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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村的孩子看见马飞在天空上|深度报道

北青深一度 北青深一度 2021-05-25

采写/陈亚杰

编辑/计巍


大元村的孩子们在“毛毛虫的巢穴“里(图/由“大元社”提供)


周燕来大元村五年了,她花了百分之百的力气,想要改变留在村子里的三十多个孩子的教育和生活。但这些年过去,她发现,这百分之百的力气对孩子们产生的影响甚至还不到百分之十。


可她在乎这百分之十,就像在乎地里头那颗不起眼的种子,“不要失望啊,或许在他们二十多岁的时候,(艺术教育)这些东西才发芽,教育是一个长久的事情”。


大元村的孩子们在艺术节中创作和演出(视频素材/由“大元社”提供)


35个孩子和他们的艺术节


芳芳又跑去田地里看了一眼自己的稻草人,以确保“万无一失”——几天前,她为艺术节制作的一个拥有5张面孔的巨型稻草人,被村子里不知情的老人拿去当柴火烧掉了。那个稻草人她做了三天才做完,她为此哭了很久,好几天都不怎么说话。最后,她只能和其他孩子一起做了几个小的稻草人匆忙参展。


姐姐秀秀还在赶制艺术节开幕式用的面具。再过几个小时,她们与其他三十多个孩子一起筹备了一个多月的艺术节就要开幕了。秀秀要在开幕式的晚会上用古琴弹奏《关山月》,还要诵唱她自己写的诗歌《天空中飞行的马》。


艺术节在村子边上的一块空地上举行,空地原本是废弃的知青农场,孩子们把它修整成了露天剧场。一个叫小舞的孩子在广场上设计了“毛毛虫的巢穴”——一个可以容纳35个孩子玩耍的“迷宫”,里面有秋千,也摆放着正在展出的孩子们的作品。


这里是湖南南部宁远县水市镇下面一个叫做大元的村子,在九嶷山三界峰的最深处。今年暑假,这里的孩子受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邀请,在这里办起了一个森林里的艺术节,孩子们称为“游戏乐园”,“大人们的艺术节只能看,我们的艺术节是可以玩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去过游乐园,只是凭着自己的想象,或是参考《树屋丛林》绘本中的图像,设计了艺术节上的大部分展品。


还有一些作品,是“即兴”的。筹备艺术节期间,大元村遇上了八十年以来最严重的旱灾,孩子们模仿老人们向九嶷山祈雨的民俗,创作了《祈雨祭》——在去往九嶷山的路上,出现了一排泥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面向大山,有的跪拜,有的双手祈祷。


艺术节开幕的前两天,当地又下起了暴雨,把桥上的作品《小黑桥上的风景》冲垮了,那是孩子们用石头做的动物和人。下了两天的暴雨也迫使这场室外艺术节不得不推迟两天开幕。


8月20日晚上六点,艺术节终于开幕了。村子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从重庆、广州来的艺术家,也有从县城、隔壁县来的家长、老师,五百多个“观众”陆续来到这里。


12岁的“稻草人大王”芳芳的爸爸妈妈在广东打工,他们不会为了这个孩子们举办的艺术节专门从外地赶回来。爷爷和奶奶也不知道艺术节是个啥,他们觉得最要紧的是先把家里的农活干完。


芳芳做的第一个稻草人叫作“我的爷爷奶奶”。从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带着姐姐、弟弟在广东生活,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即使爸爸妈妈在家,芳芳遇到事也只会和奶奶讲,“反正奶奶会告诉爸爸的。”


五年前,刚刚从中国美术学院毕业的周燕跟着丈夫刘休来到这里,大元村是刘休的家乡。刚来这里的时候,周燕发现村子里几乎只有老人和孩子。老人带着孩子,只要孩子“吃得饱,穿得暖”就行。


