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小船工抗倭奇遇记

本部短篇小说预计分五次连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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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旭

一. 畲寨劫难 

沿着一条弯曲而洒着夕阳余晖的土道渐次上行，越过一道高大的畲族寨门，望到远处起伏的群山层层如幻。

夕阳缓缓落下山脊，山坡上大片大片的茶园凝色静谧，园间蜿蜒着的几条小径通向山下的稻田。

几房稻田闪烁着微亮的波光，田岸之上是一座小小的畲家山寨，寨旁一排草编的小屋，其侧树立起一座座塔形的草堆。

夜幕低垂，四维即合。

无声无月的山水沉沉寂寥，山寨之中传来几声零落的犬吠。

一座石砌台基之上编竹为篱的民居，远远映出一抹微弱的灯火。

那是一户编狄为窗的畲族人家，围火晚饭。

高髻垂缨的蓝海玥，正直起腰身给母亲盛饭，腰间珠饰累累。

壮实的男主人，从外面进来，把手中的一大捆竹子轻轻的放下。正在给儿子勺勺喂粥的妻子，回眸一望，散发出甜涩的微笑。乖巧的儿子扬起眉清目秀的小脸，喃喃喊声爸爸。男主人欢喜的过来，抱起儿子亲昵。

蓝海玥回头喊一声哥你回来了，说着为哥盛饭。

屋内寂静祥和，温暖的气息从简陋的门窗缝隙缓缓四溢。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狂躁的犬吠，接着吠声大作，鸡叫牛吟，人声沸起。

蓝海玥的哥哥腾地起身，跨出门外。只见村边几户人家，草屋着火，烈焰冲天，一片嘈杂声中传来阵阵哭叫，海螺声声，追杀呼啸。他一阵紧张，连忙进屋。

但是，随着一阵呼喊之声渐渐临近，不容家人躲藏，几个人已经举着火把，提长短刀剑冲进院内……

刀光竹影之间，冲出门外的蓝海玥哥哥打倒一贼之后，被一把银鎏金短刀在背后刺杀。

贼人冲进屋内，蓝海玥反抗着去救护嫂嫂，被打晕过去。

年迈的老妇人被推倒，昏厥在屋中央的火塘之上焚亡。

寨内大量妇人辱后被杀。

哭叫的孩子被一木柄长刀挑起，甩掉惨夭。

驮在贼寇马背上的蓝海玥，迷迷蒙蒙之间，好像看到耳旁的家舍和寨子的火海，还有各种并不清晰的乱象，狂风中舟楫般颠簸。

二．倭首伊藤

十六世纪，中日海上通商断绝之时，日本正处于战国时代的末期，来自倭族山口、丰后、大隅各地之流散武士，和一批阴谋家和冒险家，与中国沿海泊主勾连，荼毒东南二十年之久。

1552年夏，倭寇犯台州，破黄岩，大掠象山、定海诸郡。

翌年，劲倭四百余人屠上海的南汇、川沙，逼松江而军，余众围嘉定、太仓，所过残掠之状无法可言。

1558年春，倭寇重又纠集力量，犯温州、台州诸府。

1559年，大明嘉庆三十八年，福建新倭大至，多赍攻城器械，先攻福宁、连江、罗源；再进攻福州，不克；转而移攻邻县福安，同时，小部队则流劫乡寨，残杀无辜，夺财掠口无以计数。

这一伙掠杀畲寨的倭寇共计三十多人，抢夺财物人口之后，连夜驰奔，黑夜中或缓或急，打骂不断，哭声不绝，所掠男人的乞讨声、反抗而被杀的惨叫，一路相随。

带伤颠簸、浑浊不清的蓝海玥在途中，不时受到倭寇骚扰，欲死不能，却又反抗无力，途中稍息之时，仍然被缚双手，思量母兄侄子不知死活，家园被掠，焦灼而惊恐。

如此痴迷着支撑一夜，直延至天近大亮，蓝海玥从马背之上被猛推下来，摔在地上，才清晰的听到那沉闷而雄厚的吼叫，是不远处的潮声。

勉强坐起来的蓝海玥，看到远处一群低矮的山峦，松林茵茵，山峰矮小而挺拔，不知此为何处。

左顾右盼，看有同寨的几个女子，挣扎着挤在一起，绕颈痛哭。

几个被掠的男人，一路捆扎手颈，随马尾奔跑，早已精疲力竭，倒卧在坑洼不平的草地之上，心怀缭乱，嗟叹泪恨。

此时，一个矮胖倭儿贼抢步过来，用生硬的华语乱吼，让这一群人站起。

一众被掠之人不能听清，只惊恐地藏头缩身，惹得倭儿贼用脚乱踹。

一个汉子窜过来，大叫道：“站起来，站起来”。

一边咒骂，一边拿出一条绳索狠狠把众人前后一一串起。

此时天已大亮，远处的海天没有朝霞，阴霾森森。

前面山坡之上为首的倭寇，半秃脑袋，颅尾短辨，胯下一匹杂色野马，手握一木柄长刀，五尺之长，腰跨一短银鎏金月弯宝刀，众倭寇散围在左右，钢刀竹弓不离身手。眺望远处的寇首一挥手臂，众倭寇纷纷呼应上马。

