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传统科技中心城市的创新冲刺
提到科技创新中心，美国中部的俄克拉荷马州可能不会是你最先想到的地方。但它借助在“重建更美好区域挑战赛”获得的大额拨款，正在打造新兴的技术集群，推动包容性发展。在今天的文章中，作者向我们介绍了该州的两个城市——俄克拉荷马城和塔尔萨——在新兴产业方面的发展情况，以及它们在实施这一复杂项目时遇到的不同挑战和经验。
俄克拉荷马州塔尔萨市中心鸟瞰图
当谈起美国的科技创新的先锋中心，你应该不会首先想到俄克拉荷马州。但得益于近 7500万美元的联邦资助，该州的俄克拉荷马市和塔尔萨市正在建设新兴的科技集群，这将有望促进美国的包容性发展提升国际竞争力。
一年多以前，美国总统拜登宣布了“重建更美好区域挑战赛”（Build Back Better Regional Challenge，BBBRC）的获奖者名单。BBBRC作为2021年初通过的《美国救援计划法案》的一部分，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经济发展资助竞赛之一，涉及十亿美元的资金。
挑战赛的目标是让地区通过对新兴产业进行协同投资，实现经济的转型升级。挑战赛由美国经济发展署（EDA）主办，这次挑战赛共收到529份方案，其中入围60份，并最终确定了21位优胜者。这些获奖者涵盖了清洁能源、未来农业、先进制造、半导体、机器人等多个领域。令人意外的是，仅有两个州赢得了多项竞争性资助，俄克拉荷马州正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纽约州）。俄克拉荷马市和塔尔萨市分别获得了3500万美元与3820万美元资助。
我创办的非营利组织塔尔萨创新实验室（TIL）参与了塔尔萨市提案的战略制定。虽然我已经离开了TIL，但我想去采访下俄克拉荷马市和塔尔萨的同事们，看看挑战赛获奖后的进展情况。我知道BBBRC对获奖者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转折点，但我也知道他们在执行这样一个复杂的资助项目时面临着一些棘手的挑战。项目实施一年来，这两个地区在领导力、管理、发展与创新等方面都沉淀了许多重要经验。
▍集群概览
与美国腹地其它地区一样，俄克拉荷马市和塔尔萨市也由城市和农村社区组成。挑战赛的愿景之一正是希望能够缩小地区的城乡差距，这一差距导致了不公平和党派偏见。因此，美国经济发展署要求各地区（而不仅仅是城市）共同努力，建立具有高度影响力的集群，使历来被科技拒之门外的群体和社区能够从中受益。为了确保有显著的效果，经济发展署要求地区瞄准一个新兴产业，并通过产业集群带动发展。同时确定跨部门、跨行业和跨地域的措施，共同促进该地区的包容性发展。
竞赛分为两个阶段：在第一阶段，参赛者需要提交概述其集群和联盟的理念。晋级的参赛者将获得50万美元的技术援助资金，以帮助他们完善申请。在第二阶段，入围者将要提交完整的方案，其中包括总体概述、项目详情以及架构设置、管理和预算信息。
俄克拉荷马生物技术创新集群是俄克拉荷马市生物科学产业一代人努力的产物。该集群由大俄克拉荷马城商会（Greater Oklahoma City Chamber）根据BBBRC的要求成立，旨在通过创新促进生物制药供应链的发展并提高全球竞争力。2001年至2020年间，俄克拉荷马市的生物科学产业实现了显著增长，行业就业率增长了25%，研发活动翻了一番。该地区的经济发展组织已开始优先考虑包容性，以确保这些红利可以惠及不同的社会经济群体。新冠疫情发生后，俄克拉荷马市表示它处于一个转折点，需要联邦的支持去实现规模化。
经济发展署为俄克拉荷马生物技术创新集群提供的资金用于六项计划：1）通过举办会议和宣传倡导促进地区凝聚力；2）将俄克拉荷马大学癌症中心（OU）的临床试验能力提高一倍；3）通过劳动力培训中心提供非学历职业途径；4）建设十个癌症研究实验室；5）培养由俄克拉荷马大学癌症中心牵头的初创企业孵化器；6）为生态系统的生物加工需求提供设备和服务。虽然俄克拉荷马市没有硬性的总体就业人数设定，但他们表示，每项计划都有预期创造的就业岗位指标。
(照片由俄克拉荷马大学提供）
塔尔萨市的情况则不同，它没有几十年的增长基础，但拥有一项产业集群战略，这使其在挑战赛中占得先机。2020年，在乔治·凯泽家庭基金会（George Kaiser Family Foundation）的支持下，塔尔萨市制定了该市历史上首个以科技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战略。该战略将先进的空中交通确定为最强劲的增长机遇之一。塔尔萨地区先进交通（Tulsa Regional Advanced Mobility，TRAM）集群就是基于这项战略而建立的，旨在将俄克拉荷马州东北部传统的石油、天然气和传统制造业转型为先进的交通产业，其中包括无人机系统（无人驾驶飞机）和自动化。与大多数中部城市一样，塔尔萨的制造业基础正在萎缩，而在参与科技领域的发展方面又举步维艰。不过该地区也拥有一些有前景但分散的资产，包括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的无人系统研究所（Unmanned Systems Research Institute）、奥萨奇族的Skyway 36、城外的无人机测试设施，以及12万名从事航空航天业的维修工人。
