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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教授:高考作文最大的问题是不教孩子们说人话,说真话

漆永祥 凝听 2022-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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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希望孩子写什么样的作文


我本科在西北师范大学历史系读书,本科毕业后就开始参加高考阅卷。那时候在历史系,参加的是历史阅卷,后来也参加成人高考、自学考试等卷子的评阅。到了北大以后,我从历史系转到中文系。
北京市语文高考的阅卷在北大。北大中文系是谁管本科生的教学谁来负责高考阅卷,再加上公务员考试、北大自主招生考试等的阅卷工作。我前后干了三十来年,确实也有一点经验,还有一些教训,更多的是有感触和希望。
如何使阅卷更公平,赋与的分值更合理更正确,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课题。比如现在通行的双评制度,就是一道题最少要两个人来评阅。两个人评阅在多少分值之内算是合理,这个叫做阈值。
但假如一个给的分特别高,一个又给得相当低,那就超出了这个阈值范围。所以阅卷员压力也很大。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反复鼓励阅卷员说,大家要敢打高分,敢打低分,甚至敢打满分。只有这样,才能拉开距离,解决分数趋中的“大肚子”问题,才能让好作文显现出来。
2012年北京高考没有一篇满分作文,那年作文题是关于一个叫老计的铁路巡道工的故事。老计在大山深处他负责的一段铁路上不断地巡察,日复一日,天天如此。我们知道火车一般不鸣笛,火车遇到突发事件,或者经过村庄、道口时才鸣笛,但是火车看到老计时给他鸣笛,表示尊敬,他也向火车敬礼。
材料是一段很煽情的文字,是真人真事。原来想真人真事,考生应该有话说,但孩子们写得惨不忍看。后来我们就下了决心,那年没有给一篇作文满分。不是不想给,是实在找不出一篇作文可以打60分。
没有满分作文,考生、家长、社会、媒体就有意见。我说那好吧,我们就“放下身段”,下到中学去了解情况,看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因此,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我下决心到北京的中学去。
有时候我一个人去,有时候找中学老师,找我们北大的几个年轻老师一起去。到一个中学,请周边的教研员、高三语文教师、同学都来,我们面对老师、面对学生,大家敞开来谈。你来质问我,我来回答你。我们希望孩子写什么样的作文,什么样的作文是好作文。


我现在还在跑招生,也常到全国各地做一些宣传。其实我的年纪真没必要这么干了,就是想宣传一些理念,小了说是北大的招生理念,大了说是这个国家培养人才的理念,如何通过一篇作文体现出来。
我经常跟孩子们说,我们都过了50岁,西北有一句俗话,翻过山坡的驴走下坡路了,这个国家靠我们已经不行了,要靠你们。我说希望在1990年以后出生的孩子,或者2000年以后出生的孩子,就是现在参加高考的孩子,希望你们在作文里说点人话、说点实话,希望社会上流行的说虚编谎的风气在你们手里把它减弱甚至灭掉
说虚编谎、虚报浮夸是我们国家当代的恶习,既然是恶习,就很难根除,但我希望在现在的这些孩子把它给根除掉。那么,能否首先从写作文说人话、说实话开始?这是我苦口婆心到处讲的主要原因。
现在中学语文的教与学,最大的问题是忽视基础。过去高考命题的时候,前头还有15分的选择填空,叫作基础知识考题,现在这个没有了。并不是完全没有了,而是散在阅读与其他题型中,给大家感觉是没有了,似乎基础知识不那么重要了。我们总是老往下迁就,迁就所有的孩子都会答,迁就所有的孩子都能答完,迁就让人人满意,结果是人人不满意。
语文能力强的孩子,在高考中是吃亏的。因为数学、物理、化学如果考一道竞赛味儿的题,就能把考生的能力做出区分,但语文没有,语文没有一道题能把学得好和学得不好的孩子区别开来,把读书多会观察会思考的孩子区别出来,很难。
2013年我们设计了两套调查问卷,一套是针对教师的,一套是针对高中生的,出了100道题,教师、学生各50道,内容包括是否重视阅读,哪些课文受欢迎、哪些课文不受欢迎,教师如何教、学生如何学,如何看待课外补习以及作文的教与学等。我们发现有15%的孩子,我把他们叫作语文的死忠派。100个孩子里面有15个孩子天生喜欢语文,不管老师教得好不好,不管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他就天生喜欢语文。
