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武汉“解封”!新冠肺炎期间,来自武汉成名于武汉,一生致力于以笔书写武汉的作家池莉,再次出发。
池莉曾在自己的“封城日记”里说,“这是我们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表达了对围城内外的人们守望相助,互相关爱的感激,也表达了对那些在疫病肆虐时必须坚守岗位的基层人员的歉疚。
围城中的池莉,没有悲情,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贩卖焦虑,而是以一位女作家特有的细腻与坚韧,传递出了战胜疫病的信心与希望。
文 | 十点君
来源 | 十点读书
张爱玲与池莉,都是时代转型时期的女作家,两人的创作描绘对象也大多是都市市民生活。如果说张爱玲是一位悲观主义者,在她的作品中,常常把生活那一层表象的、虚假的皮用笔尖挑了去,将日常之下冷血残酷的人性暴露无遗。
那么池莉就是一位热情冷静的观察者,着力刻画真实生活中的饮食男女、柴米油盐,把“表象”写到了极致,让读者在故事中感悟人性。
池莉身为一位作家,一边体验自己的生活,又一边将她观察到的生活如拉家常一般对读者述说。她的笔下,那些生活细节往往真实到让你惊叹:这不就是我吗?比如池莉的成名作《烦恼人生》,主人公印家厚是一位善良忠厚的钢铁工人,也曾在年轻时对未来的人生充满理想。
后来他进厂、结婚、有了孩子,成为现实中的丈夫、父亲、工人,吃力地扮演者生活中的各种角色,承担着繁多而沉重的责任。小说十分详尽地展现了印家厚一天之中所面临的困境和烦恼,文中那些顾虑挣扎真实却不残酷,读来就像被人窥探了心思,脸颊发红却忍不住眼光下移:住的房子拥挤、狭窄,还随时可能被拆迁,在清晨还没睡醒时就要匆忙地排队洗漱;上班路上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中与别人发生微小却足以破坏心情的摩擦;中午吃饭,买回来的菜叶里居然有条肥大的虫子;工作之后想报考电大进一步深造,把学历再往上拽一拽,可是领导却前后阻挠;父亲生日就要到了,想买份礼物尽孝却囊中羞涩;
难忘的初恋、还有工作中不得不回避的女徒弟对自己的感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倒在床铺上时,已经是深夜11点36分。
回想了这一天发生的林林总总,印家厚对自己说:“你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梦,你在做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其实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池莉在武汉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时交的学位论文,也正是这篇《烦恼人生》。
在她的笔下,那种一天结束时对生活的无奈,和一天开始时对未来的渴望,交织成了都市生活的一面大网。
我怀疑,
孤独是被孤立出来的。
我从不怀疑的是,
如果连孤独的权利都没有,
那才真是孤独。
——选自《哪有有什么孤独》
池莉的这篇《烦恼人生》,将那些头衔和虚名全都扔到一边,如实地再现平民生活中的琐碎烦恼,文章中很少能感受到她的主观评价和议论。在“观点剩余”的时代,最不缺乏的就是“奔走呼号”和“价值输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主张被听到、被放大。她在创作中尽职尽责地做了一个旁观者、转述者,哪怕忧国忧民的心再炽热,笔下的文字依旧冷静客观:并不是每个丈夫都会巧妙地在老婆发脾气时,去平息风波的。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人才会发现黑暗原来并不怎么黑。
如果告诉儿子凡事都不能撒谎,那么将来儿子怎么对付许许多多不该讲真话的事?