BBBRC的资金将用于塔尔萨地区的四项计划：1）建立一个114海里的“超视距”飞行测试区，用于新技术的试验；2）在新的俄州立大学中心，增加已有企业和有志创业者的研究能力；3）提供一系列人才发展机会，包括认证、学位和学徒培训，以及一个追踪人才供需情况的劳动力市场观察站；4）建设一个新的工业厂区，用2000英亩的土地吸引先进的交通公司落地。该集群的目标是创造超过3万个就业岗位，产生价值35亿美元的经济活动。
▍经验习得
挑战赛为社区提供了一大笔额外的资金，需要在2027年秋季之前使用完毕。这并不容易，地区现在正处于将精心规划的战略与实施过程中时而差强人意的现实相结合的阶段。俄克拉荷马州生物技术创新集群项目经理麦迪逊·杰克逊（Madison Jackson）、大俄克拉荷马市商会经济发展执行副总裁杰弗里·西摩（Jeffrey Seymour）和塔尔萨市新成立的独立经济发展机构PartnerTulsa执行董事基安·卡马斯（Kian Kamas）通过Zoom和邮件的形式接受了我的采访，在采访中有几点经验浮出水面。其中有些经验是两个地区共通的，有些则反映了不同的路径或方法。其中有三条经验尤其值得其他地区借鉴，以实施BBBRC或其他大型拨款项目。
从项目初期建立起有力的领导和管理模式
俄克拉荷马市的联盟有一个统一的领导者，即俄克拉荷马市经济发展基金会（Oklahoma C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Foundation），它得到了大俄克拉荷马市商会的支持，负责召集BBBRC的合作伙伴，并管理推进它们的计划。杰克逊说，它们的提案从一开始就明确了清晰的管理架构及资金预算，这是“许多联盟犯的错误，它们没有这么做”。她说，这种模式使俄克拉荷马市能够与合作伙伴就角色和职责上达成一致，应对挑战，确认交付节点和成果，并在整个联盟中保证透明度。
西摩补充说，挑战赛通过新的实体和倡议，让俄克拉荷马城能够“重新激发公共部门对全州生物科学努力的支持策略。”他说，对于俄克拉荷马市地区来说，商会是一个“单一领导的联络点”，负责积极思考长期的、宏观的战略以及评估机会。这种中心化处理方式使BBBRC的实施相对顺利。
不同的是，塔尔萨的治理结构则较为扁平，没有单一的领导机构。这种模式虽然更加包容开放，但另一方面也有可能造成组织混乱。塔尔萨的BBBRC方案由印第安民族政府理事会（Indian Nations Council of Governments）提出，但在执行层面，则由TIL负责创新和人力部分，而PartnerTulsa则与塔尔萨港合作建设工业园区。卡马斯说：“塔尔萨的执行合作伙伴非常多元化，这让我们的长期治理策略更加复杂（但也更加重要！）。”
这种做法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该地区作为科技中心的新生状态。与俄克拉荷马城不同，塔尔萨缺乏一个能够领导BBBRC多方面的主导机构。（TIL和PartnerTulsa都是为了促进包容性增长而成立的全新组织，也是为了填补领导力和能力的缺口）。在没有传统领导者的情况下，该联盟采取了一种更加分散的模式，以发挥合作伙伴的优势。这对拨款的整体管理提出了挑战，因为彼此的角色更加模糊，且合作伙伴之间也没有像俄克拉荷马城那样在过去二十五年里所形成的“结缔组织”。但这也正是挑战赛的初衷，为地区提供它们需要的能力，来发展和扩大新兴的科技产业生态系统。卡马斯说，塔尔萨正在增聘员工，帮助完善管理，监督公平性目标，并为更广泛的联盟提供支持。
DEI并不仅局限于劳动力范畴，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推动公平
接受采访的塔尔萨市和俄克拉荷马市的领导人都认同，每一个获胜的联盟都需要根据自身情况去明确多样性、公平性与包容性（DEI）对它们的意义——因为不同的社区由不同的群体组成，他们有着不同的需求。然而，对于如此大规模和复杂的合作而言，确保公平的结果是极其困难的。因此，在实施大额资助时，城市应从广义上思考DEI，并考虑通过多种途径来推进目标的实现。例如，西摩承认：“从就业层面来看，我们的很多项目都在创新区（俄克拉荷马市中心），而这里正是历史上一直存在不平等的地方。”如果不考虑地方因素，联盟就有可能忽视需要投资的社区，从而使不公延续。西摩说，他们正在努力确保社区“有意义地参与到我们将要创造的成果中来”。