我们最对不起的是这批孩子,这帮孩子中学没有教好,到了大学假如他不在中文系,比如他到英语系,他就靠中学学的这一点语文知识打天下,所以导致目前外文书籍的翻译水平极低,尤其哲学书。
我不看翻译的哲学书,因为外国哲学本来就很难读,你再看现在人翻译的东西,更看不懂。最简单的断句标点都没法看,一大段句子就一个标点符号,我们换三四口气,这个句子还没读完,能让你噎住了。至于准确不准确,另当别论了。
我们的孩子在写作当中,不会用词,不会挑选词儿。现在好多人唱高调,对考生作文的要求很高,什么要有思想,要有逻辑,要有创新,等等。这些人压根儿就没看过现在考生写的高考作文,我经常说,能做到文从字顺、说起来是人话,把一件事说清楚,就很可以了。
不必要非拽着讲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你说人话,把你看到的故事说得完整一点,把你的话说通,有一定的连贯性,我们就跪在地上磕头,说:“少爷!谢谢你!你作文写得很好。”


打基础很重要


有一次在我的课上,我看到讲台上有一张纸条——是一个学生写的请假条,把我名字都写错了,“漆永祥”写成了“漆文祥”。我说行吧,漆永祥也没什么名气,没给我改姓,已经很感谢了。
纸条下面写:“我生病了,不能出席今天下午的课。”“出席”两个字是那么地扎眼,似乎在挤眉弄眼地嘲笑我。北大的本科生请假条都不会写,你相信吗?但这就是我们现在学生的现实。高中一点应用文都不教,又少接触社会,一点人情世故也不知晓。
本科生毕业的时候,多数继续读研究生深造了,个别学生要找工作,他说漆老师,能不能给我写封推荐信?我们一般说,你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你先写一个底稿,你有什么能力专长,你写个大致,我再给你改。
很多学生不知道什么词形容自己合适,例如有的会说自己“有卓越的科研能力”。我说漆爷都不卓越,你已经卓越了。


我说是不是这样形容:本科生有一定的科研能力,硕士生有较好的科研能力,博士生有较高的科研能力,是不是得有点区别?一个本科生,把好词都用尽了,用人单位会相信么?
现在强调语文素养,还强调美学素养,等等,固然是对的,但对基础知识与能力,重视远远不够。我不会唱高调,只要到了中学,我就反复强调说要打好基础。
我经常举这样一个例子:1996年我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北大中文系曾举行了一次青年教师座谈会,请一些老教授来为我们鼓励打气,我发言时说,我虽然博士毕业,但要给本科生上课,感觉压力很大,我觉得我的水平和能力还很差,还在打基础。当时裘锡圭先生也在场,裘先生接着说:漆永祥说得很对,不要说他,我现在都还在打基础。裘先生已经是全国古文字学界的权威,还如此说,我还不得老老实实地继续打基础么!
我也写过一些小文章,谈到现在语文学界有这个派、那个派。有的注重实用,有的注重文采;有人强调工具性,有人强调人文性。
有人问:漆老师你是什么派?我说我无派无宗,你一定给我定个什么派,我是基础派。打基础、打基础、打基础,重要的话要说三遍。一定要打好字词句的基础。现在孩子不背书,一背点书,就说死记硬背,老师也怕。
我认为除了该背的那些东西,如古诗文,高考、中考要考的东西之外,好的段落你也背,遇到好的词汇好的诗文名句,最好背下来。我记得当年像碧野的《天山景物记》这样优美的课文我都能背下来。
我小学时背毛主席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我知道司马迁是从《为人民服务》当中知道的。这些篇目我现在都能背下来,但大学时代就已经不怎么记东西了。
在最好的年龄,有最旺盛的记忆力的时候,多记点背点东西,一辈子都受用无穷。最功利地说,你背一点东西,背点词儿,高考的时候就不至于那么可怜,写出来的句子干枯无味儿。


整本书阅读


我到浙江一所中学做宣传,一个学生站起来说:“老师,我想法很多,可是我写不出来。”我说为什么?他说:“我没词儿,我拽不出来词儿。同样一句话,人家写得很好,我写得就很烂。”
我说:“你喜欢看什么书?”他说:“我喜欢读《西游记》。”我说:“《西游记》好啊,你看三打白骨精那回,白骨精三变,第一次美女,第二次老太太,第三次老爷爷。其中每次妖精出来的时候,都有一段话来形容她的长相打扮。如美女怎么月貌花容,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老婆婆如何两鬓如冰雪,弱体瘦伶仃,颧骨望上翘,嘴唇往下别;老公公长得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耳中鸣玉磬,眼里幌金星;等等。
大家想想,如果妖精长得青面獠牙,指甲都这么长,吐着舌头扑过来,八戒的耙子早就打过去了。因为她是美女,所以他不让打。你再看那座雷音寺,看那道通天河、那座火焰山,都有好词来形容,你看不看这些?”