少年的梦总是有着浓厚的理想色彩,一进入成年便无形中被瓦解了。
如果夫妻间果真是任何问题都以诚相见,那么裂痕会更迅速地扩大。……
这些文字像是无数块玻璃,在池莉的笔下组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尽管成像支离破碎,亦真亦幻,但阅者心里分明清楚,镜中人就是自己,自己背后,是一整个时代。然而池莉这样刻画入微的“新写实”也让负责出版的编辑犯了愁。
在烈日炙烤的午后,编辑满头冒汗地给池莉分析:“这儿笔调再昂扬一些,这里要体现英雄主义……”
池莉安静地听着,一些她点头,另一些她说:决不。小说一经面世,立刻引起轰动,《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都发表文艺评论,称赞她为“真正敢说真话的作家”。她在全国各地签售,每一场都人满为患,“书店的柜台快被挤倒了”,读者拉着她的手哽咽:“谢谢你,替我们说话。”
因为侧重于还原生活面貌,作品中没有过多对于精神世界的探索,一部分批评家认为池莉的文章“没有教育意义”,写得太“小市民”、“不深刻”。
湖北大学文学博士刘川鄂就曾在《小市民名作家——池莉论》中断言:“她是一个早已成名的作家,也许还会走红一阵,但不会是一个大作家。”可是池莉说,她是坚持文学作为一种精神符号,就是要还原人的生活。镜子和其他一切都不足以让我们了解自己,唯有文学作品。“我可以把句子写得很花哨,花拳绣腿谁不会啊。我们读过那么多书,抄都抄会了,但真的洗尽铅华,把中国人的面貌端出来,这就是本事。”虽然池莉的作品大多是生活的琐碎片段,但也恰恰是这些琐碎,把读者带入了整个故事中。
平心而论,那些日常生活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细水长流的点点滴滴,不正是生活本质的投影吗?池莉的特别之处,就是她看到了生活中细节对生活意义的重要。池莉需要成为大作家吗?
池莉不是没有野心,只是她早已为自己定下目标:为百姓而写作。
那时候,
人的眼睛以花瓣的形式,
面对万物。
那时候,花朵将成为
人的生活方式。
——选自《人的生活方式》
池莉幼年常常独自写诗,写完再放入一个小小的木箱,然后飞快地锁上。后来经历“抄家”,小木箱也失踪了。但池莉对于文学的热爱不仅没有跟着人生第一批诗稿消失,反而日趋高涨。时代越是不安,她就越是写诗安慰自己。12岁时,池莉在课堂上用纸条写诗,不料被同学一把抢去,告发校方。校方认定池莉“不思悔改,小资情调特别严重,不仅将池莉开除,同时禁止她升入初中。池莉的母亲闻讯赶来学校,读完处分文件,扬起巴掌就要扇她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下:“鬼写什么啊!初中都没得读了啊!知不知道你这一辈子完了啊!”
12岁的童年,池莉的世界天塌地陷,那种危险和伤害深深烙印在了往后的岁月当中。后来池莉跟着家人到处借读,借读生连课本都不允许领。于是池莉每夜顾不得休息,只顾抄课本,然后装订成册。文学上的才华使得池莉语文成绩好得出奇,尤其是作文常常满分,被当做全班的范文。
中学毕业后池莉回城就读冶金医专,学习卫生专业。再后来弃医从文,进入武汉大学学习汉语言文学。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人。初临的爱情让池莉文思泉涌,写下一篇又一篇诗作。但诗稿被偷走,“批斗”又一次将池莉推上风口浪尖:自己被同学老师羞辱,恋人被判有罪,锒铛入狱……这一次,现实的巴掌没有停住,狠狠地甩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脸上。那晚池莉独自坐在黑漆漆的夜里,第一次亲手烧毁了所有的诗。往后又两次亲手毁诗,不安和恐惧还有内疚常常一齐来临,让她害怕。三次毁诗,身心俱疲。但池莉对文学的爱,如同她在年少时写下的诗句:“我的生命,我的青春,我的微笑,我的梦呓,只为你燃烧,文学!”去年,池莉终于决定整理诗稿,出版诗集。她说之所以出版是怕一时冲动,再来一把火。“当然,也有另一种期待,那就是:诗集一旦出版,恐惧不治而愈。有生之年,不在屈服于羞辱,不再过度害怕他人。”在新书发布会上,文联领导要来,出版社要来,她说,“求求你们一个都别来,我只和读者在一起。”
她当了17年武汉文联主席,19年人大代表,拿了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鲁迅文学奖、小说选刊奖等60多项奖项,多部小说被改编为影视作品。可她说:“奖项和市场我都可以不要。奖项我已经得很多了,该得的都得了。”从不拉帮结伙,也不贬低同行。她说:“我从来都是独行侠。”“任你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朗月。面对芜杂世俗之事,一笑了之。”池莉一路创作,一路跌摔了一身伤痛。但时代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坚持到底的人,正如她诗集中一篇《从一粒沙子进入 从沙漠那端出来》的结尾一般:星月齐辉
万物澄明
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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