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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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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是日常表演的高潮，人们热爱庆典，热爱每一个展现自身的关键时刻。社会文化史强调场合，群体和个人之间的关系，场合越大，群体与个人所展现的自我身份认同和标签化表演就会越明显。《拉卜楞寺全景》，1934年，Griebenow拍摄
在藏区，日常公共空间中最盛大的场合莫过于寺院中的法会；作为藏区历史中占核心地位的社会单位：寺院承担了许多非宗教领域的社会功能。从9到10世纪吐蕃帝国解体开始，寺院在混乱的政治局势下，维持着基本的社会工作与文化事业。随着主寺与分寺（即母子寺）之间的区域连接不断加深，乡镇村落都将寺院作为某个巨大的流通中介，这也导致了以寺院为核心的势力开始形成政治团体（无论它是与地方权贵结合，还是跟外部势力联盟）。
现有一副收藏于纽约鲁宾博物馆的上世纪的拉卜楞寺全景图，就图中的细节而言，其描绘的应该是拉卜楞寺最重要的法会之一：正月法会。该寺的正月法会一般是从藏历正月初三到十七，期间共历时十五天（也有文献称初三为法会动员日，正式活动是从初四开始）。正月法会的传统最早来源于格鲁派宗师宗喀巴（ཙོང་ཁ་པ་，1357-1419）在1409年所创立的拉萨正月祈愿大法会，而拉卜楞寺的正月法会有史可查是从第二世嘉木祥活佛晋美旺波（འཇིགས་མེད་དབང་པོ་，1728-1791）时期开始的。第二世嘉木祥活佛（左）和他的老师六世班禅（右），新德里Tibetan House博物馆同样描绘有拉卜楞寺全景的还有布里亚特历史博物馆收藏的《拉卜楞寺全景图》（19世纪），与上一幅作品不同，这幅作品的核心事件是拉卜楞寺藏历七月的说法会（བདུན་པའི་རིགས་གྲ་）。除了部分后期扩增的建筑群外，这两幅作品的空间布局基本一致，都是卧象山在远处，而大夏河在近处。根据长期研究拉卜楞寺的学者Paul Kocot Nietupski的观点：布里亚特历史博物馆的藏品似乎是蒙古朝圣者的作品，而鲁宾博物馆收藏的《拉卜楞寺全景图》集合了藏汉蒙三种艺术风格的元素，可能是拉卜楞寺的画院创作的具有特定意义的艺术作品。《拉卜楞寺全景图》，19世纪，布里亚特历史博物馆藏在我们将目光投向拉卜楞寺的空间结构与这幅精妙绝伦的艺术作品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这座被誉为“游牧者的神圣殿堂”（乔治·罗列赫，George Roerich）的甘南政教中心。拉卜楞寺现辖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由第一世嘉木祥活佛阿旺尊追（ངག་དབང་བརྩོན་འགྲུས་，1648-1721）在青海和硕特前首旗河南蒙古贝勒查罕丹津的资助下始建于1709年。该寺院全名为具善盛修右旋吉祥寺（དགེ་ལྡན་བཤད་སྒྲུབ་དར་རྒྱས་བཀྲ་ཤིས་གྱས་སུ་འཁྱིལ་བའི་གླིང༌），简称拉卜楞寺（བླ་བྲང་བཀྲ་ཤིས་འཁྱིལ་）。