一行被掠之人跌跌撞撞，在崎岖的山道之上挪移。

远处低矮的群山，山形矮小挺拔而又怪诞，奇石凸出，常有峭壁，壁生灌木，青树野翠；前方山角是一片稠密的丛林，蓝海玥想到家乡畲寨的后山。

蓝海玥和众人被这群倭寇驱赶，蹒跚走到群山的近旁。

忽然，由那丛林深处传来令人战栗的海螺号声，惊起一群野鸟飞出丛林，几只野兽驻足观望，纷纷逃窜。

走在队伍之首的寇首又一挥手臂，身旁的哨兵吹起呼应的螺号。

一行人进入丛林之后，才见林子并不稠密。

走出丛林是一片开阔野地，只见对面一队人马，皆手握钢刀，身背长弓，为首者，骑白马，身形瘦小，面如枯猴，却目若鹰隼，头盔之上饰以金银牛角之状，垂下五色长丝，身披血色红袍，类如鬼怪。

短辨倭首疾步上前，弓腰施礼，拱手道：“木下君，我等早侯多时，知你西渡多时，今日才得想见，特来奉候。”

木下藤吉郎从马上跃下，弓腰回礼：“伊藤君，你们辛苦，余暇再叙，之所以邀请你们连夜赶来，正是有战事要你们助战。刚刚斥候报告，那路明军正从东山而来，我们准备迎敌厮杀吧”。

伊藤答曰：“甚好，我为先锋，杀敌为您献礼”。

双队合兵一处，煮汤烤肉，放派尖兵，静候明军。

三．明军溃败

那明军一行数百，数哨数营，围剿而来。

远远看去，旗帜鲜明，刀剑丛立，盔甲铁片在阴亮的天下熠熠闪光。

为首一将，镔铁大刀约有五十多斤，众兵士更是齐整威武，骇人惊阵。

倭军虽然兵少将寡，但早有图谋，以前三角形列阵，依次又份六个三角，面对众敌，并不骚乱，岿然屹立，好像僵持冷对，不进不攻。

这样僵持下去，直到中午时分。实则是等候明军锐气漫散，生出惰性。

明军风闻海盗能战，骇其威猛凶残，又迷惑其怪样战阵，见其人寡兵微，阵后必会埋下伏兵，所以，虽然人多势众，犹豫再三，不敢贸然攻击，专等相邀援兵。

倭寇眼看天空阴霾散尽，太阳已出，午时将到，斥候又报敌人援军正汲汲赶来，对面明军已经疲乏，了无斗志，勇气渐散，而自己辰时之末方才餐饮，劲力正盛，该是攻击的最好时刻。

木下藤吉郎从腰中抽出一物，爽然打开，却是一把华族的蓝色丝绸折扇。

折扇一挥，蓝光一闪，三角阵中的部下一起亮刀，而刀锋向上。

蓝色折扇又一挥舞，那蓝光之下，从三角阵后被驱逐出一群男女，赶往明军阵前，正是蓝海玥等被掠之人。

明军促不及防备，射程之内，箭簇不能发出，而倭奴在海民身后，早已收起刀剑，拉开八尺竹弓，群发其矢，那箭簇宽约二寸，杀人无声。又投掷标枪，而且之前标枪并不露杆，突忽亡人。

一番突然攻击，数百明军，竟在瞬间乱阵。

藤吉郎血红披风又一飘忽，折扇又挥，顿时海螺号尖锐声起，众倭寇甩衣赤膊，从难民之后嚎叫杀出，奋勇冲锋。

就在同时，身后左右，亮出一面面明镜，映日闪闪，又乱对方视线，更为涣散明军早已不多的锐气，然后一并掩杀过来。

掩杀之时，一倭寇手握一柄长刀，冲锋在前，其后左右的倭寇，各娴熟舞动双刀，相互密切配合，伙伴之间如身之使臂，协同作战，又前后数层，第次轮为先锋，始终保持最佳锐气和战力。