学生回答说:“我不看这个。”我说:“你看什么?”他说:“我赶紧翻翻翻,把书翻过去,看妖精被打死了没有。”我说:“我送你五个字:读书不得法。你平常不记,考试的时候哪里有词可用?你记一点比如我刚才说的那些词,将来写美女,写老人,写山水,写建筑,写山川,你用不完的词。”其实如果照我的办法读一部《西游记》,你就把所需要的词汇基本上都解决了。
现在北京在提倡“整本书阅读”,有些不了解中学情况的人就讽刺嘲笑说,书本来就是整本阅读的,这还用得着提倡么?多此一举。
在前面提到的调查问卷中,我们有一道题问孩子们,你从高一到高三读完过几部长篇小说?一部?三部?五部?五部以上?结果是近一半孩子没有读完过一部长篇小说,这还是北京的孩子,我们去的还是北京中上水平的学校。
各位想想,一个孩子在高中三年中没有读完过一部长篇小说,他怎么能写好作文?难道还不应该提倡整本书阅读吗?现在的问题是,孩子的时间被各种功课与活动,切割得七零八落,根本就没有阅读的时间。
还有一个特别奇怪的情况,经常有家长说:“我孩子没有时间看书,看书耽误时间,耽误刷题。”也就是说宁肯一遍遍地刷题,也不愿让孩子读书。可是,你没有一定的阅读量,怎么写作文?


现在中学老师讲巴金、老舍、沈从文、茅盾,四个作家各讲一篇,老师就讲这四个人的写作特点与语言风格等。无论你怎么讲,老师都累得不行,学生照样不懂。我说如果把这四位作家的作品一人看完一部,你不用讲,孩子就清清楚楚。只讲几个片断,让孩子要明白每个作家的语言风格等,谁也做不到啊。
《红楼梦》怎么读?现在出了不少指导阅读的书,但似乎都没能切实解决问题。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教。比如我说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林黛玉进贾府,贾母问她读了什么书,她说读了点四书五经。贾宝玉也问,妹妹读什么书?她说我胡乱读来着。王熙凤进来,一阵寒暄,说了一大堆,读了什么书、吃的什么药……黛玉没有回答。
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同?为什么林黛玉对老太太和贾宝玉说的是两种话?哪个是真的?为什么王熙凤问的话她没有回答?如果反过来说——老太太问她读的是什么书,她说我胡乱读来着;宝玉问你读了什么书,说我读了点四书五经——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了:哦,不能反过来说,那样贾母和宝玉都会讨厌她的。所以我们说曹雪芹真是伟大,描写这样的情境,细致入微,写尽了人情世故,古人评价他“曲尽人情”,那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前面说了,现在我们需要给中学生打下坚实的字词句的基础,一切都从这里开始。比如现在我们考试考一个反义词,孩子很清楚。同义词、近义词的辨析,他们毫无能力。书面语言、书信语和口语,更是区别不了。
如问一个小朋友:小朋友你多大了?问老大爷也这样:老大爷你多大了?他不知道这个语气的变化,更不知道应该换个词来问老人,比如“老大爷您高寿”,因为他没学过也没用过这些礼貌用语。所以,字词句的基础孩子没有,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现在提倡整本书阅读,目的是为了形成读书的气氛,到了那时自然不用提倡,孩子们也会大量地读书,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说人话、说实话、说真话


