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富学 熊一玮 | 唐代开教福建摩尼僧呼禄法师族出回鹘新证
摘要:唐会昌三年(843),唐武宗灭摩尼教,《闽书》记载有呼禄法师者,来入福唐(福清)。摩尼教由是输入福建。学界一般认为“呼禄”即中古波斯语xrōhxwān(呼嚧唤)之音译,笔者撰文认为“呼嚧唤”为官号,不可与作为教界职称的“法师”并用,认为“呼禄”当为古突厥语Qutluɣ的音译,意为“吉祥”。但此说受到学界质疑。近期于福建福清市发现的摩尼教抄本《普度科仪》恰好有“东土摩呼禄慕阇”之记载,可与《闽书》相呼应。“呼禄慕阇”,如果将“呼禄”解释为“呼嚧唤”,则 “呼禄慕阇”就等同于“呼嚧唤慕阇”。慕阇和呼嚧唤同为摩尼教官号,前者为最高级别相差很大,呼嚧唤则地位较低,无法并列用作人名,足证“呼禄”不可能为波斯语摩尼教官号“呼嚧唤”音译的推论是可信的。扬州出土《唐故李府君墓志并序》中的罗呼禄、摩呼禄父子,虽为波斯人,但不应与摩尼教有什么关联。福清本《香空宝忏》中的忏悔文、十戒等内容与回鹘文本《摩尼教徒忏悔词》相似度极高,有助于进一步证实福建摩尼教是由回鹘高僧呼禄法师始传的。“呼禄慕阇”又被称作“嗣教明师”,当指法师将波斯摩尼教转化为中土摩尼教,具有继往开来的身份,能具备这一身份者唯有开摩尼教于福建之回鹘高僧“呼禄法师”可担当之。
关键词:福清科仪本;《普度科仪》;霞浦摩尼教;呼禄法师
唐文宗开成五年(840),回鹘帝国土崩瓦解,翌年,唐政府开始限制摩尼教在江淮地区的活动,《赐回鹘可汗书意》曰:“其江淮诸寺权停,往回鹘本土安宁。”[1] 是见,841年唐朝即关闭了回鹘在荆、洪、扬、越诸州所设摩尼寺,只保留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和北京太原的寺院。会昌三年(843)三月,没收摩尼寺庄宅钱物,“京城女摩尼七十人皆死。在回纥者流之诸道,死者大半”。[2] 四月,“敕下,令煞天下摩尼师”。[3] 回鹘摩尼教又是而遭遇毁灭性打击。[4] 由是,呼禄法师带领摩尼僧团避难福清,事见《闽书·方域志》:
这一记载明言,摩尼教开教福建者为呼禄法师。至于呼禄法师的身份,学术界多有考证。英国学者刘南强认为“呼禄”就是中古波斯语xrōhxwān(呼嚧唤:译云教道首,专知奖劝,身份为使唤僧)的音译。[6] 此说既出,便得到学术界广泛的支持。[7] 笔者独不以为然,认为呼嚧唤作为使唤僧,地位不高,与“授侣三山”的法师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尤有进者,“呼嚧唤”既为宗教职务称号,其后就不能叠床架屋,再加“法师”二字了。故而推定“呼禄”实当为回鹘语“Qutluɣ”即“骨咄禄”之对音,意为“吉祥”。骨咄禄,又译“骨禄”“骨都”“胡禄”,而“Qutluɣ”在回鹘又常被人格化为“保护神”,其用以对译“呼禄”无疑再合适不过。[8]
对笔者的这一见解,林悟殊先生不予认同,认为古来“叠床架屋”、音译意译合璧之译名并不鲜见,而且举了不少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如东南亚之“湄南河”(Menam)泰语本即“大河”之义,而复缀以河(River)字,《摩尼教残经》第15行之“未劳俱孚山”,俱孚本为中古波斯语kof(山脉)之音译,则其山名亦属“迭床架屋”。[9]
林先生之驳议,看起来有些道理,实则与本人所论作为法号使用的“呼禄法师”一名完全不相干。作为地名,这种“迭床架屋”情况太多见了,用以让国人更明晰地明了非汉语地名之含义,国外有之,其实国内更多,如新疆喀拉库姆沙漠,“库姆”与“沙漠”同义,为维吾尔语kum之音译;库鲁克塔格山,“塔格”与“山”同义,为维吾尔语taɣ之音译;卡拉库里湖,“库里”与“湖”,为维吾尔语köl之音译;如青海湖,“海”“湖”同义,为蒙古语nor之意译。诸如此类,俯拾皆是,唯作为法号甚或人名使用之例证,林先生却无一例可举。究其原因,很简单,法号与人名不仅不可出现“迭床架屋”(如“法师法师”之类)的情况,甚至不能出现官职后跟职称(如“院长法师”“教授法师”)的情况,以此类推,“呼嚧唤法师”之类称谓也是绝不可能出现的,安可将“呼禄法师”解释为“呼嚧唤法师”乎?
