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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顿·弗里德曼的思想与商业的未来

SSIR中文版 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 2024-03-12

导读
Foreword



今天的文章是一篇书摘,作者们在其中将小企业主称为“新创建者”(New Builders),指出他们对所做之事充满热情,不仅使他们自己蓬勃发展,在许多情况下还为社会中本不被注意的群体提供就业机会,“生意”同时承载着商业和社会价值。作者们同时指出,过去近半个世纪,美国经济陷入对规模和新兴科技巨头的迷恋,并未从环境上支持小企业发展,实际上损害了美国经济的基石和活力来源。我们愿通过本文与读者一道回顾市场经济发展史,并关注其中的讨论乃至争论。




书名:《新创建者们:与商业的真正未来面对面》

作者:塞斯·莱文、伊丽莎白·麦克布莱德

页数:304页

出版社:Wiley

出版年份:2021

美国人一直对体量情有独钟。在商业领域,我们称之为 “规模” (scale),并为之欢呼。这一概念主导了上一代公司的创建者,他们建立了现代科技帝国。

但我们的历史始终是一个关于平衡的故事。创新要求新创建者发起挑战。今天的挑战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在美国,创业精神正在经历 40 年的衰退。在《新创建者们》(The New Builders)一书中,我们探讨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讲述了新创建者克服困难取得成功的故事,并提出了一些(针对现实情况的)解决方案。其中两个关键点是重新关注小企业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以及调查我们对企业规模的钟爱是如何主导这场对话的。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将对这些相互交织的对话进行探讨。当然,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和下一代资本主义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 塞斯·莱文、伊丽莎白·麦克布莱德


在我们共同追求便利和低价,追求规模的过程中,我们很少给予小企业应有的经济和社区的支柱地位。它们是美国经验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经常为日常问题提供创造性的解决方案,并为关键事业注入活力和关注。小企业主们对某件事情的热情是如此之高,以至于他们会以此为生。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完全遵守商业道德,但你经常会发现他们将同理心和良好的商业实践结合在一起,不仅在蓬勃发展的同时行好事(doing good while doing well),而且在许多情况下雇用了社会中本不被注意的群体

这就是支持“新创建者们”如此重要的原因。如果我们放弃这些企业,我们可能失去的不仅仅是经济产出,还有实际上构成美国灵魂的关键部分。


小镇主街道

根据统计网站 538(FiveThirtyEight) 的数据,“主街道” (Main)是美国最常见的街道名称,共有 10902 条街道使用这一名称。奇怪的是,美国第二常见的街道名称是 “二街” (2nd Street),其次是“一街” (1st Street)——这似乎有些反直觉,但数据支持这一点。

“主街道”这个名字有着广阔的内涵。它唤起人们对小城镇和简单生活的怀念。但重要的是,美国“小镇大街”的概念并不仅仅是我们历史和逝去岁月的一部分。事实证明,蓬勃发展的小镇大街以及层出不穷的当地企业家,或在办公园区、带状购物中心和其他集群中经营的企业家,对我们经济的未来至关重要。

在推动美国经济发展的小型企业中,备受我们关注的高科技创业者只占极小的一部分,得到风险投资支持的创业者不到 1%,只有不到 25 万家企业属于“高科技”企业

美国的创业大军中包括许多小镇大街创业者——我们倾向于将他们视为草根创业者。许多新创建者们都来自这个行列,并在全国范围内创造了大部分的创业活动。在美国,小企业是门大生意。小企业雇用了美国近一半的劳动力,超过 6000 万人。2019 年,小型企业创造了 160 多万个就业岗位。重要的是,推动就业增长最多的企业是那些雇员少于 20 人的企业,这一趋势与往年相同。

在 2010 年的一份被广泛引用的报告中,考夫曼基金会(The Kauffman Foundation)的蒂姆·凯恩(Tim Kane)指出,初创企业(成立不到一年的公司)基本上是美国经济创造就业岗位的全部来源。换句话说,没有创业者,我们的经济就不会增加新的就业岗位。报告进一步指出:“1992-2005年间,美国初创企业创造的总就业岗位平均每年超过300万个,是其他任何年份组别的四倍”。

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美国小企业经济引擎已经笼罩在乌云之下。这份SBA报告将小企业描述为“美国创新和竞争力背后的驱动力”,但报告显示相对于大公司而言,小型企业产生的整体经济产出比例正在下降。报告称,从1998年到2014年的16年间,小企业在美国GDP中的占比从48.0%降至43.5%。

对小企业的价值以及创立它们的企业家的认知转变发生在过去40年中。硅谷/高科技叙事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但我们的经济也发生了其他值得了解重要变化。


大即是美?