孩子们很少上美术课,也不知道诗歌、古琴、艺术节是什么。他们沉迷于看电视和手机,有的考试只得十几分,再大一点,他们就准备和父辈一样外出打工了。


周燕决定留在大元村,“想看看艺术能为山里的孩子做些什么”。


芳芳和她的稻草人


“一说上课、学习,全跑了”


周燕的家乡在湖南沅江的一个渔村,是三江汇入洞庭湖的地方。1996年,她的家乡遭遇了一场特大洪灾,十个堤坝倒了九个。洪水冲毁了一切,周燕和家人住进了塑料大棚,一年后,妈妈不得不为了生计外出打工,周燕成为了一名留守儿童。


在中国美术学院读书期间,周燕了解了很多艺术改变乡村的案例。在乡村长大的她,觉得自己“回去是早晚的事情”——老人的临终关怀要做,“妈妈社区”也要做。


周燕来到大元村时,原本498口人的村子,有300人在外务工,常住人口是165位老人和24名留守儿童。“那就只能从孩子着手,先改变这一代的孩子。”


但这似乎也并不容易。


一开始,村里的孩子对周燕这个“外来媳妇”非常热情,和她分享山里的哪种蕨类是最好看的,哪些蘑菇是可以吃的,提醒她在山里行走会遇到哪些危险。


孩子们会带她玩,却不和她分享自己的心事。小舞不开心的时候不和任何人讲话,周燕问她,她就一直哭。


让孩子们学习艺术就更难了。他们平时习惯了玩手机,又没有人管束,不愿去画画,更别指望他们去安安静静地弹古琴。


“一说上课、学习,全跑了。”周燕说。


“是环境不对。”小时候,周燕的妈妈外出打工,但是村子里一些有文化的老人会引导她,她常去“知青奶奶”家看书。但是在大元村,有学识、经济条件好的人家都搬走了,孩子们身边只有在家劳作的年迈祖辈。


周燕决定给孩子们创建一个“新环境”。她把原本修建的两层艺术工作室改造为孩子们的活动空间“大元社”,在里面做蛋糕、开烧烤派对,吸引孩子们来玩。她用了2年的时间,和孩子们玩在一起,想方设法走近他们。


改变在不经意间发生。没有人知道当时11岁的小舞为什么会突然拿起画笔——吃饭的小桌子上放着画笔和白纸,地上是周燕的皮鞋,小舞拿起笔画皮鞋,画出来就像皮鞋。周燕至今都记得当时的情景,“小舞看所有的东西都有‘形感’的,这在美术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天赋,很多人经过专业的培训都达不到。”


其他的孩子也开始了自己的尝试,小挺看到村子里的环境被破坏了,就用树枝、废弃的电子产品创作了《家园》,来表达环境遭到破坏后“人类也会受到自然的惩罚”;秀秀的妈妈是世代生活在大山上的瑶族人,秀秀对山里的东西也熟悉,她到山上采集三十多种植物,画下了十米长卷《三界峰草本植物志》;旺仔创作了《山火》,呈现山林火灾之后烧黑的树枝和红的像火的土地。周燕发现这些孩子虽然没有接受过专门的美术训练,却更具有创造力,“山里的孩子更有野性,而野性与自由是离艺术更近的东西。”


大元村的孩子们能亲近艺术,但并不代表艺术能给他们眼下的生活带来立竿见影的改变。棘手的问题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读五年级的磊磊说不上学了,要外出打工;那个带着周燕在山野中疯跑的小舞也突然不来“大元社”了。


周燕在“大元社”教孩子们画画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


初二以后,小舞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手腕上开始出现浅浅的疤痕——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伤害自己。


小舞也不去“大元社”了。周燕找她聊天,她什么也不说。也是在那段时间,小舞和家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小舞的爸爸在众人面前打了她。小舞是被家庭忽视的二女儿,弟弟出生以后,父母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弟弟身上,很少关心只比弟弟大一岁的小舞。