现在作文是问题最多的。所以我到处讲:要说人话、说实话、说真话。现在有的中学甚至明确给孩子们讲,不能写自己,所以每个孩子写的都是遥远的唐代的故事,跟自己没关系。
高考作文中常见的有“四大金刚”、“四大护法”,从初一写到高三就这四个人:莎士比亚、王昭君、拿破仑、孙中山,古今中外四个人,写议论文也是,写记叙文也是,无论写什么他用的例子都是这四个人。动不动王昭君就出塞了,孙中山就去革命了,就这几个人。
北京的孩子更牛,作文里常见的是捉蛐蛐、捉蝈蝈,从初一到高三捉了六年的蝈蝈。写议论文,我从捉蝈蝈捉出了道理;写记叙文,我从捉蝈蝈捉到了快乐。你把他初三写的作文和高三写的作文拿出来一看,没有太大的区别,句子没有加长,词汇没有丰富。现在孩子的写作套路僵化到什么程度?你要是参加高考语文的作文部分阅卷,就明白我所言不虚了。
北京这些年还好点。我们在中学反复提倡,让孩子们大胆地写自己。从2015年开始,北京高考把作文拆成一大一小,大作文也是两个题目任选其一,一个记叙文,一个议论文。
现在孩子不敢写记叙文,他们认为这个题目只能写议论文。我说所有题目都可以写记叙文,也可以写议论文,但多数孩子不敢写,一到高三就全写议论文,所以我称之为“一花独放,百花齐萎”。
关于微写作,第一年考下来我写了篇文章,我说微写作让我们看到了久违了的渺茫的希望,写得很好。当年出了三个题,三选一:一个是给你的师弟师妹谈谈你语文学习的体会。一个是说现在每年高考家长都送考,开着车送到中学门口,结果堵车了,你认为家长应不应该到学校送考?作一个评论。
这个是议论的,前面是记叙的。还有一个是抒情的:写一段话纪念自己的18岁。结果写下来,我发现有的孩子写得特别棒。我们在试评时,发现一个孩子写了一首小诗——《奠十八岁》。他说:
“十八岁是一场苦难/太多的欢笑/伴着泪水涟涟十八岁是一次灾难/灵感迫切地迸发/却炸得我躯体皮开肉绽我小心地将你度完/从此你我都平安/犹如葬花将你掩埋/千万别再来找我”
我们就这篇微写作展开讨论,最后决定给他打满分。因为他说的是真实的心境,也许这孩子失恋了,也许家里老人过世了。我们认为,“纪念自己的18岁”并非就应该个个青春亮丽,人人幸福快乐,当一个18岁的孩子遇到重大打击,或者正在煎熬中耐受着18岁的时光,那他为什么不能表达自己对18岁所历之事的憎恶或不满呢?
我们天天提倡要孩子们说真话,考生终于说了真话,我们怎么能否定孩子的勇气与诚实呢?他有这么一种心情,他发泄出来了,写出来自己当时情境下的当下感触,这和我们提倡的写自己、写生活,说实话、说人话的理念是相符的,这样的孩子将来走向社会,就会踏踏实实工作,一心一意做事,就会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
还有一个孩子,他写语文体会的学习,写得跟唱歌一样。他说:
“语文就像是一首歌,语文就像是一首诗,是一股从山间流出的淙淙清泉,它滋润着我们的心田,给我们以快乐与愉悦。语文伴随着我长大,是我生活中的好朋友,我欢乐时它和我分享,我失意时它给我勇气。我喜欢语文,它充实了我的学习,装点了我的生活,给了我无限的期望,我会永远热爱语文。”
这也是一篇引起广泛争议的微写作,因为文句优美,如行云流水,而且该考生又写一笔秀美的书法,获得了不少阅卷老师的青睐,同意给高分甚至有主张给满分者不在少数。但我们认为这篇小文最大的硬伤是文不对题,没有回答“学习语文的体会”,所有句子都“似曾相识”,作者只是一味地无心无肺地如黄鹂婉转,虽悦耳动听,却不知所云。换个说法,如果把此文中的“语文”换成“音乐”、“数学”、“物理”与“化学”,然后诵读,竟然也文从字顺,可吟可歌。因此,这是一篇华而不实、大而无当、文不切题的“颂歌”,只能给它3分!