关于“嘉木祥协巴”（འཇམ་དབྱངས་བཞད་པ་）这个称号的来源，一般认为阿旺尊追在拉萨求学时，在大昭寺朝圣的他向文殊菩萨像进献哈达，而文殊菩萨也对他微笑示意，所以人们称其为“被文殊微笑者”，即嘉木祥协巴（也称嘉木祥协巴多吉，འཇམ་དབྱངས་བཞད་པ་རྡོ་རྗེ་，妙音笑金刚）。《第一世嘉木祥阿旺尊追》，木刻版印，大威德金刚世系，私人藏品拉卜楞寺处于藏蒙汉回四族聚集与交流之地，其文化多元性与历史复杂程度不言而喻。加之寺院自身不断地扩建，其宗教地位与地方性政治地位也在多次历史冲突中逐渐提升。为了适应拉卜楞寺独一无二的“文化—政治”地位，其内部的组织规模与学院结构也达到了惊人的程度。除了核心的嘉木祥活佛世系外，拉卜楞寺还有贡唐（གུང་ཐང་；第三世贡唐活佛写有《水木格言》），萨木察（ཟམ་ཚ་），霍尔藏（ཧོར་ཚང་）和德哇（སྡེ་བ་）四大传承世系（四大赛赤；གསེར་ཁྲི་ཆེན་པོ་བཞི་）。五个核心活佛世系与八大堪布共同管理着拉卜楞寺与其一百多个附属寺院（传统说法为108座属寺）的几千名僧人（鼎盛时期）。嘉木祥活佛的行宫（བླ་བྲང་ཐུབ་བསྟན་ཕོ་བྲང）贡唐行宫旁的大解脱宝塔（མཆོད་རྟེན་མཐོང་གྲོལ་ཆེན་མོ་；也称贡唐宝塔）
八大堪布的产生既与拉卜楞寺不断扩大的寺院规模相关，也与不同区域和不同政治势力对拉卜楞寺的渗透有关。最初的八位堪布因在寺院的某一僧院（也有可能是在格鲁派的某一寺院）长期担任主持，遂形成了堪布活佛的转世体系。
八位堪布活佛分别为嘉堪布（རྒྱལ་མཁན་པོ་），果芒堪布（སྒོ་མང་མཁན་པོ་），准格尔堪布（ཇུན་ཀར་མཁན་པོ་；或ཅུང་གར་མཁན་པོ་），洛桑金巴堪布（བློ་བཟང་སྦྱིན་པ་མཁན་པོ་，也称巴达堪布；驻地在河洲达隆寺），堪布诺门罕（མཁན་པོ་ནོ་མོན་ཧན་；需要注意堪布诺门罕因被杀害并未建立活佛世系；驻地在青海），阿旺格勒堪布（ངག་དབང་དགེ་ལེགས་མཁན་པོ་），德堂堪布（བདེ་ཐང་མཁན་པོ་）和相佐堪布（ཕྱག་མཛོད་མཁན་པོ་）。在鲁宾博物馆收藏的《拉卜楞寺全景图》中日常处理寺院内外业务的个别堪布活佛的僧院也绘制在内。
果芒堪布僧院（སྒོ་མང་ཆོས་དར་ཚང་）
准格尔堪布僧院（ཇུན་ཀར་མཁན་པོ་ཚང་）
阿旺格勒堪布僧院（མཁན་པོ་ངག་དབང་དགེ་ལེགས་ཚང་）
德堂堪布僧院（བདེ་ཐང་མཁན་པོ་ཚང་）相佐堪布僧院（ཕྱག་མཛོད་མཁན་པོ་ཚང་）
除了五位核心活佛世系和八位堪布活佛外，还有一些其他重要的活佛僧院也被绘制其中。【1】：以护持寺院而闻名的阿莽活佛（དབལ་མང་ཚང་）；【2】：以第一世出生之地和族名而命名的江绕活佛（འགྱང་རོ་ཚང་），岭仓活佛（གླིང་ཚང་），华瑞活佛（དཔལ་རིས་པ་ཚང་），郭达活佛（མགོ་རྟ་ཚང་）和娘仓活佛（ཉང་ཚང་）；【3】：以第一世名字缩写称呼的念智活佛（སྙན་གྲགས་ཚང་）和索智活佛（བསོད་གྲགས་ཚང་）；【4】：以生平称呼的查郭巴活佛（བྲག་སྒོམ་པ་ཚང་；崇尚山洞冥想；第二世查郭巴活佛写有《安多政教史》）和嘉纳巴活佛（རྒྱ་ནག་པ་ཚང་；常在汉地传法）。作为甘南藏区，甚至是北亚与汉地格鲁派重要的佛教学府，拉卜楞寺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以寺院六大学院为中心的古典教育体系与佛学传承体系。这六个学院的课程涵盖了佛教显密，文法，艺术，天文历算和医学等，培养了无数藏蒙满汉高僧。