被打之后,小舞经常整晚不回家,没人能找到她。“就当没这个女儿吧”,小舞的父母不知道怎么处理青春期女儿所面临的问题。


周燕开始着急了,她每周五晚上都要去小舞家等她,找她聊天,“我要表达,要让她知道,我们是在意她,爱她的。”周燕说不清小舞的变化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也许是在那个暴雨的晚上,小舞淋了雨回家,周燕抱了抱她,也有可能是聊天中小舞留下眼泪的时候。慢慢地,小舞开始回到“大元社”了。


去年冬天,周燕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后山烤红薯。其他孩子去找插花用的树枝,只留下周燕和小舞两个人看火。小舞突然说,“以前没有遇到你们,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就像活在一个盒子里面,我看不到阳光,生活都是灰色的。你们来了之后,我才觉得我的世界有阳光了。”


周燕转身,拥抱了小舞好一会儿。


小舞不喜欢用语言表达,周燕就鼓励小舞把心里的想法画出来。小舞的作品中常常会出现可怕的毛毛虫,它们来自她从小就会做的噩梦,她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也不会告诉别人她的恐惧。


画画成为了小舞释放内心恐惧的方式,她把自己的梦画出来。艺术节的时候她设计了巨大的“毛毛虫的巢穴”,也写了一首关于毛毛虫的诗:


“毛毛虫/它很可怕/身体上/长着/长长的毛/让人身体/发麻/但是/它也有美丽的时候/它到了一定的时候/它会变成蛹/最后/成为一只漂亮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现在,小舞依然不喜欢讲话,不会主动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她喜欢拥抱,她看到毛毛虫的时候、感到害怕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抱着周燕或者大元社其他人。


“艺术是可以治愈的”,周燕希望孩子们可以通过绘画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外界建立联系,而不是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有爱”。


(左)秀秀的“十米长卷”在外参展 (右)秀秀的画挂在家里


画中的妹妹


偶然的机会,周燕带着孩子们的作品走了出去。


今年四月,秀秀的《三界峰草本植物志》参加了尤伦斯年度公益特展,十米的长卷占据了整整一排的展示台,桌面上放不下,就沿着墙往上展开了一米多。秀秀也收获了自己的第一个粉丝,她有点害羞地讲,那个哥哥夸她画得好,还问她要了签名。不过秀秀也有点失望,“他说今年暑假要来大元社,结果没有来。”


画展上,周燕最喜欢听到的夸奖是“这些孩子的作品一看就不是教出来的”。她会很得意地说:“我们孩子的作品参加画展,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不仅毫不逊色,还高出很多。


除了外出参展,周燕还让孩子们把自己的画带回家展览。


秀秀的家是一栋二层楼房,盖好后一直没有钱装修,墙面上露出一排排整齐的红色砖块,“红砖墙”的一面挂着褪了色的“年年有余”年画,另一面挂着两幅装在相框里的秀秀的画——一个手鼓和一个小女孩。


画中的小女孩是她的妹妹——“稻草人大王”芳芳。4年前,秀秀从广东回到大元村,从一个跟着爸爸妈妈在外上学的流动儿童变成了留守儿童。回来以后,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之前熟悉的朋友也都不见了,爷爷奶奶也经常责怪她作为长姐不做家务。她和芳芳经常吵架、打架,觉得“爷爷奶奶不爱我,他们把好吃的都留给妹妹,只给妹妹买新衣服。”


周燕让秀秀和芳芳聊一聊自己过去的生活,芳芳告诉姐姐,去年爷爷出车祸,奶奶带着爷爷去医院,爸爸妈妈和姐姐都不在,她一个人在家很害怕,不知道爷爷会不会离开。


秀秀开始了解妹妹过去的生活——她们之前彼此缺席的那八年时光。后来,秀秀给芳芳画了一张画像,画纸上的芳芳头发齐肩,头上戴着有波点的发带,脸上是浅浅的笑容。“像个小公主”,芳芳很喜欢这张画,她也慢慢地喜欢起画这张画的姐姐。在2018年《把艺术带回家》的展览中,这幅画挂在了秀秀和芳芳家里,之后也一直在那里。