因此,重字词,打基础,说实话,写自己,写生活,杜绝虚假,减少套作,应该是中学永远都紧抓不放的根本。


让孩子放开写


我刚才说的北京这个微写作为什么突然一下写好了?后来我们就分析。我说现在中学生有两个拐杖:一个是老师这儿一个拐杖撑着,一个是父母这里的拐杖。两个拐杖架在孩子胳肢窝下,孩子是脚离地在空中被架着走的,他不沾地,撑着走。我说你们把他放下。老师和家长会说,“放下就倒了”。
我们再说你放下,还是“放下就倒了”。实际上你放下,放下他就自己会走了。这个微写作就是孩子放开了,不就10分嘛。他豁出来写,豁出来写什么都不顾,反而写得很好。没有拐杖撑着,他反而不怕了,不担心了,没有压力了。
有的孩子写语文学习的体会,编的三字经特别棒,他是这样写的——
“三字经,师兄传。话不多,要记住。学语文,重基础。抓字词,是关键。明字形,析意思。字与字,拼成词。词和词,造成句。话说明,靠句子。文显明,靠内容。多读书,多看报。莫封闭,莫冷默(寞)。闻大事,看新闻。品社会,感人生。学语文,还需记。继传桶(统),呈未来。会对联,赏古诗。懂实词,知虚词。语文简,多生活。从生活,学语文。”
这篇微写作获得了阅卷老师的广泛赞誉,考生用“三字经”谈自己学习语文的体验,由浅入深,层层推进,全面周到,不说大话,简明易懂,朗朗上口,虽然有两个错别字,但阅卷老师一致认为应是满10分的作文。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鼓励或放纵考生写错别字,该考生将两个常见常用字写错,是非常不应该的。
还有写纪念自己的18岁,有个孩子就写:
“我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望着对街的商铺,张大爷的两条狗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洗衣店老板的姑娘上初中了,长得没小时候好看;湘菜馆来来回回开张关张好几次;画材店的老板娘生孩子了。仔细想想,时间过去好几年了,我也十八岁了,在感叹身边事物不断变化的同时,我也对未来充满希望,希望我的十八岁像早晨的阳光一样明媚灿烂。”
这篇小作品在试评中也引起了争议,有阅卷员认为写得不好,不知道考生在说些什么,都与他本人的18岁毫无关联。但我们认为作者寥寥几笔,几个平平常常的看点,几件不经意的小事,几个类似蒙太奇的镜头,就将自己的18岁折射出来,从容和缓,辣手老到,岁月无痕,青春易逝。假以时日,再经锤炼,该考生必是讲故事的写作高手。这样的作品,正是我们久寻不见的满分作文。   现在动不动就讲语文素养,语文素养是什么东西?《汉书·李寻传》说“马不伏历,不可以趋道;士不素养,不可以重国”。马不在晚上给槽上添夜草让它吃饱,白天就不可能驮着东西走很快很远的路;国家不在平常就重视培养人才,这个国家就发展不起来。
素养,就是日积月累的修养,是最根本最平常但也最靠谱最见功力的基本能力与习惯。所以语文难就难在它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养成的东西,得有一段时间的培植。
现在讲什么语文的建构和运用,思维的发展提升,审美的鉴赏和创造,文化的理解和传承,这些讲得都很对,但相对都很虚,没地方去抓。我觉得就是从最简单的字词句入手。
我在中学反复讲,老师一定要坚持叫学生背,多背点。同义词、近义词多复习一点。从写短句,写段开始,慢慢再凑成篇。写贴近的生活,写他自己,这样慢慢慢慢练,慢慢培养孩子的兴趣和写作热情。这不是急能解决的问题。
基础打好了,一切都好了;书读得多了,鉴别能力自然就出来了。所以我经常讲,还是打基础。字词句写好了,作文就能写好;作文能写好,书读多一点,个人的鉴赏能力、思辨能力也都上来了。
现在讲批判性思维,不就是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吗?我也讲,写作也是一个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还能是什么呢?炫技拽词是写不好作文的。