2017年以来,福建福清市各乡镇发现了一批摩尼教科仪本,其中高山镇《普度科仪·稽师科》中二度出现“呼禄”之名。全文尚未刊布,今征得收藏者薛明贵先生同意,仅摘录相关文字如下:
图1-2:福清本《普度科仪·稽师科》,薛明贵抄本(俞伦伦摄)
“呼禄”之名,在《普度科仪》中有两种称呼,一为“东土摩呼禄慕阇”,二为“西天呼禄嗣教明师”,这些记载为确定“呼禄法师”的身份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在《普度科仪·稽师科》中,“西国法王”与“东土摩呼禄慕阇”对应,“十二大慕阇”与“灵源历代传教宗师”对应。在《稽师科》之外,《谢师科》中也有大体相同的文字:“迹朝西天,取斯信慕阇之进止。法流东土,自大唐龙朔之兴。灯灯相续于无穷,祖祖继承而不坠。”西国法王指西亚、中亚的教会总领袖(总主教),[10] 十二大慕阇亦应指传播摩尼教“七藏经文”的教团首领。七藏经文概指摩尼教的七部大经,经名见于敦煌本S. 3969《摩尼光佛教法仪略》:《彻尽万法根源智经》(大应轮部)、《净命宝藏经》(寻提贺部)、《律藏经》或称《药藏经》(泥万部)、《秘密法藏经》(阿罗瓒部)、《证明过去经》(钵迦摩帝夜部)、《大力士经》(俱缓部)、《赞愿经》(阿拂胤部)。[11] 吐鲁番出土摩尼教残片M2里说,教团首领阿莫(Ammō)准备渡过阿姆河进入河中地的时候,受到了守护阿姆河的女神巴伽德(Bagārd)的阻挡,后来阿莫诵读《净命宝藏经》,说服女神,得以渡河。[12] 法王、慕阇在诸国传播七藏经文的说法可与上述记载相印证。
《普度科仪·稽师科》中的“东土摩呼禄慕阇”显然记载的是福建地方摩尼教史事。“东土”指中国甚或福建地方,当无疑义。其中的“摩”即波斯语Mār,为敬称,在汉文文献中又音译作“末”,如摩尼教教主就被称为“末摩尼”。最值得关注的是“呼禄慕阇”。慕阇,回鹘语作možak,来自粟特语mwž’k,[13] 为摩尼教五级教徒中最高阶的教职。[14] 敦煌本S. 3969《摩尼教光佛法仪略·五级仪第四》记载:
此外,敦煌写本《下部赞》也有“诠柬十二大慕阇,七十有二拂多诞”之语。[16] 依《摩尼教光佛法仪略》和《下部赞》之载,作为第一品级的慕阇人数为十二名,拂多诞为七十二名,再下的默奚悉德为三百六十名,属于中上层人物。其下为阿罗缓,再下为耨沙喭,属于低级僧侣,人数不限。阿罗缓又作“呼嚧唤”,为中古波斯语xrōhxwān(呼嚧唤)之音译,从吐鲁番出土回鹘文《摩尼教寺院文书》看,其地位是相当低的:
高级僧侣们用饭时,呼嚧唤要站着服侍他们,只有在大摩尼用膳完毕后,才有资格坐下来用饭。不难看出,呼嚧唤/阿罗缓应是摩尼教寺院中供上层使唤的低级僧官或一般僧侣,地位低下,与《闽书》卷7《方域志》所载呼禄法师“授侣三山(福州市)”[18] 的崇高地位完全没法匹配。即便如林悟殊先生所推定的那样,吐鲁番文书中作为使唤僧的呼嚧唤,其性质有可能不同于唐代《摩尼光佛教法仪略》中的呼嚧唤,而接近于月直的身份了,以十世纪高昌摩尼教团的任命情况状唐代,显然扞格。[19] 若依林先生等人的推论,“呼禄法师”等于“呼嚧唤法师”。那我们不免要问,《普度科仪》中的“呼禄慕阇”是不是就可解释为“呼嚧唤慕阇”呢?两个官号何可连用?退一步说,即使可以连用,敢问这位被称作“呼禄慕阇”的法师其身份到底是“呼嚧唤”还是“慕阇”呢?且不说两个官号不可连用,即使可连用,这位法师的身份既是“呼嚧唤”又是“慕阇”,在摩尼教五个等级中,前者为地位较低的第四级,后者为地位最高的第一级,将二者连在一起作为名称,那应该归于何级?自相矛盾甚矣。质言之,将“呼禄法师”解释为“呼嚧唤法师”无论如何都是解释不通的。
2004年扬州出土的一方题为《唐故李府君墓志并序》的墓志,文曰:
墓主名“李摩呼禄”,籍贯为波斯国人,其父名为“李罗呼禄”。学界遂有人据此而论定呼禄法师源自波斯语之xrōhxwān(呼嚧唤)的结论是正确的。[20] 笔者检索“呼禄”之名,发现在《册府元龟》中亦出现“[唐开成]四年(839)正月,阇婆国李南呼禄来朝贡”之语。[21] 阇婆国位于印尼群岛,李南呼禄可能也是波斯移民。在回鹘语人名中与“呼禄”读音最接近的当为“胡禄(中古音作*ɣuo-luk)”,如永泰元年(765)冬十月“乙酉,回纥首领胡禄都督来朝”。[22] 宝应元年(762)又有回鹘“胡禄都督封金河王”。[23] 其中的“胡禄”亦即古代突厥常见人名骨咄禄、骨禄、骨都等,皆突厥语Qutluɣ之音译也。周运中博士曾言,将“呼禄”解释为回鹘语 Qutluɣ读音不合,因为呼是平声,不能对应入声的 qut,禄的中古音是入声 luk,和 luɣ也不符合。[24] 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汉语有入声平声不错,问题是汉语以外的少数民族语言也有这种声调吗?就回鹘语的Qut-来说,ïduq qut,汉语文献作“亦都护”,“护”为入声,而Qut Tirig,汉语典籍译作“骨迪历”,“骨”为平声。就读音言,与xrōhxwān(呼嚧唤)相比,以qutluɣ对“呼禄”更合适,一方面“禄”字的元音*u是个开口度很小的闭元音;另一方面如果真是xrōhxwān,那么,xrō-读音“呼禄”,-hxwān全被省略了,未免显得省略过多。再看回鹘可汗的称号,漠北回鹘汗国第四代可汗名Alp Qutluɣ Bilgä Qaɣan,唐政府赐号“合骨咄禄毗伽可汗”,第六任可汗名Qutluɣ Bilgä Qaɣan,唐政府所赐封号为“骨咄禄毗伽可汗”。Qutluɣ的对应词正是“骨咄禄”,何言不可对应?更值得关注的是《新唐书·回鹘传》的有关记载:“[贞元]十一年(785),可汗死,无子,国人立其相骨咄禄为可汗,以使者来,诏秘书监张荐持节册拜爱滕里逻羽录没蜜施合胡禄毗伽怀信可汗。”[25] 这里的“骨咄禄”同时又被写作“胡禄”,可进一步坐实“呼禄”为Qutluɣ音译的推测。
摩尼教在波斯流行的时间非常短暂,前后仅有十余年,自公元277年摩尼被处死后,教徒便如鸟兽散,兹后即不闻摩尼教在波斯的流播了。在波斯文化中,摩尼充当的是一个反面人物角色。菲尔多西《列王纪》称:
其中称摩尼是来自中国的画家,说明波斯文化是排斥他的,在波斯人心目中,其地位甚至比不上一个祭司长。波斯拜火教长期流行,在拜火教看来,摩尼教属于异端。尤有进者,在波斯艺术品中,摩尼展示给人的是被处死,然后被剥皮挂在树上的场景。[27]《列王纪》记载:
《古兰经》2:62:“信道者、犹太教徒、基督教徒、拜星教徒,凡信真主和末日,并且行善的,将来在主那里必得享受自己的报酬,他们将来没有恐惧,也不忧愁。”显然是将犹太教徒、基督教徒、拜火教徒和穆斯林相提并论,受到宽容对待。独摩尼教不然,始终被视为异端邪说,成为被打压的对象。在如此文化氛围下,波斯人还会以摩尼及其创造的摩尼教内容来给自己的家人取名吗?颇值得怀疑。是以,不管罗呼禄还摩呼禄,言之为波斯人或无大误,但以之与摩尼教相联系,则实出无由矣。
福清本《普度科仪·稽师科》中的“西国法王”与“东土摩呼禄慕阇”相对,且“东土摩呼禄慕阇”又被列于“灵源历代传教宗师”之前,暗示着呼禄法师在中国摩尼教中的崇高地位,应为东土(中国)摩尼教之领袖。观《乐山堂神记》中有“灵源传教历代宗祖:胡天尊祖师、胡古月祖师、高佛日祖师”之载;[29] 大体相同的记载又见于《明门初传请本师》:“灵源传教历代宗师:胡天尊祖师、高佛日祖师。”[30] 霞浦《无名科文》中也有“启请西国法主进法斯信慕阇、灵源历代祖师、证果祖师、解□祖师”之语。[31] 以《明门初传请本师》与《乐山堂神记》对校,内容唯阙“胡古月”一名。笔者考证,胡古月一名当衍。[32] 这里的胡天尊祖师很可能就是呼禄法师。一来“胡”“呼”音近,且都为胡人,二来呼禄法师为福建摩尼教初传者,地位崇高,被称作天尊合乎情理。联想会昌灭法,密教蒙难,教徒四散。及至五代,柳姓法师自创四川地区金刚界瑜伽部密宗,后被称为“柳本尊”,大足石刻多见“柳本尊十炼图”。