那明军略微抵抗，便开始退却。

为首明军手持镔铁大刀，连连砍杀两名士卒，仍不能压住阵脚，密集队形的哨营大乱，前阵失利之下，百人奔溃。

明军将领被溃军囊括之中，丧失指挥。余众狼奔豕突，相互践踏，又挤落水泊致死者，累累无计。

倭寇借势，全军突进，一阵厮杀，追击五千余尺之后。

倭寇一边收揽俘众，射死逃脱的寨民，一边又砍杀创伤而无法逃命的明军士卒，然后驱赶着蓝海玥等所掠之人，三十多匹马驼着器皿财宝，狂笑呼叫，向着不远处的潮声处集结。

四．长年

海天辽远，海波诡谲，数十艘海船，航行在漫漫无际的汪洋之中。

最大的褔船长达百尺，宽三十尺，船壳厚达七寸。

倭寇伊藤及五十多士卒，绑十几人，押解劫掠之金银财宝，乘坐其中一艘可作百人的小型船舶，列队往沿海所据的老巢驶行。

身着畲族服饰，惊吓略过的蓝海玥被推到船舱之中。

低矮狭小的船舱，光线暗淡。

蓝海玥和几个姐妹相互安抚着，猜测未卜的前途。

一位略微年长的女子说道：“听人说，这伙强盗抓我们，是要为他们干活养蚕，摷丝织衣，晚上他们会.......”正说之间，听到舱门打开，一倭寇腾腾走下楼梯。

众女子惊吓得挤成一团。

那倭寇举灯照照舱中的人，抓住一个女子，叽叽呱呱乱叫着往外拖拉。

那女子挣扎着哭叫，倭寇上前一顿乱踢咒骂，之后对着舱门呜呜乱叫一通。从上面又下来伊藤等几个人，大声呵斥。

蓝海玥正在惊恐之间，听到昏暗的船舱一角传来低沉的声音：“众阿台不要害怕，他们只是让你们上去做饭，我和他们讲清楚”。

话音升起在两只木箱之后，只见一人从箱子的后面稳步走出，秃头黄须，双手被缚绑之后。

他走上前去，用日语对刚刚走下船舱的伊藤说道：“将军，刚才他们没有听清要干什么，所以惊恐，现在我来给他们解释。”

伊藤凶狠地看着他，正要说话，这时，吴朋从几个倭寇后面绕出来，低头对伊藤行礼之后，转身叫道：“你来解释？你解释什么？你走海几日，就敢来渔我盐利！”说着，一掌向对方打去。

那人一闪，躲过来掌，冷静说道：“大家都是近海之民，谁不出没风涛海啸，历险鲸波蜃浪？今天乡亲遭此劫难，身家性命已落人手，在此伏天巨浪的海中，如何能够躲避指示要求？还望您伸于援手，多在将军面前好言美语，众乡亲也必会感恩戴德”。

说罢，不等吴朋回答，又转身对伊藤施礼，柔声好言：“将军，福州有海船之利，大商外贾以外洋为膻壑，桅樯高舰，出没于驶风激浪，无所畏惧。而东洋诸国入贡，附载地方特产于中国近海贸易，交通经商，以舶为市，各获其利。所以，我自为长年，朝晨旭日，晚指北辰，历经海波，跟随宗室宗亲，出没于巨浸风涛，与东瀛商民多有来往，略通贵方语言，友好相处，甚而交情甚笃。但是，自嘉庆初年，我朝休罢市舶，禁海船，不仅使近海居民失去实利，也使扶桑诸岛以海为存者，无以为生计。福州战乱，我与众军士邂逅。”

说着，又指指吴朋，道：“黑灯瞎火，浪急风高，不能及时沟通，不能及时分辨，实在是海天大的误会。现在趁机向将军说清道明，解除前嫌。我一微贱长年，却也熟悉海道风情，原为东瀛勇士效力，和你们一同回归诸岛，寄生存命。至于同乡居民，现在上去效力，区区小事，容我私下劝导，定会说服。那样与和为贵，和睦共处，岂不更好”？

一番话说得伊藤渐渐放下疑虑，不由点头。就手指拥挤在一团的蓝海玥几个女子说：“好，你去指示他们”。

那长年又说道：“请将军一定信任我，若有他图，可以迅速斩我之首”，说着扭过身后，示意双手，“能不能把这个松开，愿意一同上去，一并效力”？

站在一旁无法插话的吴朋，还要说些什么，被伊藤推到一边，说道：“看你语言流利，通事达理，赐你机会，容你表现”。说着，拔出银鎏金短刀，割断长年手腕上的绳索。

那长年甩甩手臂，活活肩膀，又指着那把短刀：“是否可以借用？”

伊藤闻言，盯着那长年汹然而视。

长年面不改色，岿然不动。

伊藤缓缓递过刀去。

长年拿过短刀，看了一眼，转身几步，走到蓝海玥旁边，轻柔对着刚才被打的那个女子说道：“阿台不要害怕，只是让你们上去切割鱼肉，烤肉做饭。我和你们一同上去！不必害怕”。

那女子犹豫再三，见长年递还短刀后又来相劝，再看看长年身后面孔凶恶的几个倭寇，只好随那长年忐忑不安的走上舱梯。

甲板之上，已经架起烤火，远处的海面深沉奥秘，不着边际，夜天高远，稀疏星朗，一弯将圆银月，寒光四射，冷清骇人，稍有薄云缭绕，匿有诡谲。

伊藤吩咐道：“前面不远处，船队会抛锚停泊，速速去请木下君前来酒宴。”属下答应着准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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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曹旭，河南省许昌市魏都区教师进修学校干部，笔名陈草旭变，近年来有数百篇散文、小说见散文在线、红袖添香、古榕树下、凯迪社区等文学网站，合著有人物传记《那年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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