作者漆永祥,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北京高考评卷语文科目原负责人。本文为漆永祥教授在今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讲座上所做的精彩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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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柏,字雪木,号太白山人,陕西眉县人。生于明崇祯三年(公元1628年),“生而赤面伟躯,器宇异常儿。”[1]岁一入小学,就常吐奇语,令师生惊叹。17岁时,偶读朱子小学,见古人嘉行嘉言,便焚去案头科举时文,受塾师怒斥而不顾,发誓要学古人。后来又屡次避乡试,漫游山野。后因母逼责,应试受博士弟子员。母逝后,他守墓三年,后只身入太白山中,发愤读书,成为关中大儒,与李二曲、李因笃并称“关中三李”。李柏饱经艰难,曾避兵移家入太白山,生计颇为艰难,但他安贫乐道,不为五斗米折腰。48岁时曾举贡太学,但旋即谢去。51岁时曾至周至访晤李中孚(二曲),切磋学艺。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李柏61岁,应好友之邀游南岳,漫游江、汉、洞庭湖、衡山等地,归后有《湘中草》诗集问世。南游归家后,正逢西岐大旱,李柏举家迁至陕西洋县等地,又有《汉南草》问世。康熙三十四年(公元1695年)李柏自洋县携家北返,寓居樊川。康熙三十九年(公元1700)李柏卒于眉县故居。李柏生前有诗文集《槲叶集》问世,“其文率出自胸臆,不蹈袭前人;诗则自成一家”[2]是其思想情感的结晶。综观李柏的一生,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他是儒家的隐者。所谓“儒家的隐者”是指信奉儒家学说,但又由于诸多原因,不出仁,不参与社会政治活动,隐以求志、坚定儒道的士人。一般学术界认为,儒家学说是人世的,汲汲于治国平天下的,这是对的。但不要忘了从孔子起就有了隐逸思想,如他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如他还有想“居九夷”(《论语·子罕》)想法,这都是一种隐者的“避世”思想。这种思想影响了他的弟子,出现了像原宪这样不追求官职,安贫乐道的隐者。原宪忠实地实践孔子“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论语·泰伯》)和“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论语·宪法问》)的思想,在孔子卒后三十七岁时就“亡在草泽中”(《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儒家的隐者之所以走避世之路,主要是在因时的思想指导下,根据社会政治的清明与否,治世还是乱世,以及自己的理想是否有实现的可能,自己的人格是否得到尊重来作出选择的。李柏就是如此,他自己曾说:“柏也,山林而儒服者。”这就是说他是一个隐匿山林的儒者。二从以严格的学术角度来看,李柏的思想似乎是丰富多样而又杂乱无章,多是灵感式的诗文,随感式的札记,包括题叙、书信和格言,没有构思精致、严谨充实的论文。他没有开门授徒,也没有留下师生切磋学问、阐发思想的材料,这一定程度影响了他在当时和后来的社会影响。然而,只要我们深入其思想深处,会发现他的思想还是有线索可寻的,可以整理出一个头绪来。