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的《流浪地球2》，开始让好莱坞不寒而栗

Original 闲蛋黄伊森艾玛 2023-06-22

写了《三体》，怎么能不写《流浪地球》呢？那我们就从《流浪地球》的导演郭帆开始聊起。

半路出家的科幻导演

郭帆1980年12月15日出生于山东济宁，从小喜欢绘画，拿到过全国少儿书画大赛绘画组的冠军。1995年上初中时，看了卡梅隆拍的《终结者2》热血沸腾，心中燃起拍科幻片的梦想。1999年高考时，他也曾考虑过报考北京电影学院，可北电导演系那年在山东没有招生计划。迷茫之中，家人表示希望他有份安稳的工作。最终，郭帆听从了家人的意见，报考了海南大学法学专业。

一开始，郭帆是真有心献身于法律事业的。但看到学校电视台的摄像机还是忍不住了，想到有一天自己七老八十，人生会不会留下什么遗憾，那场景太可怕了！于是郭帆重拾导演梦，成为法学院里唯一一个拿着摄影机拍短片的人。

2003年本科毕业后，郭帆来到旅游卫视（现改名为海南卫视）《亚洲音乐中心》栏目组，作了一个节目包装监制。沾了影视圈边的他，抓住一切机会历练，曾在张艺谋、冯小刚的剧组打过杂，领过不少廉价盒饭。这些宝贵的经历，支撑他的导演梦。

毕业六年后，2009年郭帆靠自学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管理学专业研究生。经过从业余组到专业组的升级训练，两年后，郭帆交出了处女作动画短片《李献计历险记》（和李阳合作）。作品极具特色，荣获第十六届韩国富川国际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奖和首届全球华语科幻电影星云奖最佳原创剧本奖等奖项（虽不是一鸣惊人，但确是不小的肯定）。

2013年7月，郭帆执导的青春爱情电影《同桌的你》在北京开机。影片主要讲述了周小栀（周冬雨饰）和林一（林更新饰）这对同桌从初中、高中、大学直至毕业十年后的青葱记忆和甜蜜恋情。

《同桌的你》2014年4月25日在全国公映，内地总票房为4.7亿元，导演郭帆凭借该片晋级为“新生代”导演中的翘楚，还与韩寒、邓超等11位导演出席中央电视台直播晚会《中国电影新力量推介盛典》。

2014年11月，国家电影局开展“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选派五位青年导演到美国派拉蒙公司，观摩学习好莱坞电影工业。短暂的学习即将结束后，在两国同行共聚的欢送会上，中国电影人郭帆交流经验时向美国同行们抛出一个问题：“你们看中国电影吗？”NO。美国导演纷纷摇头，理由是“我们不习惯看字幕。”郭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中国跟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差距太大了，我们的更像是手工作坊，而人家已是一个产业化、工业化的体系。不光差在工具上，还包括管理方式，以及观念，是全方面的差距。科幻片就更特殊了，它跟国家的综合国力息息相关。美国科幻片真正兴起于上世纪70年代末期，那时要对抗强大的苏联，美国要展现自己强大的综合国力。如果中国人想拍出令人心悦诚服的科幻片，那就必须要有强大的经济和科技实力作后盾。

不过这段经历确实是个分水岭。在这之前，郭帆以拍青春片为业界认可，其他的四位宁浩、路阳、陈思诚、肖央均靠执导喜剧或动作片在业内立有一席之地。此次交流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将自己的影片创作建立在标准的、可量化的工业流程上，逐步走向规范。

2015年8月23日，刘慈欣撰写的科幻小说《三体》斩获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没多久中影制片公司总经理凌红及找到郭帆，摆出刘慈欣的三部科幻小说《流浪地球》《微纪元》《超新星纪元》，问郭帆对哪部有兴趣。郭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流浪地球》。之后，凌红说了一句：“那你先弄弄看。”

为什么是一句“先弄弄看”？其实在找郭帆之前，中影找过卡梅隆、阿方索，希望这些名导来执导刘慈欣的作品，被一口拒绝。中影又找了几位国内的大导演，也被否决了，他们都表示中国目前还不具备拍好科幻片的能力。郭帆一直活跃在电影圈，正好中影握有刘慈欣几个作品的版权，便来谈合作意向。

郭帆当然求之不得，找来老相识龚格尔（也是个鬼才，歌手、演员、编剧啥都能干，参演过《同桌的你》，还为网络游戏《魔兽世界》拉格纳洛斯做过配音）做制片，俩人在《流浪地球》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自掏腰包上百万，一干就是半年弄框架，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中影不满意，最后换人怎么办？”他们就一个念头：“拼了老命也要抓住这次机会，拿出的成果越多，就越能打动资方。即便最后做不成，我也不会遗憾。”