现在秀秀很少和弟弟妹妹吵架,有时候妹妹被别人欺负她还会帮妹妹。秀秀还做过一个泥塑,说那是爷爷。现在,她也会主动帮爷爷奶奶做一些家务。


 “孩子们通过艺术创作可以认识和表达自己内心,建立一种与外界交流自己感受的方式。”在周燕看来,这个过程比孩子们的艺术作品更重要。


艺术节开幕式上孩子们在进行即兴表演


“要让妈妈回来”


“大元社”开设一段时间后,“艺术教育”的方式就在县城里传开了,一些邻村、邻镇的家长把“教不了”的孩子送过来。


今年暑假, 12岁的娇娇和她8岁的妹妹被爷爷带到“大元社”。爷爷见到周燕便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周老师,我的孙女精神好像有问题”。


父母离异,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两个孩子每天顶着一头散发,衣服也脏,被其他的孩子叫作“狮子王”,由此而来的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情。


周燕让两个孩子在“大元社”住下,“大元社”的常驻老师梁芸芸给她们买了新衣服,她慢慢得知,娇娇会因为没有妈妈、衣服脏而自卑。“大元社”的老师们就鼓励她们和其他孩子一起捏泥人,做稻草人,一旦她们做出成果,周燕就夸奖她们,帮助她们建立自信。


“大元社”的志愿者梁芸芸偶然间听到娇娇哼唱校歌《最亮的星》,觉得很好听,就鼓励娇娇在艺术节的开幕式上表演独唱。娇娇没有拒绝,很努力地练习,还主动加上了舞蹈动作。可当有人在一旁看的时候,娇娇就很紧张。梁芸芸告诉她:“别怕,我就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看着我就好。”慢慢的,娇娇习惯了在台上表演,也有了自己的神采。


“很多孩子成绩不好,就被认为一无是处。艺术可以成为工具,有的孩子画画很好,有的会唱歌,有的喜欢跳舞,通过发掘孩子们的特长,建立孩子的自信。”周燕希望孩子们能通过艺术认识到自己的价值。


但乡村薄弱的基础教育仍是大元村孩子们绕不开的难题。今年中考,小舞没能考上高中,她去了广东的一所职业学校读中专,而与她同校的两三百个毕业生中也只有8个人考上了高中。


比她小一届的秀秀如果想考上高中,至少还要比现在再多考150分。在秀秀的老师杨明眼中,秀秀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她画画、弹古琴都很厉害,但学习成绩却上不去,她学习的主动性太差,环境也不好。”杨明说的“环境不好”,是指学习好的学生都去了县里的中学,年轻的老师也把村里学校当作跳板,教几年就出去教书了,“也能理解,但是苦了孩子。”


为此,周燕常常要承担“家长”的角色,开家长会,辅导孩子们写作业。但是周燕很快发现,这样不行。“过年离开一段时间,孩子们又迷上了电视、手机,养成的习惯全忘了。” 她尝试请自己的朋友给孩子们上英语网课,但孩子们听得一头雾水,老师讲得也很吃力。周燕陆续尝试了很多给孩子们提高成绩的方法,但效果都差强人意。


更让周燕感到痛苦的是,她希望做的是“艺术赋能”,而不是作业辅导。“我也知道基础教育很重要,但这不是我可以解决的事情。”


很多孩子等不到“艺术赋能”,就先辍学了。


磊磊读五年级的时候,原本留在家的妈妈也外出打工了,家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已经辍学的哥哥。哥哥们去网吧,玩游戏,花光了生活费。磊磊没有吃饭的钱,也不想读书了。