[33] 虑及二者同为开山鼻祖,加上时代相去不远,其称号都出现一个“尊”字或非偶然。唐武宗灭法时,回鹘高僧呼禄法师(胡天尊祖师)带领少部分信徒逃入福建,后以泉州灵源山、华表山为根据地继续发展,历高佛日、西爽大师、陈诚庵、孙绵而至于林瞪。至林瞪以后,摩尼教在东南沿海地带发扬光大,成为中国摩尼教的中心。[34] 其状颇似萨珊国王瓦赫兰二世(VahrāmⅡ,276—293年在位)对摩尼教徒进行迫害时,波斯境内的许多摩尼教徒也东逃进入中亚地区,粟特与花剌子模逐步发展成为摩尼教中心地。[35]
值得注意的是,在《普度科仪·稽师科》中先称“呼禄”为“东土摩呼禄慕阇”,继而又称其为“西天呼禄嗣教明师”,既东又西,尤其是被称作“嗣教明师”,揭橥的当为其将波斯摩尼教转化为中土摩尼教这一史实,继往开来,有资格配享此身份者唯有开摩尼教于福建之回鹘高僧“呼禄法师”。从《普度科仪·稽师科》可知“呼禄法师”的身份是“慕阇”。敦煌写本S.3969《摩尼光佛法仪略》五级仪记载,慕阇为五级中第一等级,意为“承法教道者”。[36] 与《闽书》所载呼禄法师“授侣三山”[37] 身份相合。
林悟殊先生曾云,《明门初传请本师》中的“灵源传教历代宗师”与《乐山堂神记》中的“灵源传教历代宗祖”皆非明门传教宗师,而是清代乡村“一个以灵源名号标榜的法师群体”。[38] 其论看似言之凿凿,殊不知《乐山堂神记》《明门初传请本师》中的灵源乃指晋江灵源山,与华表山连为一体,霞浦摩尼教祖师胡天尊就是从那里开始传教的。对此笔者已有详考,[39] 兹不复赘。福清本《普度科仪·稽师科》的记载进一步印证了笔者的推断。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福建摩尼教的始传者“呼禄法师”应为回鹘摩尼教高僧,其中的“呼禄”为回鹘语“Qutluɣ”的音译,意为“吉祥”。学界有一种意见认为“呼禄”就是中古波斯语xrōhxwān(呼嚧唤)的音译。但呼嚧唤作为使唤僧,地位不高,与“授侣三山”的法师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且“呼嚧唤”为宗教称谓,后加“法师”二字,就显得叠床架屋了。在最新发现的福清本《普度科仪·稽师科》中出现有“东土摩呼禄慕阇”,指的就是首开摩尼教于福建的“呼禄法师”。这里明确记载其身份为“慕阇”,自然有资格“授侣三山”。有人根据扬州出土《唐故李府君墓志并序》中所谓墓主李摩呼禄“贯波斯国人”之载而推定“呼禄”当为波斯语“呼嚧唤”之音转,从而否定“呼禄法师”的回鹘人身份。此说之误,通过上文的分析自可明辨。从《普度科仪·稽师科》看,呼禄法师被称作“东土摩呼禄慕阇”,且位列“灵源历代传教宗师”之前,暗示着呼禄法师应为东土(中国)摩尼教之领袖,地位崇高。
有意思的是,在福清本《香空宝忏》中保留有十五条忏悔文,其内容与敦煌、吐鲁番出土回鹘本《摩尼教徒忏悔词(Xuāstvānīft)》能够一一对应,并且福清本保存下来的内容十分完整。唯一的不同在于福清本使用文言书写,四字成句,而回鹘文本则采用的是韵文形式。回鹘文献以韵文见长,而且都押头韵。[40] 表述形式不同而已。另外,福清本《香空宝忏》所记载的十戒,与10世纪末阿拉伯传记作家柰丁(al-Nadim)著《群书类述(Kitab al-Fihrist)》迥然有别,却与回鹘文《摩尼教徒忏悔词(Xuāstvānīft)》的记载几无二致。[41] 这些都反映了霞浦摩尼教与回鹘的密切关系,有助于进一步证实福建摩尼教的确是由回鹘高僧呼禄法师始传的,值得引起关注。
(本文的撰写得到福建闽台历史文化研究院俞伦伦先生资料上的帮助,特志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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