员，有汉学家，有搞体育的，每个人都在那里建造自己想象中的房子。
尽管好多人只是把房子放在那里，在城市里面对各种艰难。但有时候，有个梦想安放在那里，想起来可能也会很开心。
我想写这个当代村庄的形成，可能不是诗歌。但这个想法，一直存在在我的脑海里。
注：本文对话整理自瞬间MomentX对吕德安的访谈
图片来自《在山上写诗 画画 盖房子》，中信出版集团/楚尘文化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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