但是六个核心学院并不是在一个时间段形成的：显宗闻思学院（ཐོས་བསམ་གླིང་）创建于1711年，密宗续部下学院（རྒྱུད་སྨད་གྲྭ་ཚང་）创建于1716年(或1719年)，时轮学院（དུས་འཁོར་གྲྭ་ཚང་）创建于1763年，医药学院（སྨན་པ་གྲྭ་ཚང་）创建于1784年，喜金刚—胜乐金刚学院（ཀྱཻ་རྡོར་དང་བདེ་མཆོག་གྲྭ་ཚང་）创建于1879年，密宗续部上学院（རྒྱུད་སྟོད་གྲྭ་ཚང་）创建于1928年。但是需要注意，因为时局动荡（甘肃藏区和宁海军之间的战争），密宗续部上学院一直到1943年才正常运作，所以在鲁宾博物馆收藏的作品中并没有标注密宗续部上学院。
显宗闻思学院公堂（ཐོས་བསམ་གླིང་སྤྱི་ཁང་）密宗续部学院大殿（རྒྱུད་པའི་འདུ་ཁང་）密宗续部学院冥想院（རྒྱུད་པའི་རྩིག་ར་）时轮学院公堂（དུས་འཁོར་སྤྱི་ཁང་）
喜金刚—胜乐金刚学院大堂（བདེ་མཆོག་སྤྱི་ཁང་）跟大多数的格鲁派寺院相同，拉卜楞寺的寺院结构呈现出了某种哲学内涵和权力关系。作为寺院权力结构顶端的嘉木祥活佛行宫位于西北高地（建筑群颜色也说明了西北方向的重要地位），而六大学院之首的闻思学院处于整个寺院空间的中央位置，因为拉卜楞寺的中央大殿（ཚོགས་ཆེན་འདུ་ཁང་）也是作为闻思学院的学院大殿。其他四位活佛行宫位于寺院四角位置，起到了拱卫四边的象征作用。以五大活佛行宫和六大学院为中心，“神到人”（彼岸到此岸）的空间感在增强，大片普通的僧舍处于边缘的位置。班禅大师在拉卜楞寺的行宫（ཞབས་བརྟན་ལྷ་ཁང་）位于中央大殿后面；从班禅行宫到中央大殿，再到闻思学院，格鲁派所强调的“神圣传承”（上师—寺院—教法）也在建筑空间的分布中展露无遗。除去宗教世界的空间外，世俗世界的权利结构在拉卜楞寺也极为明显。由拉卜楞寺控制的甘南藏区首领（拉卜楞寺长期作为甘南地区的政治中心），汉地官员和蒙古势力均在拉卜楞寺有着不同形式的驻地（无论是以僧舍还是以办事处）。各方势力在拉卜楞寺形成了一个暗流涌动的信息网，并时刻关注着甘南藏区的时局变化。作为一个现象级的格鲁派寺院，拉卜楞寺的空间布局紧凑，有序且自由，具有某种建筑层面的节奏感（建筑也可以具有音乐性）。寺院中封闭空间居多，而半开放（如佛塔或转经道）或开放空间（大殿广场或辩经场）较少。封闭空间就像一个闭环的故事，而半开放与开放空间却将一个个多彩的封闭故事群连接起来，最后形成的是三百年的拉卜楞史。在接下来的《拉卜楞寺的庆典（二）：盛会与人们》中将会有四十处图像中的细节，而我们也将回到上个世纪的拉卜楞寺正月法会，并感受图像中似乎可以看到与听到的一切接踵而至，一切车水马龙。现就读于伦敦⼤学亚⾮学院历史和哲学学院，并担任研究助理。本科就读于中国⼈⺠⼤学历史学院，史哲双修。⻓期主持⼈⺠⼤学的藏史研读班并在微博与公众号发表⽂章。受到浓厚的家庭⽂化氛围熏陶，他⾃幼喜爱⽂史，在学习过程中，⼀直深受法国哲学的影响。2017年，他曾参加联合国教科⽂在俄罗斯组织的“关于史诗与⺠族-雅库特”专题会议。2019年，他参与了国家级项⽬——《⻄藏历史地图集》 译注的 《藏史纲要》全四册已定稿，明年出版。曾参与《藏⽂辞海》的编写，并担任常务主编。རླུང་རྟ་承载神灵祝福的风马旗 ▎国外博物馆馆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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