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豫西抗倭英雄志之柳林篇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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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圆月之夜打鬼子
黄河以北的老八路，真的渡河而来。
一九四四年秋，风渐寒紧，落叶纷纷。豫西抗日独立大队，渡过黄河，跨越陇海，进入嵩山地区。
一九四四年九月三十日，中秋节的前一天，独立大队向偃师前进的途中，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倭寇在一周之前，从豫西十几个县里抓来两万多民夫，武装看押着，在登封县城西南角修建机场。
经过地下党和派出的侦察分队核实获悉，倭寇为经营豫中豫西，巩固占领区，同时为进一步攻占西安、兰州做准备，从而谋划在登封建立空军战略基地。
飞机场所在地叫做城西岭，南北长，东西窄，其中有大小土丘三十几个，两万多民夫的苦力正在削平这些土丘，工程已经完成大半。
机场四周只设置一圈铁丝网，十几个日军和一百多伪军看守，敌人的火力点设在西北角一个能控制全飞机场的岗楼上。敌人整个防守力量较为薄弱。
独立大队首长指着地图说道：“如果打掉这个正在修建的机场，不仅契合中共中央关于阻止倭寇西进、保卫大西北战略后方的战略方针，同时，为沟通陕北、华北和华中抗日根据地的联系，为日后中原战略反攻创造有利条件。而且，解放两万青壮民夫，有利于声援我豫西各武工队及地下党组织，更有利于我八路军立足豫西、开辟新的根据地的宣传发动。要坚决打掉它”。
鉴于登封县城驻扎有日军这一情况，决定战斗力最强的一连袭击县城西关，防止倭寇增援机场；三连从机场西北，二连从东南，对机场做相对突袭。
晚上十二点，那轮将要圆满的月亮，洒下冷峻的光辉，照耀着民工们蜗居的工棚。思乡的梦，关于母亲、妻儿的梦，将要奇迹般的实现。
按照一百步一个突破口，战士们已经匍匐到蜘蛛网般的铁丝网前，仰卧着用虎头钳剪开几个缺口，部队悄然涌进了机场。
懒懒散散毫无准备的哨兵，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正规部队的八路军，会神兵天降，哨兵被一个一个干掉，当岗楼上的一个鬼子发现月光下，有持械的军人成队出现，一边惊呼，一边抬起机枪，但是还没扣动住扳机，接着便是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
原来，三连四班提前摸到了敌人岗楼下面，搭人梯从岗楼的死角登上了岗楼，先上来的小战士小明，看到敌人哨兵已经发现，和接着上来的四班长接二连三投下手榴弹。
四班的战士一拥而上，全歼了岗楼里的是几个鬼子，已经进入机场的各连各排，听到战斗打响，分别对敌人展开攻击。
月光下，火光边，站在岗楼上的四班，还有机场东南西南早已安排好的八路军官兵，一起喊道：“老乡们，我们是黄河以北过来的八路军，日本鬼子的炮楼已经被我们干掉了；老乡们快跑吧，快回家过八月十五啊！”
民工们先是被爆炸声、枪声惊吓的不知东南西北，直到枪声稀落，渐渐听清八路军的喊话，霎时间人声嚷嚷，几股人流向战士们已经剪开的铁丝网大口子涌去。
有几个受过鬼子当马骑而双膝磨烂而未愈、“捧火球”而双手滴油致残、当猴耍学王八受过侮辱蹂躏的民工，跑到倭寇的哨所、伪军的临时营房点起火来。
机场上的火焰点顿时成面，随而成阵成势，熊熊腾空，和天上的月光相映相辉，红红火火，银银白白，把几十亩地的机场照亮，在豫西的山谷山峰间通明通红的忽闪闪烁。
敌人修建飞机场的炸药也被绵延的大火引爆，巨大的声浪，震撼着古老的登封县城，在嵩、萁山脉的崇山峻岭间传荡。
九.饿死的僵尸 横陈的白骨
八月十五刚过，为建立根据地，在豫西站住脚跟，按照独立大队首长们关于“我们要通过消灭和驱逐一部分战略支点所在区域的敌人，发动民众，觉悟民众，组织民众，逐步成立抗日组织，发展民众武装，建立抗日政权，将豫西部分游击区或临时根据地，发展成为真正的根据地”的要求，落实“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应付敌人”的原则，采取适时分散，紧急集中，灵活专业的战术，独立大队以连队为单位，分别开往基础较好、情况熟悉的不同地区展开工作。
