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述|BLOOM绽|以展示开启社会工程|2015
编者按|
BLOOM绽并不是一机构,它是由来自不同学科背景的参与者组成的,以展示、策动作为支撑,联结起建筑、艺术、社会运动这几个面向的集体工作团队。工作的核心议题是“都市状况”。具体的说就是各种社会关系在空间与地理结构中的某种外在的显现,是城市之所以成为城市的情境,也是城市之所以成为城市的条件。如果艺术的展示与我们的生活相关,那么并不在于我们对艺术是否介入社会的判定,而是以美学实践揭示出日常生活中那些被压抑的权力关系,那些不可见的剩余……所谓的任何社会实践都涉及展示,意味着以具体的实践去打破通常的展示形式,让更多人参与到展示行动中,并由此开启社会工程。本次推送的对评论展回溯的短文原题为“艺术展示如何成为一种社会介入方式?”。
绽:以展示开启社会工程|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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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社会实践都涉及展示
由不同学科背景组成的集体策展团队“BLOOM绽”在今年9月发起了“评论展: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1999-2013”的展出项目,针对展示、建造、知识生产展开一系列的活动,试图将研究、策展、社会运动转化为互相触动的进程。“评论展”就是这一进程中的阶段性节点,而此次评论展所选择的话题是台湾建筑师谢英俊及其团队在1999年至2013年的实践。
来自台湾的建筑师谢英俊及其团队,长年致力于生态农房研发与建设工作,创建了就地取材、低造价、适用技术以及开放式的构造体系,不仅力图对现有的社会生产条件进行垂向整合,更是对都市状况中的技术观念提出了挑战。先后完成台湾921地震灾后原住民部落300余户重建、四川512地震汶川、茂县、青川等地500余户农房重建,台湾88水灾原住民部落1000余户重建,西藏牧民定居房等多项工作。
2011年在大陆就举办过谢英俊的大规模巡回展。但是策展团队“BLOOM绽”认为,对于这一案例而言,如果仅止于建筑业界内部的对话,或者说通过建筑模型以及某种物品来证明一个个体实践的成功,那么不仅无法打开并折射出建筑、当代艺术和其他社会维度视角自身的问题,而且很容易落入到通常的将建筑师个体明星化的论述陷阱以及艺术展览逻辑的工作方式之中。因此,此次评论展的项目尤其强调的是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在1999年到2013年期间引发的各种响应,在不同的语境中遭遇的赞许、怀疑、揣测、质疑,把这些构成一个由评论(话语)形成的主题展出,是由资料呈现和多人对话两部分同时构成的。
其中与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相关的社会条件的资料展现,包括:1、拍摄谢英俊理念陈述的讲座视频;2、对1999年到2013年期间专业媒体、文化媒体、大众媒体对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的评论角度和频率变化的分析图表,以及从评论话语中提取的关键词;3、已有对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的重点评论文章;4、详细描述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最初在原住地地区发生的大事记;5、针对台湾原住民地区实践的回访视频;6、针对雅安地震灾区实践的回访资料;7、在城市化进程中建造矛盾最突出的城乡结合部地区的社会现场调查资料。
另一部分是邀请来自人类学、艺术、建筑、社会运动、社区营造等不同学科和实践领域的评论人进行马拉松对话,他们不但要在谢英俊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阐述自己是怎么观察、评论谢英俊及其团队的工作,还要表述各自是如何将这样的案例作用于自身已有工作的反思之中。而在展览第一回的结尾,谢英俊又在此前的评论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回应了每个评论人的观点表述。策展团队“BLOOM绽”又在展览第二回,邀请更多其他领域的实践者在第一回马拉松对话和谢英俊的回应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和深入对话。
不断的策动与不断的卷入