杰克逊接着提出了一个关键的观点：“人们常在DEI工作上犯一个错误——只关注劳动力方面，而忽视其他部分，比如健康情况或创业。”由于生物技术与医疗保健有着明显的联系，健康情况是俄克拉荷马城希望改善的一个维度。西摩举了俄克拉荷马大学史蒂文森中心（Stevenson Center）在美国原住民社区进行的结肠直肠癌研究的例子：“我们产生的影响覆盖不同人群，从而提高了当地的宜居性和就业情况。如果我们能做好这件事，就能获得三重效益，这是一个特殊的机会，尤其当更多的增长正发生在这个地区的时候。”
(由 okcinnovation.com 提供）
在塔尔萨，TRAM正在有意识地采取一种多维度的方法来推动DEI工作。其就业计划旨在支持来自弱势背景的学生，为他们提供全方位服务、奖学金、津贴以及培养职场技能的桥梁项目。塔尔萨还希望在人才之外，实现DEI的影响力。例如，先进空中交通启动平台中心（LaunchPad Center for Advanced Air Mobility）不仅激活了俄亥俄州立大学一栋利用率不高的研究大楼，而这座大楼正位于塔尔萨的格林伍德区（Greenwood District），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黑人区。格林伍德曾是“黑色华尔街”的所在地，也是1921年塔尔萨种族大屠杀的发生地，这场屠杀摧毁了这个社区。该中心与非营利组织Black Tech Street（其致力于将格林伍德打造为创新经济区）合作，共同为格林伍德的企业提供支持，推动该街区的经济活动发展。
卡马斯说，塔尔萨“很幸运能够拥有一些大型举措，可以和BBBRC方案相互支持和配合，从而实现更好的效果”。在她看来，塔尔萨的DEI工作反映了与格林伍德居民、土著部落等多元社区建立长期、持久关系的重要性，而这种关系正在通过这笔拨款而被激活。
拥抱实验，利用数据测试策略及追踪进展
虽然大多数获胜的BBBRC提案都基于良好的实践，并声称有可靠的数据支持，但事实上，以科技为导向的经济发展更如同一场实验。像BBBRC这样的重大联邦拨款不仅为社区提供了机会，也为在政策和实践方面的实验创造了条件，地方、地区和联邦的行动者可以从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实施联邦拨款的过程中，社区往往会因为事情没有完全按计划进行而感到沮丧，且难以适应。正如我所接触的领导者所建议的，联盟可能需要转变思维方式。卡马斯鼓励各地区 “对战略进行测试和评估，看它们如何在社区中转化为公平的结果”。为了采取更加灵活的方法并鼓励组织学习，联盟需要制定一套切实可行的测量和评估体系。
“大家都在想办法。”杰克逊说。她曾与其他一些获奖者讨论过数据和指标问题。包括如何开发一个数据收集系统，使合作伙伴能够及时提报满足经济发展署季度报告要求的数据。对于塔尔萨来说，TRAM主要关注的是计划的实施，测量和评估将是明年的重点。目前，许多地区在使用谷歌文档来跟踪相关数据。但塔尔萨市和俄克拉荷马市领导人都意识到，这种方法并不是最佳的，也不是可持续的。许多组织缺乏完善的数据系统，也没有使用数据的文化和能力。对于申请资助的组织来说，一个值得借鉴的经验就是在提案中预先考虑到测量与管理的重要性，并投入一定的心思和预算来创建一个满足其需求的系统。
杰克逊正在升级其联盟的分析基础设施。她与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合作建立了一个数据仪表盘，其可以“查看数据点，并通过不同的数据来源自动更新”。仪表盘中将包括专利、研发资金、风险资本，以及有关集群和项目产出的更多细化数据。杰克逊说，这些数据将有助于打破壁垒，发现跨领域的机会，从而建立新的伙伴关系。一个强大的数据系统将使社区能够识别其工作中的优势和劣势，并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些项目能否实现目标，还有待时间的检验。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所沉淀下的东西，也将很值得琢磨。剪彩仪式已经登上了新闻头条，但这意味着实施工作才刚刚开始。俄克拉荷马市、塔尔萨市和其他19个获奖城市要想取得预期成果，还有很多极具挑战的工作要做。考虑到BBBRC的投资规模以及集群和地区的多样性，未来几年肯定还会有更多关于经济发展、公私合作和包容性技术的经验。而这些经验可以通过学习网络进行分享，以支持其他地区的经济发展工作。
尼古拉斯·拉拉是一位城市学者，他的工作集中在经济发展和新兴技术的交叉点。他目前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卢斯金公共事务学院的访问学者。此前，他创立了塔尔萨创新实验室，并在纽约市经济发展公司启动了纽约网络安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