为了让磊磊继续读书,大元社的志愿者们轮流接送他上学,给他饭钱。周燕联合其他孩子反复和磊磊沟通,但是他读书的意愿依然不强。


周燕只能和磊磊的父母沟通,希望在磊磊升学的关键时刻,能有一个家长回来陪着磊磊。最终,妈妈回来了,磊磊不再提辍学的事。


有时候,周燕觉得自己已经做了百分之百的努力,但是对孩子的影响却好像只有百分之十,“关键还是家庭,要让妈妈回来。”


孩子们在做《祈雨祭》中的泥人


“但不要失望啊,教育是一个长久的事”


去广州读中专是小舞自己的决定。做决定前,她找周燕说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小舞少有的主动。“说明她开始有自我了”,周燕支持了小舞的决定,“她对学习没有太大兴趣,家庭又让她感到很压抑,或许离开,她才能更好的成长和生活。我告诉她要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


小舞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平面模特,周燕建议她先学习一些专业知识,继续读书。最后,小舞选择了服装设计专业,“这个专业涉及美术,小舞可以继续保持对美术的热爱。” 


秀秀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古琴老师,她和“大元社”另两个孩子想参加古琴专业的艺考,大学继续学习古琴。而参加艺考需要更加应试化的学习,要更加刻苦,刘休担心孩子们还没有准备好。


他请来自己认识的古琴老师朋友给孩子们上网课,给秀秀制定了每周的练琴计划,也想办法解决她在文化课上遇到的困难。“只要孩子是真的想学,我们会想办法支持。”


目前,悠悠的情况最为要紧,却也最让周燕夫妇感到无能为力。悠悠今年读高二,喜欢画画,想要参加美术艺考。但是她所在的高中要求美术生一定要参加学校组织的美术培训,收费10万元,悠悠退缩了。


悠悠的家在隔壁镇,她是主动来大元社学习画画的孩子。来大元社的第一个暑假,她就画出了“十米长卷”——为了磨练孩子们的耐性,周燕让孩子们练习画“十米长卷”,通常要一个月才能画完。“悠悠之前没有接触过美术,她是唯一一个一次就画成的孩子,她很有毅力,沉得住气。” 


悠悠自己都记不清有没有和父母讲过想要学习画画的事情,“好像讲过,又好像是在梦里讲的,又好像是我幻想出来的。” 悠悠家中有三个孩子,爸爸妈妈都在外打工,她平时很少和爸爸妈妈说话,她知道10万块对她的家庭来说是天文数字。


周燕可以联系相熟的艺术培训机构辅导孩子们参加艺考,读大学所需的学费也可以找基金会解决。但是参加学校培训班所需的10万元,周燕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最后,她鼓励悠悠去和父母沟通,不管他们是否同意,至少她为自己的梦想努力过。


艺术,能改变大元村孩子们的未来吗?


周燕还是无法回答。但是她希望“大元社”可以在孩子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或许一年、两年、三年都见不到什么成效,但不要失望啊,或许在他们二十多岁的时候,这些东西才发芽,教育是一个长久的事情。”


现在,孩子们习惯了放学后来“大元社”,也有一些外来的志愿者选择长期扎根在这里,县政府、一些企业家也给了周燕许多支持。大元村的村民依然说不清“大元社”究竟是在做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周燕是为孩子好,老人会主动让自己的孩子到“大元社”做作业。偶尔,也会有家长责怪周燕做得不够,比如外出交流的名额太少,或者没能帮助他们的孩子考上高中。


半山腰上的大元村仅有一条小路与外界相连,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萤火虫和满天繁星。秀秀来“大元社”的第一天,通过望远镜看到了银河,在志愿者诗人小力的引导下,她写下这一首诗,叫《天空中飞行的马》:


“在繁丽的天空中/有一只马/马好像在喝茶/旁边/有一颗星球/是木星/那里非常美丽/那就是独角兽/每天晚上/在天空中飞翔”。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小舞、娇娇、磊磊、悠悠、杨明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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