如果说“评论展”构成阶段性的节点,那么“BLOOM绽”所认为的“展示”就是不断的策动与不断的卷入。通常用作“展示”这个词的英文display,它的词根“dis- ply”,是指把很多折叠并隐蔽在里面的信息打开,类似于un-fold的意思。但是目前在艺术空间里的展出,则更多是在把艺术作为一个学科重新神秘化的过程。
让我们重新回到美学上的实践,通过直觉地感受,改变人的看法,这种美学上的力量,或许比外在的政治上的力量更强大,更隐性,但这样的实践一定是微小的、渐进的、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这种重新感知,会影响我们对现有社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认识,所以美学和伦理,这两个问题原本就是混杂在一起的。美学在原初的含义中并不涉及通常意义上的美和丑,而是指向直觉:一种可以影响人感知能力的事务。或者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直觉之学,感知之学,而已有的对美和丑的判断是由既定的标准来决定的,有着强烈的等级色彩。然而中文的翻译——“美”学会让人产生误解。
美学对社会有着很重要的建构意义,但这很容易只让人联想到30年代木刻运动,或者建国后的社会主义写实主义,或者今天流行的替底层发声的社区艺术,这些对与革命叙述相关的美学实践的看法不完整,也有很严重的误读。它并不是从天而降,一直存在于人类发展过程中,尤其是伴随着整个资本主义的发展史。它来源于人对所处环境的问题的反思,美学实践本身也必然有实验、挣扎、斗争和沉淀的过程。从认识世界到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必须先认识到当前改造世界的能力之有限,然后才能在这一限度上去改造自身认识世界的能力,并尽其所能地推及无限。美学实践也不例外。
今天资本主义的发展在不断变化,无论是从社会主义运动中吸收和借鉴过来福利政策还是群众动员,产生了越来越多缓和自身矛盾的机制。“当前的资本主义已经有能力给每个人提供文明化的生活水准的时候,人们的要求却极为有限”,在齐泽克的这段论述中,人并不是真正缺乏欲望,而是欲望被大大地压抑和单一化了。美学的实践正是要回应人的感受力和问题意识。
在习惯中,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都会觉得理所当然,即使是可见的细节也成为了被压抑的内容,所以美学的实践在今天就是展示。为激活日常生活而进行的展示,这并不只有艺术家的工作。无论是一个置换,一个变形,还是放大,甚至虚构,或者是在一件事上没完没了地彰显细节,所有的手法都是为了揭示被人们习以为常的、隐蔽的权力压迫——使之以事件的形式再次出场,可见、可思、可感。
在社会运动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一门课程进入大学的时候,在以上批判理论已经编进资本主义社会的大学教材之后,很明显,只有直接的社会行动,和只有研究,都是不够的。更应该考虑,如何对直接的社会运动进行展示,如何对理论研究进行展示,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将“展示”理解成对不可展示之剩余的展示,它可以成为demonstration,而不只是display。
正如艺术家在创作作品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推敲同样的物品放在不同的环境中会形成怎么样的效果。强调对展示进行策划,同样是为了去推敲一个事件、一种论述的呈现,需要放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需要怎么去跟这个环境会、跟周围的人发生关联。从媒介的角度去看待对展示进行策划的作用,就是为了以更灵活的手段去营造美学实践的场域,而完全不拘泥已有的艺术表达形式。因此,对展示的策划必然会更多地去考虑如何搭建一个尽可能开放的框架,让更多的人卷入,不断沉淀。
“BLOOM绽”策划的评论展与这次所针对的案例——谢英俊及其团队所提倡的适用技术和开放式的构造体系相似的是,只做一个安全的底限(建筑框架可以拆卸、可以连接、可以发展),把更多的创造空间留给了其他的人。开放并不是为了寻求平等多元的姿态,而是要以最大限度的灵活性,让更多的人参与到问题的解决中去。因为没有什么方法是解决问题的万能药,实践者至少可以先留出添加其他配方的空间。这才是进行一切平等与再分配的可持续性社会工程的基础。
附|评论展前言
任何社会实践都涉及到展示。
来自台湾的建筑师谢英俊及其团队,历经多年的社会实践,创建了就地取材、低造价、适用技术以及开放式的构造体系,不仅力图对现有的社会生产条件进行垂向整合,更是对都市状况中的技术观念提出了挑战。