1970 年 9 月 13 日,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在《纽约时报》杂志(New York Times Magazine)上发表了商业史上最具影响力的文章之一《企业的社会责任是增加利润》(The Social Responsibility of Business Is to Increase Its Profits)。正如《纽约时报》交易录(DealBook)工作人员在 2020 年发表的一篇回顾文章中指出的那样,“这是对自由市场资本主义(free-market capitalism)的号召,影响了一代管理者和领导者,其中最著名的是罗纳德·里根和玛格丽特·撒切尔”。

交易录的回顾包括诺贝尔奖获得者、企业高管和发展大公司的企业家的反思,但没有一个小商人的反思。这就是当今商业报道的本质。严肃的观点只属于那些掌握规模的人。这本身就是弗里德曼文章的影响之一。

近来,人们对弗里德曼的关注度很高,但很少有人关注他的思想对小企业经济的影响。1970 年,弗里德曼提出,股东是商业世界中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在他看来,将利润分配给股东是最有效的经济体系。当时,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成为上市公司股票的所有者,这一趋势在 2007 年达到顶峰,根据民意调查公司盖洛普的数据,约 65% 的美国人拥有上市公司股票。最近,这一趋势发生了逆转,仅有超过一半的美国人(55%)拥有这些证券。

弗里德曼的思想改变了公司的行为方式。直到 20 世纪 70 年代,企业将利润再投资于业务——研发、员工工资和福利——一直是很普遍的做法。威廉·拉佐尼克(William Lazonick)教授在《哈佛商业评论》的文章《只有利润,没有繁荣》(Profits without Prosperity)中指出:“从二战结束到 20 世纪 70 年代末,美国大公司在资源分配上一直采用‘留存收益再投资’的方法(retain-and-reinvest approach)。他们留存收益,并将其再投资于提高自身能力,首先是投资于帮助企业提高竞争力的员工。他们为员工提供更高的收入和更大的工作保障”。

弗里德曼的开创性文章发表后,企业的宗旨迅速转变为降低成本,并将降低成本所获得的现金收益分配给股东。拉佐尼克将这种新的管理要领称为“缩编与分配” (downsize-and-distribute)。

这种新方法更倾向于价值的提取,而不是价值的创造(实际上就是从企业中拿出现金并放入股东口袋的做法)。伴随着劳动者权利的削弱、技术的崛起以及股票薪酬(stock-based compensation)使用的增加,这种方式加剧了收入不平等和整体就业的不稳定性。

弗里德曼的名言说,“企业唯一的社会责任就是增加利润”。高管们越来越多地使用股票薪酬加剧了这一问题,虽然在理论上,股票薪酬使他们的利益与更广泛的股东利益一致,但在实际应用中,股票薪酬却助长了短期逐利行为。毫不奇怪,自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高收入者(前 0.1%)收入的最大组成部分就是股票薪酬。这也导致了一些不希望出现的市场反常现象。例如,从 2003 年到 2012 年,标准普尔 500 指数(S&P 500)的 449 家上市公司中,有 54% 的收入(总计 2.4 万亿美元)用于回购自己的股票。如果算上在此期间派发的股息,91% 的盈利都归了股东,剩下的用于企业再投资的资金所剩无几。

这种逐利行为也影响了小企业和整体经济的活力。


充满活力的经济为何重要

米尔顿·弗里德曼的理论重塑了企业的实践,使企业在资源、权力和资本获取方面变得庞大,而不是在员工人数方面。1964 年,美国最有价值的公司——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的价值按今天的美元计算为 2,670 亿美元,员工人数为 758,611 人。今天,苹果公司的市值超过 2 万亿美元,但只有约 147,000 名员工,不到 AT&T 全盛时期员工人数的五分之一。

简而言之,今天的创业者面临着一条几乎不可能的向上爬坡路,因为大企业有着越来越不受制约的市场力量和盈利能力。同时,收入不平等的加剧意味着越来越少的人有能够用来创业的积蓄,创业过程往往意味着要放弃几年的收入。

经济就像一个有生命的有机体或一片健康的森林,通过不断生长和变化来保持健康。新企业诞生,老企业成长,过时企业倒闭。这是(已有)市场力量的增长和巩固与新企业和新理念冲击现有企业之间的博弈平衡过程。作为这一过程的一个实例,《财富》(Fortune)美国 500 强企业的半衰期仅为 20 年,这意味着 20 年后,今天榜单上的 250 家公司将不再跻身美国 500 强企业之列。这就是活力在起作用,它是我们经济中的一股强大力量。

但有迹象表明,美国的活力正在减弱。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乌夫克·阿克西吉特(Ufuk Akcigit)和联邦储备委员会高级经济学家希娜·阿特斯(Sina T. Ates)在 2019 年的一项最新研究中提出了一个理论,解释了经济活力减缓的原因。他们指出了 10 项因素:

1. 市场集中度上升。

2. 平均加价率上升。

3. 平均利润增加。

4. 劳动者分享产出的份额下降。

5. 市场集中度的提高与劳动份额的下降呈正相关。

6. 前沿企业与落后企业之间的劳动生产率差距扩大。

7. (新)企业(市场)进入率下降。

8. 年轻企业在经济活动中所占份额下降。

9. 工作岗位重新分配放缓(流动性降低)。

10. 企业增长的分散性降低。

所有这些因素都很重要,但有几个因素对新创建者们有直接影响。具体来说,市场集中度的提高、利润的增加、市场集中度的提高与劳动力份额下降之间的相关性、新企业的进入率以及新兴企业在经济活动中所占份额的下降,都说明了大型企业正在占据更大的市场份额,并拥有更多的市场支配力