2016年4月，两人向中影汇报演讲。当中影的领导们看到世界观架构说明书，看着流浪地球100年编年史，看着3000张概念图、8000张分镜头，不由得心动了。第二天，中影公司立项，郭帆收到了通知：“准备开始吧。”原著作者刘慈欣是这样评价的，郭帆是有科幻导演的情怀的，在做这种从零到一、从无到有的事情的时候，情怀往往比技术更重要。面对一个不知名导演，面对中国科幻这样一个现状，其实中影的领导内心也非常忐忑，“投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为进一步降低风险，他们找来万达影业和北京文化，一起共同投资了《流浪地球》，整个投入一亿人民币多一点点。

2017年5月，《流浪地球》在青岛东方影都开拍。在开机仪式上，郭帆表情凝重，略显疲惫。拍摄硬科幻电影非常耗钱，一部好莱坞投资片子通常预算都是两亿美元。而郭帆的预算才一亿人民币，相差可是十几倍。

从派拉蒙归来，郭帆当然明白好莱坞工业化到什么程度！人家连剧本都有统一格式、统一字号、统一行间距。而中国电影在工业化方面，可以用刀耕火种来形容。为将电影准备得万无一失，郭帆坚持让美术师绘制了全片故事板，用简单的动画展示演员调度、摄影机运动，以尽可能减少拍摄时的意外情况。

郭帆从一开始就表态：“不请昂贵的流量小生，把大部分钱花在场景、道具、特效上。”郭帆找的主演都是二三四线演员，比如屈楚萧、李光洁，几番周折以20万片酬邀请到了“金牌绿叶”吴孟达。吴孟达事后接受采访，自己拍这个电影，吃苦吃到经常拍完了就躲进房间里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六十多岁了，还要来受这个罪。

《流浪地球》使用了8座摄影棚，置景车间制作了1万多件道具，置景延展面积达到10万平方米，相当于14个足球场那么大，包括运载车、地下城、空间站等都是实景搭建……《流浪地球》主演之一屈楚萧在进组前曾以为自己就是在绿幕前演个戏，但当他走进青岛东方影都的摄影棚后才发现“片场能实景的几乎都实景了”。郭帆的要求几乎到了极致：所有的实景道具都要有使用痕迹的质感，以便让观众在观影过程中有一种真实的代入感。

拍摄时候总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毕竟中国电影几乎没有任何拍摄科幻电影的经验，好莱坞电影又领先太多，没法直接拿来用。更多的时候，郭帆和剧组只能土法炼钢，用人力和时间去弥补工业上的不足，停拍、延期、补拍，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郭帆心里最清楚“人家干了五十多年，我们这才是第一次。”

《流浪地球》最后成片，一共有2003个特效镜头。郭帆本想全找美国公司做，飞去一谈价格，吓傻了，“一个S级的特效镜头，5～7秒就是20万美金。我们有2000个镜头，用不起。”没办法，大部分特效只好找中国公司做。价格虽然是低了很多，但就是需要翻来覆去地修改。为拍好上海陆家嘴崩塌这个特效镜头，郭帆来来回回改了251遍，光这一项就要占用他十几小时。郭帆平均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连续几天不睡觉也是常有的事，要他做的事情太多了。

这样大量地消耗资金，一亿元资金很快花光了。几个投资公司一商量，又追加了几千万投资，又花光了。没钱了怎么办？郭帆把全部身家折成九百万人民币压了上去；制作人龚格尔为了电影把自己的车卖了；演员们自降了片酬；摄影指导刘寅自己花钱，买了几百万设备租给剧组，拍摄完成要是没有其他团队需要，大概率还得砸在自己手里。龚格尔调侃：“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剧组，有摄影师还给剧组添钱的。”

《流浪地球》故事天上地下分开拍，最早只拍地面，因为天上的故事还没定演员。把地上拍差不多了，郭帆再次请求增加投资，但这一次投资商产生了严重分歧，万达影业评估风险后临时撤资，剧组有夭折的风险。天上空间站这部分，剧组本想找一个大牌演员担当，“他的戏份不是男一号，但他愿意以自己的知名度带动项目，愿意为青年演员开路，同时只象征性地收一点点片酬。”