豫西萁山地区，一条干枯的河流，河床上布满大小不一的石头，刚刚从山崖上跌落的凹凸不平的大石头，常年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鹅卵石，在一支部队的脚下，是一条坎坷的征途。
登上一块儿石头，举目远眺，远处山峰的南天，一轮姣姣明月，散射着青蓝明朗的光华，犹如儿时故乡床头那温馨的一盏油灯，因梦而冷色。
近处，只听到队伍的脚板和牲口的铁掌，在这似乎万年不变的石头上，发出噗噗哒哒的响声。
队伍行至山峰之角，向东踏上一条蜿蜒山路，绕过这座山峰，便看到几里开外又有一座山岗，山岗的最高处是熟悉的那棵古松，此时却黑黢黢不甚分明。
走近山岗，看到在薄雾一样的月色下，山脚和山坡上错落着十几户人家。
走进小山村，听不到一声犬吠，一切悄无声息，仔细看去，户户人家的房屋统统没有顶盖，院子的石墙及屋子的墙壁乌黑片片，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散发着暗红山石的本色。
残垣上，院落中，窗台前，长满一人高的蒿草，拨开草丛，忽然看到月光下的残屋门口，蹲坐着一个人。
几个人警戒着低声询问，那人默默无语，并不搭腔，四班长走过前去，见是一个睡着的老汉，就叫了一声老乡，那老汉还不搭腔，四班长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便顺势倒了下去，原来是一个饿死的僵尸。
整个小山村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没有一座完整的灶台。没有水，唯一的一口井被石头填死。与人际相关的，是偶尔可见的白骨和骷髅。
警卫员在交通员的引领下，在那棵古松树的南面山坡上，终于找到了可以宿营的山神庙。
“吱”的一声，推开残破的大门，是满园的杂草，再往里面走，杂草之间，竟横七竖八杂陈着十几具白骨。
大家摇摇头，无暇掩埋，找几个战士简单归拢归拢，再把庙堂内略作清理，摘下门板，打成地铺。
山腰间，连队布下班哨、步哨、游动哨、潜伏哨，命令宿营。
四班从山岗背面的崖下，找到了一条河，背回了一身一身的水。高大壮实的四班长，交代完任务，坐在一方硕大如牛形状如蚌的石头上，点上卷烟。
有些模糊的银辉下，燃亮的烟火，明明灭灭。
跟着他回来的还没有枪高的小明，坐在两棵松树下，喃喃自语：“先敌开火，先敌展开，先敌抢占地形”。
十. 故乡就在脚下
部队的同志们已经安歇，只有游动哨兵和换岗战士的脚步，不时发出微微的响声。
山庙残损的墙垣之上，静谧浩瀚的夜空之间，圆月如盏神奇的灯，灯围发散着一层浅蓝色的光辉，辉际是深蓝而浸染着薄薄银色的伟岸空域，仿佛故园的童年，童年母亲的安宁怀抱，童年那几乎遗忘的迷梦。
朦胧而银蓝月光下的山峦，竟也是明亮的，那些赤红色的山石崖壁，广泛着温和的光泽，并不冷峻也不热烈、与之相映成荫的，必是那成片的松林和野树蒿草。
此起彼伏如卧的山峦、银蓝的夜空、皎洁的月华，勾勒的画面，已非人间。而故乡就在脚下。
一阵清风袭来，已经有些寒凉。
三连金连长毫无眠意，索性站了起来，穿上披在肩头的衣衫，整理好武装带和驳壳枪，在同志们宿营地之间巡回。
忽然，一个哨兵疾步跑了过来，口令后报告：“连长，山下好像有几个人过来。”金连长一挥手：“走，过去看看。”
他们翻过一个山包，在一段残墙后面俯下身子。
果然，明亮的月辉下，有四五个人走走停停，躲躲闪闪，向这边靠近。
几个人隐蔽在一块儿大石头的后面，只有一个人摸索着靠近。
警戒及迂回任务的四班长跑过来，低声汇报：“连长，只有这五个人，都带有短枪，后面没有其他的人，看他们的打扮和身形，像是自己人，会不会就是指导员他们？”
是的，正是指导员他们。
三连指导员，就是原武工队柳定一。
柳定一回到河北之后，豫西抗日正在组建，柳定一接受新的任务，任三连指导员，协同金连长及战士们一同打回豫西。
夜袭登封机场之后，柳定一带领两个战士，先期潜回西山地区，寻找武工队及柳元他们。
几个月来，武工队和柳元游击队一直隐伏在西山一带。