概括地说,李柏作为儒家的隐者,还是对儒家学说及其各种变化了的新形态,如理学——心学、关学以及一些基本观点都有自己独特的体悟与阐发,特别是对儒家隐逸思想作了许多发展,它实际上是吸收佛道思想的结果。从总体上看,李柏思想是以儒为本,兼取佛(禅)道,有揉合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倾向。这里我得再说明一点,前面我说“儒家的隐者”是说明儒家内部有一个趋向于避世的隐者传统,这表现在思想上就是儒家隐逸思想。笔者是这样想的,儒家的隐者在“隐”(不仕、避世)上与佛、道是一样的,但儒家的隐者却笃信儒家的基本思想,如仁义礼智信,以及忠孝等,他们避世而不出世,不为官而作民,但也不抛弃家庭亲情和尘世的友情。这一传统最远可追到伯夷、叔齐、许由、巢父,春秋战国以后,特别是道教的确立,佛教的传入,儒家的隐逸思想从道佛中获得了许多启发和发展。汉代以后,儒学主流虽说取得了独尊地位,然而一则社会历史周期的动荡使儒士们遭遇困窘,二则儒学的独尊使士人都钻研儒学,可并不是每个儒生都得到重用的,于是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得时用,怀才不遇,于是只好走隐逸之路。这其中也有个别人是试图走终南捷径的,但主体上还是安贫乐道,清高自守,往往成为地方贤达、乡间名士,成为正统儒学的朴素的花边。在腐败的时代往往还透露出一丝真实人性的亮色。作为儒家的隐者,李柏对儒家隐逸思想的诸多方面都有进一步的发展。选择隐居道路的原因  儒家士人选择隐遁避世之路,大都有客观的原因,往往是社会变革、动荡之际,政治黑暗,士人分化,思想混乱,一部分儒家学者看到圣贤之道不可能行于世,便为了守道而退隐。李柏生当明末,亲眼看到明王朝走向灭亡,却又无可奈何。他曾多次总结明亡的历史教训:首先,明末多盗,是因为“近世嘉庆天启以来,笃实君子在野,虚文小人满朝延,上欺其君,下虐其民,民不堪命,聚而为盗,盗满天下由盗满朝延也”[3]。其次,明代实行八股取士,培养出来的都是只知背诵时文,头脑僵化,无见解、无真才实学的“白面书生”,国家依赖这要样的人必然会落得个大厦倾颓的结局。李柏在河南看到李自成大乱后留下的千里无人烟的凄凉情景,但他把这一罪责归结到统治者,“明季文臣不能无罪矣!”正是对社会政治的观感,他既不愿参与社会活动,又极端反感举业。进入清朝,满人入主中原,强烈的正统观念和夏夷意识使他像许多前朝遗民一样,不愿与满清王朝合作,便走上了放浪山水,隐居求志的道路。对此,后人曾寄予深切的同情。赵舒翘曾说:“雪木先生生当明季,抱草莽孤愤无所发抒,遂放浪山水间,其志亦大可悲矣”[4]。对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李柏还从历史上寻找理论依据。在《岁寒斋记》中,他说:“《易》曰履霜坚冰至,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皆圣人教天下以善处岁寒之道也。……伯夷遇岁寒于周者,庞德公、管幼安遇岁寒于汉魏之际者也,陶渊明遇岁寒于晋宋者也,……”。我们完全可以再补充一句:“李雪木遇岁寒于明清之际。”选择隐居道路的原则  李柏选取隐居之路的指导思想是“六则”: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这都出自《论语》,应该是孔子思想的一部分,自然也应是儒家思想。李柏对这六句话多有阐发,他在《语录》中有一则,说此六则“何等决绝,何等勇断,认为当时士人“因循荏苒,以为通达权变,故终身不济事。”[5]他还专门写了一篇《六则箴》,认为六则的大义是“因乎时者也”,“时者无可无不可也,可以行则行,可以仕则仕,可以卷怀则卷而怀之。”并举历史上帝尧、许由、诸葛亮来说明知时的重要。关于知时,孟子曾经说孔子是“圣之时者”,还说:“士穷不失义,大达不离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利天下”(《孟子·尽心上》)。