想到了刘德华和梁朝伟，奈何人家没档期。郭帆都有些绝望了：“没办法，只有放弃空间站这条线。”多少还是不甘心，郭帆突然间想起了吴京，“京哥是个非常仗义的人，拍完《战狼2》后，声名正如日中天。”巧了吴京在家养伤，专心写着《战狼3》和其他的一些剧本，郭帆就不请自来找上门，请吴京喝了顿酒。酒酣耳热时，郭帆说：“京哥，你帮我串场戏吧。”

吴京看着满脸诚恳的郭帆，像看到了当年倾家荡产拍《战狼2》的自己，一拍大腿就答应了：“今天我帮助你，以后你遇到执着追求电影艺术的人，你也要帮助他。”

吴京原以为只是客串一下，没想到一客串就是一个月，“客串着客串着就成了主演。”一个月后，郭帆厚着脸皮对吴京说：“京哥，超支了，你能不能不要片酬。”吴京说：“行。”

剧组实在太穷了，请好莱坞维塔公司制作五套“史诗级道具服”只用来拍摄特写镜头，不作他用，以免弄坏了；影片中有各种各样的运输车，实际拍摄的时候只用到一辆，拍完后重新装饰再拍；太空舱和太空服是找隔壁宁浩导演的《疯狂的外星人》剧组借的。

拍着拍着，剧组彻底没钱了。眼看着剧组就要停转，这时吴京站了出来。在剧组呆了一个多月后，吴京也被郭帆团队的精气神给感动了，爽快掏出6000万，从主演变成了出品人。有人问吴京：“电影拍烂了怎么办？”吴京说了这样一句话：“即使拍烂了，也比没人拍强。其实，我们已经成功了，因为有7000人参与了这部电影的制作。未来，这7000人就是中国科幻电影的种子。”

2018年5月4日，拍完最后一场戏后，郭帆在通告单空白处写了几行字：“如果你要拥有你从未有过的东西，那么你必须去做你从未做过的事情。”

《流浪地球》能取得绝对的成功，不仅是因为累计46.86亿的成绩，打破了中国电影几十项纪录，问鼎了2019年春节档的票冠，更因为《流浪地球》让中国科幻电影第一次“走出国门”，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的文化自信。

如果时间没有限制，钱没有限制，那《流浪地球2》……

拍文艺片的一旦有了资金，就开始“浪”了

在《流浪地球》上映半年后，郭帆和团队开始做观众调研，为的是等待观影热情回落，得到更客观的评价，为《流浪地球2》的主题、角色、故事情节、特效改进提供方向和目标。四年后，《流浪地球2》卷土重来，用作者刘慈欣的话，比第一部好的不是一点点。

《流浪地球》说的是未来太阳发生氦闪爆炸，太阳系将不复存在，人类建造上万台行星发动机，将整个地球一起“移民”的故事。郭帆说，就像我们中国人对家的情感，不是一个房子，而是父母、爱人、孩子，寄托着一切。不管走到哪里，故土难离。根据这个理解，他们先出了长达一个世纪的编年史。把人类是怎么预测危机、制定计划、实施计划，写得清清楚楚。具体到连恐慌、反对、暴动都考虑到，但这不够科学详尽。

在《流浪地球2》开拍前，郭帆一咬牙全部推翻。请来中科院顾问团队，写出20万字的世界观。把未来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设想清楚，不是凭空去捏造、胡诌。演员拿到的不仅是剧本，还有完善的未来国际局势、国际组织关系、科技产品的设定。

未来世界该是什么样子，不仅靠文字去构建，团队又做了5310张概念设计图，近万张分镜头画稿。编剧这下知道了该如何去编好故事。名为《流浪地球2》实际上是《流浪地球》的前传。整部电影有三条叙事线，围绕「太空电梯袭击」和「月球坠落危机」这两个大事件，分别以宇航员刘培强（吴京饰）、科研工作者图恒宇（刘德华饰）和中国驻联合政府代表周喆直（李雪健饰）为中心，从不同视角展现人类踏上太空流浪之旅前的历史。

第一部《流浪地球》，谈到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土地情节。在第二部，中国价值观会有更多展现。最典型的就是集体主义，影片的最后，「英雄」刘培强被自己的前辈们送回空间站，300 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宇航员，亲手引爆月球上的核弹，一个英雄的集体拯救了危难中的地球，这也与第一部刘培强牺牲自己拯救地球的「个人英雄主义」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如果说个人英雄主义是典型的美国好莱坞式的价值观，集体英雄主义就是典型的中式价值观体现。

