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柠：从野生到驯化，从野外到餐桌的水果研发-筛选-商业化之路 | 博闻集
博物的意义是什么？对于徐小柠和她的团队来说，其本质是通过农作物的研发培育来助力当地的产业升级和在地乡创。农民喜欢和土地打交道，他们最有感情的是土地和农作物。如果保持旧的盲目的“拿来主义”，农民很难获得新作物的种植成功，也很难完成农业产业的质变更新。那该如何通过种植更新农业产品来助力当地产业升级和在地乡创？阅读本文你或许可以获得一些新启发。
本文为绘甜农业创始人、水果猎人、火龙果产业研究专家徐小柠老师在2020年博鳌文创周博物研学主题论坛上的演讲，内容有删减和调整。2021年海南国际文创周正在预热中。
01 从野生到驯化
中国是传统的农业大国，但中国的种子资源更多的是拿来主义，中国最擅长的事情是从国外拿来种子再复制。而外来的种子不一定适合当地的土壤，寻找到适合的种子和培育方式让当地受益是非常难的。我们要做的是商业化的筛选品种和规模化生产，来助力当地产业升级和在地乡创。下面我将分享一下黄色火龙果的具体案例。
2018年我刚涉及规模化农业种植时，市场上出现了黄色火龙果品种，这个品种在批发市场的价格是28元/斤，而当时的红心火龙果市场价是10元/斤，但黄色火龙果已经在批发市场卖到28元/斤，到市场里已经卖到40-80元/斤。
当市场出现一个非常贵的新品种时，种植端会因为疯狂追求高利润而有很多农民开始尝试种植，所以2018年两广地区就已经开始有人种植黄色火龙果了。但2019年这个品种到达市场上售卖时就烂掉了，人们说它很酸，对它的评价褒贬不一。我所了解到的是80%的种植园把这个品种砍了，20%的种植园留下它也不是因为可以售卖，而是因为它的生长比较快。
其实最早研究火龙果品种的是国外一个教授团队，1994年他们把世界上全部火龙果的原种搜集到以色列，再做各种驯化。下图右边是荔枝味的黄龙，左边的是美洲的黄色火龙果，也叫燕窝果，最贵的要80-120元/斤。
他们进行杂交育种后出现了四个株系，分别是4087、4088、4089和4091。经过在以色列漫长的栽培和育种后教授觉得这个种子成熟了，他就把这个种子给了世界各地的水果猎人，以澳大利亚的水果猎人为主，让他们可以把这个新品种与当地的品种进行杂交培育。1994年我们在红皮红心火龙果发现了表皮不能形成含有甜菜红色素的变异株。
02 从驯化到餐桌
我之前在浙江大学农学系的种子实验中心工作，可以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非常多的种子资源。我们经常想怎么把世界上那么多的种子资源以比农民快速的方式种出来呢？2019年我回到海南选择了火龙果这个产品，因为火龙果是可以快速投产的水果，我们可以做单品规模化种植。做农业需要考虑很多，因为这需要一个系统集成方案，阳光、雨露、肥水是基础条件，在成熟后要控制成熟度、采后处理，还要做市场推广。
海南是采用排式的种植方式，方便机械化操作；在一些地方会采用柱式栽培，但不一定适合机械化。2019年3月我们来到海南，建造了一个大型生产实践基地，第一批果子在9月成熟了，这个果子成熟后的中心是透明胶质的，吃起来是荔枝味的。之前的火龙果是没有甜味的，越南的还有很大的草腥味，但引进台湾的品种后，就让火龙果成为了一种有甜味的水果，但和苹果、橘子这样的水果相比又是一个味道非常单一的水果。当这个品种出现时，我发现了它是具有风味的火龙果，因此我把所有地都改种黄色火龙果。下图是晚上10点拍的，我们用了7个月把母本繁殖到了9万棵苗。
我们发现黄龙这个品种的特性之一是生长迅速，分生枝条。普通的红心可以长4根成熟的枝条，黄龙一年可以长10-15根。黄龙跟红心火龙果不一样的地方是黄龙不能合成甜菜红色素， 但当它成熟后果皮颜色会变成黄色，30天熟透后果皮颜色开始变绿，从开始变色到果实成熟需要8-10天，再到果实开始变绿。这种外观在火龙果中非常特殊，在红肉火龙果中还未发现。生理学的解释是在干旱地区生长的植物对能量的利用率很高，一旦在生长上能量用够了，就不用在花上了，就要开始拼命地制造其他营养，开始把整个叶面裹上叶绿体这个能量生产机器。因此黄龙的三个痛点是降酸增甜去返青化。
首先黄龙是很甜的，只是我们在用光学测量糖度的时候，它的检测指标并不如红心火龙果的高，红心火龙果的监测指标大概是22-28，而黄龙是17-21。第二个是边缘糖度，如果边缘糖度低于12时，这个品种是非常难吃的，那我们最后发现它是大于14时，这个品种就非常好了。因为这个品种本身是没有自粉能力的，由于母本园的庞大所以出现了自粉株系，现在它的产量和风味都超过了燕窝火龙果。
把好的品种筛选出来的理论依据有两个，第一个是单株个体稳定性，即单个植株上的果子保持一致的特性；第二个是嫁接稳定性，即同一个母本嫁接繁殖出去的个体保持高度的一致，甜度，果型等都高度一致。根据这个依据，我们把200亩的园子用来做测试，做了大量的处理，主要包括：超长时间挂树处理，观察果实挂树时间的长短，和鳞片在树上的完整性；甜度测试，测试不同时期，在不同的商品性的情况下的糖度；筛选出优势株系。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筛选了很多不错的株系，下图这个株系长得很漂亮，同样的红心品种是都挂不住果子的，而这个品种完全没问题，而且它的边缘甜度可以达到18，达到这个甜度已经比玫瑰葡萄好吃了。
更多的情况下我们有一些中间型品种，各种现状很普通，我们会把它放在品种资源库里，之后看能不能开发。到目前为止，黄龙已经发展成独立于红皮白心、红皮红心的一个品种，以色列黄龙已经不是一个品种的代名词，而是一个黄龙起源地的代称，目前黄龙具体来自哪里已经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将稳定优质株系做好商业化的探究。
03 探索农产品商业化道路，不再感受自然的残酷
我们做商业化的筛选品种和规模化生产，我们还要给种子治病，例如果子杆病。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国内的生态果园要在土里加石头，增加土地的透水通气性，那我也去试了。第一个是基质种植，第二个是混合覆盖草种植，第三个是单草覆盖种植，结果表明，火龙果的根生长在土壤表层附近，根系在土壤表层相互竞争，导致火龙果的根不能很好地生长，实际上火龙果的种植不需要与草一起生长。相反，当我们用基质覆盖土壤表面后，根系生长良好，植物生长得更好。也有一些地方是采用生石头栽培，海南不一样，海南的夏天一旦热起来会超过40度，地下的石头也有50-60度，新长出来的新根一下就会没了。
我们通过大量的实验总结出一个综合性的方案，把这个单一品种做商业化栽培，下图是我和种植成功的火龙果的合照。
结果出来后需要跟市场上其他的品种比赛，看它的产量和抗病性，最重要的是它的产值能不能比普通的品种大，我们最终筛选出来的这个品种的亩产值可以达到12-18万，前期有品种红利可以卖到12-18万。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虽然中国人最擅长的是事情是复制，但是就黄色火龙果而言，从1994年迄今，此品种已经过了26年，但没有好的种子资源，没有好的判断能力，没有正确的培育方法，就会像当时很多试验黄龙的农民一样重新再砍掉本来可以帮助当地产业种植发展的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