八月十五前后，大鸿寨、小鸿寨等山寨，以及柳林镇内，都有一些几个月之前被派差或者被强行抓走的民工，扛着铁锹头，背着被褥饭具，陆续赶回到家乡，到处传说：“从河北来了老八路，他们神兵天降，一下子出现在登封的城西，打死了老日汉奸，火烧了飞机场，叫我们回家和家人团聚，过中秋节。”
果然不久，柳定一带着喜讯和大家接上了头。
大家喜悦之余，静等消息，等待三连的到来，鼓足气力，打上一仗，为死去的乡亲们和战友报仇。
无法入睡的柳定一，一个人走出房门，眺望着远处山坡那些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凌乱杂树，仿佛看到小陈背着那支锯断了枪管的步枪，手中拿着一根柳枝有节奏地舞动，嘴里哼唱着：“战友啊碧血，碧血啊杜鹃，杜鹃啊花红，花红啊娘亲，娘亲啊儿还”。
柳定一不禁有些酸楚，长长叹出一口气，摇摇头。但是，他迅疾在黑夜的空中，奋力一挥掌，又收回握紧拳头，仿佛对这片山河说道：我们回来了！
十一.敌袭
迎接抗日独立大队三连的，不仅只有西山地区的武工队和游击队员，化装成剃头匠、钉锅匠的汉奸特务侦缉队，也跟踪着三连这支新来的队伍。
柳定一有些兴奋，和三连大部队接上头之后，连夜详细介绍了西山地区和柳林镇的情况。
大家决定趁敌不备，先行袭击东林寨据点，占领柳林镇后，再解决大鸿寨、小鸿寨的敌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登封县城及柳林镇大鸿寨小鸿寨的鬼子和伪军已经出动，向他们扑来。
东天泛出亮光，却不甚清晰，远处的山峦，在渐起的蓝雾间，模糊着，迷梦着，近处的丛林和几棵零落的松树，显现灰黑的姿色。
雾气蒸腾，越来越大。
金连长站起来，拍打一下有些潮湿的肩头，深呼一口气，指着柳林镇方向：“先打下这个据点，歼灭一部分鬼子伪军。”
突然，通讯员从山脚下上来：“连长、指导员，前哨小队发现可疑动向，听到远处有皮鞋声，呱呱叫，估计是敌人。皮鞋声肯定是鬼子”。
“迅速通知各排，准备战斗；指导员你到山左，我到山右”。金连长闻讯大吃一惊，拔出手枪说道，接着迅速下山，向敌人赴进的方向疾奔数百米，蹲下身子，贴在地皮上仔细辨听。
果然是鬼子皮鞋的呱呱声响。
通讯员又跑过来，说在高庙山的左边也发现鬼子和伪军，趁着弥天大雾包抄过来。
柳定一行远处跑步过来：“情况危急，部队被敌人从左右两面逼压过来，只有赶快撤离这个地方，才能脱险。但是部队无论从高庙的南面还是北面的山崖全部撤退，敌人便会占领此地，居高临下，我们就会全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射程之内”。
金连长在沉思。
柳定一看看金连长，急切地说：“高庙的后面有一条小道，你们从那里撤退，我地形熟，给我留两挺歪把子，我领着地方的队伍掩护你们撤吧”！
金连长说：“不行，地方队伍人太少，我们刚到这里，不能再让地方有任何牺牲，况且，你们还要给我们带路撤出去”。
随后他转身对通信员说道：“快喊四班长，四班掩护部队撤退”。
四班有十二个人，其中四个是党员。
四班长是河南许昌人，老八路，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他笑眯眯地接收任务：“啊中，我们掩护！”随即一挥手，带领四班十一个人，向高庙的一个制高点奔跑，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雾霭中。
同时，柳定一带路，和三连迅速向高庙北崖集结，然后沿着高崖一侧的小路，相互搀扶着，艰险的攀下山坡。
但是，前面哨队刚到山脚，高庙山左侧的鬼子，便抢占了一座山岗，机枪和小钢炮齐射过来，封锁了下山转移的道路。
不急躲闪，两个战士负伤，鲜血从肩头蒸腾着潮湿的雾气渗透而出，无红若黑。
部队迅速隐蔽起来，而山路的北面一侧是悬崖，前面封锁，无法回头，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部队后边的山岗上传来四班的枪声，两个摸索到三连最近的一个鬼子被打倒负伤，另一个赶快拉着他退缩回去。
迷雾之中，鬼子一边调转枪口向机枪声回击，一边散开队形，向高庙的方向冲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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