筹备工作做完了，到了开拍阶段：

四年前的《流浪地球》，宇航服要找隔壁《疯狂的外星人》剧组借，现在剧组找来了3D打印机、数字车床，不知道改了多少版，批量生产了20多套宇航服。车辆，都是能正常驾驶和控制的；机械手臂，都是能活动的。为达到最真实的画面质感，给演员最身临其境的感知，《流浪地球2》足足制作了9.5万件道具，置景展开面积超过90万平方米。郭帆十分自豪地说：“片中95%的道具都是我们自己生产的。”连影帝刘德华也大吃一惊：“我拍了40年戏，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影片中第一场大战就是联合政府太空电梯的操控系统被人入侵，而负责守卫太空电梯的无人机部队也被操控，导致大量武装无人机对太空电梯基地展开了集群攻击，并与赶来的歼-20、苏-57、F-22、“阵风”等有人战斗机展开激烈空战。这些都不是CG特效，而是踏踏实实按照1:1的比例的实物制作。有大量道具和周边公司参与其中，承制了众多影片中的道具，甚至包括徐工机械集团的国企也加入到制作影片中的各种工程机械。

《流浪地球2》时间跨度近40年，沙溢、吴京、刘德华要从年轻演到衰老。光靠化妆，效果肯定会僵硬，剧组干脆为他们建立数字模型。有骨骼层、肌肉层、血流层，还有毛孔、汗毛、毛发，构建出基础模型，再通过人工智能学习，匹配演员的表演。让年轻、年老的刘德华每个微表情都天衣无缝。

李雪健老师声带受损，发音困难。为了让他的台词更清晰，剧组让AI学习大半年，把李雪健的音色完美还原。科幻电影如果带来不了天崩地裂的视觉奇观，那真的不如去看动画片的奇思妙想。

拍联合政府，就真的跑去纽约联合国实拍。拍抗议示威，就真的向联合国申请，在外面烧警车。电影预告片都出了，网友发现一处瑕疵，郭帆答应改，果然在正式上映时就改掉了。拍出一部真正叫好又叫座的中国科幻电影，紧接着又拍出了一部更好的中国科幻电影，郭帆靠的可不是运气。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流浪地球2》一共投资6个亿，14个摄影棚同时开摄，3300个特效镜头，95000个服装道具，1189位常驻人员，22000名群演，其中外籍群演超过17000人。就是这样一部传递全人类团结的良心作品，却被人肆意攻击？

看多了好莱坞大片，你会发现千篇一律：伟光正的永远是白人，黑人在旁边无脑耍嘴皮子负责搞笑，亚裔在打酱油、演反派。当年成龙、李连杰这些功夫明星去好莱坞当动作指导，二十年后人家学会电脑合成了，拳打老师傅，好多武指失业回国了。近几年单纯是中国市场大的缘故，好莱坞科幻大片生搬硬套加入了一些所谓的中国元素，基本上就是一两个华裔面孔和帮派、功夫、旗袍、唐人街这些老掉牙的东西。能在科幻大片中看到有时代担当的中国元素，恐怕是凤毛麟角。

我们如何做、扮演什么角色，不应该由西方定义。就像在全球分工中，西方人早就给我们定位好了当打工仔的角色，用血汗劳动换取他们阳光沙滩的悠长假期，凭什么？

如果《流浪地球2》是一部悬疑、爱情、盗墓，或者说随便什么题材类型，只要不是科幻题材，那么拍得再好都没事。但《流浪地球2》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世界上开始有了第二套标准，即动摇了西方一直引以为傲的“普世价值观”。哇塞，你们中国人也可以拯救地球了，而且说故事的能力一点不比好莱坞差。

当东西方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碰撞，美国媒体慌了，不仅自己赤膊上阵黑《流浪地球2》，还雇一堆国内的抖音账号黑这部电影。一篇通稿式的文案几十个账号在发，都不带修改的，说看这部电影中途去了15次厕所，要么就是看这部电影睡了3个小时。

《纽约时报》迫不及待地出来唱衰，评价《流浪地球2》“失去了所有的欢乐，错综复杂的叙事，未煮熟的主题，明显被批准的潜台词、民族主义”。西方影评人对《流浪地球2》的评价出奇的一致：“一个由中国主导的拯救人类计划，简直大逆不道！”

不等国内观众反击，便被“自己人”疯狂打脸，《流浪地球2》的烂番茄新鲜度、爆米花指数一路飙升，一向对国内电影非常苛刻的IMDB口碑更是高达8.2分。看看美国的一家电影院，座位基本上被选空了。成人票价24.99美元，老人票价23.49美元，儿童票价21.99美元。也不算便宜。《流浪地球2》能在北美院线只有小范围上映的情况下，仍旧斩获首映50万+（美元）的票房，这就是小破球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