由不同学科背景组成的集体策展团队“BLOOM绽”以此历程为案例,针对展示、建造、知识生产展开一系列的活动,试图将研究、策展、展示、社会运动转化为互相触动的进程。此次“评论展”是这一进程中的阶段性节点,其前提并非建成物。
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在1999年到2013年期间引发的各种响应,在不同的语境中遭遇的赞许、怀疑、揣测、质疑,构成他们在将要到来的现实中的切入点。正是由这些切入点形成的脉络,成为了此次“评论展”的前提。来自不同学科和实践领域的评论人将在与谢英俊及其团队实践的关联中,重新激发并再度表述自身的工作。
此次评论展是对那些业已发生于社会现场,却又收缩为作品的展示现场的行动,意即对“不可展示之剩余”的展示。
既不完全是直接的社会行动,也不完全是研究……如何展示"研究",由此打开新的工作领域与联结的可能。
BLOOM绽工作组着重关注建筑、艺术、社会运动对都市状况的回应,在不同的作品、不同的案例之间找寻一种社会性的关联,让投入其中的实践者可以共同感受与面对各自实践的可能性条件。
整理|王家浩/BLOOM绽
责编|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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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谢英俊及其团队的实践放在整体的社会部署中……任何社会实践都涉及到展示。
BLOOM绽的主策展组现场考察了谢英俊及其团队在台湾的几乎所有的重点项目以及在内地的工地和工厂,采样分析了1999年至2013年期间公共与专业媒体中关于协力造屋的各类报道,并在展出前将这些素材提供给参与活动的人员,先后在杭州、日月潭、雅安、重庆、成都、西安、贵阳、上海等地策划和参与了多次论坛、讲座、对话等活动,以期来自各领域的评论者能够事先对评论对象有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以及更为重要的是,让评论者相互之间展开充分的论域交织与调整,最终促成了展出开幕九个多小时的讲座和对话和闭幕五个小时左右的回应。首先让我们回到评论展的开端,2011年与评论展同题的“社会更新”圆桌的导言。
512之于大陆的建筑师群体的意义,或许与921之于谢英俊及其团队有着相似之处。但是,不止于两者间社会脉络的差异,不止于灾后重建的乡村,我们应当如何理解落于这两个日期之下的所谓灾难?又应当如何在比此前更为诡异的处境中,从濒临灭绝中站起?以下是由台湾大学建筑与城乡研究所夏铸九教授写于2003年的批评。
所有的规划理念、建筑专业作为,也渐渐消融在族人的生活里,消融在仪式进行中……
“协力造屋推动的绿建筑,在地生产自给自足的用材,以及因应地方(如原住民文化/地方材质)特色的呈现,就像屋顶上的石斛兰和居民和大自然间的关系,故名之”。以下是2003年初版的阮庆岳与谢英俊书信对话集(共12封书信往来)的最后一篇。信中建筑评论人观察到的第一世界与第三世界间的对望与回应,建筑师投身的切近经验,都将人们的思索引向了更为悠远的残响。规划理念、建筑专业作为,应当去往何处?是超超玄著?还是百日筑基?抑或作为消失中的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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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俊先生工作的此时呈现,对国内建筑师和年轻一代有着重要启示:从社会理想出发,发展新认识,探索更可持续建筑的可能性,去服务更广大的、有迫切需要的民众”……本文作者是来自中国大陆的建筑师同行,之后也从事着相关领域的研发,因此“自然地更新”所涉及的并不止于对谢英俊及其团队工作态度上的认同,更是希望以维护系统的技术分析,提出以进一步的标准化去适应更大范围的应用目标,从而“将‘可能持续’带向‘可以持续’的境地”……无论各自工作的取径或有不同,无论未来的成果又会怎样,一个人也许可以走得很快,但是一群人才能走得更远。
上|美好愿望的前提是,必须产生新的空间收纳和转变多余的巨量农业劳动力,否则就是一个空想。
下|从县、镇、乡自身的角度出发,整合入上一个层级的生产链是必须的路径,却并非是完全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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