其中许多因素相互强化。新兴企业的经济活动正在减少(因素 8),这与较少的新兴企业成立并进入市场(因素 7)有关。这导致了更大的集中度(因素 1)和现存企业权力的巩固(同时牵涉因素3——利润增加,和因素4——对劳动力依赖的减少)。这是一个正向循环。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恶性循环。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拉里·卡茨(Larry Katz)将美国企业的日益集中描述为活力下降的主要因素之一,他向我们描述道:“规模经济确实有了很大的发展......许多传统企业无法与大公司竞争”。

当然,企业始终在创造和削减就业机会。“小企业是活跃的美国经济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这一观点的批评者认为,那些宣扬小企业就业增长力量的研究掩盖了这些初创企业在第一年运营后产生的就业损失。初创公司的净就业人数只包括增加就业岗位的公司;第一年后,净就业人数包括增加新就业岗位的公司和倒闭或规模缩小的公司,无论倒闭或萎缩都会减少就业岗位。

罗伯特·阿特金森(Robert Atkinson)和迈克尔·林德(Michael Lind)在他们的著作《大即是美》(Big Is Beautiful)中论证了这一观点。这是一本引起争论的著作,他们认为,事实上,小企业并没有创造国家的大部分就业和创新。在阿特金森和林德的世界观中,唯一对创新有贡献的小企业是科技初创企业,他们指出,这些企业无一例外都以成为大企业为目标。他们认为,小企业是经济基础的观点是过去时代的遗物,是怀旧思想。他们认为,无论是消费者还是员工,从大企业购买商品或为大企业工作都是更好的选择。在他们看来,新的小企业创造了新的就业机会;然而,他们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就业机会会随着这些企业的最终倒闭而流失。

承认不同的观点固然重要,特别是那些有理有据的观点,但对我们来说,这些论点都是空洞的。企业的倒闭率毋庸置疑是比较高的。对我们来说,这不是小企业的局限,而在某种程度上是它们的特点。当然,新企业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但是,如果说没有新企业,大企业也会创造同样的机会,这种说法既不合逻辑,也不合常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论小公司目前的情况如何,大公司都会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大企业会在小镇大街上开店,为阿肯色州的第一家巧克力店提供资金,或在鲍勃·马歇尔荒野创办一家导游公司。但他们没有这样做。

小企业有更大的风险偏好(a larger appetite for risk),凭借其所有者的热情,有时愿意忍受较低的利润。一个没有小企业的经济是一片平淡无奇、千篇一律的景象。为了继续繁荣发展,美国既需要大企业,也需要小企业,还需要各种背景的草根企业家,以创造一个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创业型经济。

明确地说,大公司对我们的经济也很重要,我们与新创建者们会面的经验,以及我们作为风险投资家的经验和我们作为记者无不表明,大公司的重要。但是,如果放弃初创企业经济,不支持新创建者们,美国经济引擎的重要组成部分就会面临风险。重要的是,我们所描述的这种挣扎并不是大企业与小企业之间的冲突。事实上,当今许多最大的企业都向小企业出售产品和服务,这使得危险变得更大。我们的经济不是一场零和游戏,我们不需要选边站。事实上,我们的经济应该被视为正和游戏(positive-sum)。美国经济一直在大企业和小企业的平衡中蓬勃发展。这种平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起起伏伏,但我们需要认识到,我们正面临着让这种平衡岌岌可危的境地,也许是失去平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深受人们喜爱的小企业因无法与大型企业竞争而关门大吉的故事屡见不鲜。

过去 50 年间,美国的监管和政治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变化通常对大型企业有利,对小型企业不利。尽管政客们喜欢谈论他们对小镇大街的热爱以及小企业的重要性,但他们的行动却在很大程度上背道而驰。因此,尽管我们并不赞同某些媒体所喜欢的“大就是坏”的一刀切的口号(然而他们赞美“规模”和高回报),但通过我们的研究和报道,我们认识到我们的制度已经变得过于偏向大企业。在我们倾向于支持小型企业的地方,我们过于关注那些既有目标又有潜力成为大型企业的极少部分新公司。这样一来,我们就破坏了符合美国梦创业神话的公平竞争,创造了一个不利于草根创业者的环境。

我们对大型企业的钟爱还有另一个代价。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将创新发生的地方聚焦得很窄,而在这样做的过程中,我们错过了创造力发生的地方,尤其是较小规模的创新


塞斯·莱文是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风险投资公司 Foundry Group 的合伙人和联合创始人。

伊丽莎白·麦克布莱德是一名屡获殊荣的商业记者,也是《创业时代》(Times of Entrepreneurship)的创办者,《创业时代》聚焦于硅谷以外的创业者。


来源:《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英文网站2023年11月6日
原标题:Small Is B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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