穷达知时应该是原始儒家一个重要观点,这已为新发现的郭店楚简所证明。楚简儒家文献中有一篇《穷达以时》,这里的“时”就是指时遇、时世之意。或穷或达取决于“时”,君子应知时。在知时的基础上,才能作出选择。选择无非是廊庙或山林。在《驳王维与魏居士书》中李柏引用严子陵的话:“士故有志,去山林,去廊庙,因乎时也。时可利见,辞烟霞而依日月;时可潜隐,弃轩冕而友鹿豕。”因时而异,作出选择。他自己就是这样的,“宇宙事业有两,曰山林,曰廊庙。廊非吾事也”[6],于是就走入山林。隐者之志趣  走山林之路,也得有坚定之意志、高尚之情趣,不然可能如唐朝卢藏用,把隐居作为追求高官厚禄的“终南捷径”,留下笑柄。李柏少有隐志,后来终生不仕,坚定不移,他曾经把隐志比如钢铁,“时不可为则存铁心,养铁膝,蓄铁胆,坚铁骨,以铁老汉可也,慎无捷径于终南”[7]。在《后题牵饮上流图》中他说:“士固有志,志在丘壑,无论生帝代即生皇代亦隐也。”他特别推崇陶渊明的人品诗品,许多诗文抒发这种思想情绪,原因便在于陶渊明的志向很坚定。陶渊明生为晋人,志在为晋,耻食宋禄。李柏认为既然走了隐者之路,就要有隐者高尚的情趣,这就是要追求一种淡泊、清白、高洁的逸情高韵。他写《淡园记》阐发“淡”之大义:“子思曰:‘君子之道,淡而不厌’。诸葛孔明:‘淡泊足以明志’。邵康节曰:‘元酒味方淡’。庄子曰:‘虚静怡淡’,又曰:‘游心于淡’。”他例举了历史上辞富贵高位隐居求淡的人,说明“淡则心逸而日休,不淡则心劳日拙,是以学道君子为此而不为彼。”在《仲贞张公淡园跋》一文中他还把“淡”看成一种至德之境:“淡之风清,淡之韵高,淡之用简,淡之致闲,淡之清静,淡之气穆,淡之思定,淡之操严,淡之行廉,淡之量弘;弘则不忮,廉则不贪,严则不滥,定则不扰,穆则不浮,静则不躁,闲则不劳,简则不烦,高则不俗,清则不污。……淡之德至矣。”与“淡”相近的是“清”。李柏多处歌颂隐者之“清”,还把清看成“圣人之道”。在《花之圣人》中他通过梅花、菊花、莲花、牡丹花的生性及古圣贤逸爱各有所衷情进行比较,最后说“梅,花之圣人也”。因为“天下之名园胜圃,万花烂漫,逞艳斗媚,一旦时移运去,夏日烈斯凋残矣,秋风起斯摇落矣。惟梅也,万国飞霜而独傲霜,四海雨雪而独凌雪。”他把伯夷与梅相比,孟子曾说伯夷为“圣之清者”,那么,“梅之清,夷之清也”,“天下皆冬而梅无冬,与天下皆周而夷无周,同一清也。清之圣,圣人之道也。”李柏隐于山林后最爱太白山的雪和月,他写了许多诗文,抒发其高洁清白的情趣。如《太白山雪月》云:“我爱月下雪,我爱雪上月。月光荡雪花,乾坤胥白彻。高士怀素心,宁与雪月别。一滴饮贪泉,雪残月亦缺。”在《太白山月歌》中描写冬天入太白山,见到的是白雪、白月、白鹤、白石,特别是太白山月在昏晓及春夏秋冬的不同美景,最后把雪月之清白洁净与历史上古圣先贤的事迹结合起来,如见山月思渭川,姜太公钓于渭滨,后辅周八百年;见山月思首阳,伯夷叔齐“清风吹动蕨薇香”等等。李白托物寓志,借景抒情,表达自己的志趣,对此后人表示了赞叹:“先生抱不可一世之概,志洁行芳,皎然绝俗”[8]。孔颜之乐  隐居不仕,必然要守贫贱,受磨难。然而儒家之隐者大都安贫乐道,以贫贱为乐,自苦中寻乐,真乐在其中。李柏终生不仕,无奉无禄,又加之天灾人祸,生计一向十分艰难。他在穷愁潦倒之时,但在心灵上与孔颜沟通,始终保持乐观精神。在《万味珍馐解》中,他写道全家人曾经“绝麦”、“绝盐”,每天只喝两餐玉米粥,但他以孔子绝粮于陈蔡、孟子绝粮于邹薛,子思居卫三旬九餐,陶潜归里叩门乞食为例,说明“大圣大贤犹有此厄”,自己的饥饿算什么呢?他在《山房咏怀》中写道:“贫贱休嗟隐者骨,山家富贵世无知;茹毛口御三皇膳,结草身安帝王居。……客来如论玄薰事,笑指飞鸿过太虚。”在《可以集叙》中写道:“贫贱之乐,孔颜之乐”,并举古人为例:古人有七日不火者,有三旬九餐者,有併日而炊者,有食木子像栗者,有采蕨茹芝者,有屑榆者,有咬菜根者,有一食常坐者,有餐氈齿雪十九年者。这些人都“主于中不动于外,抱节仗义不忘沟壑者之所乐。”他自己“母寡兄幼,兵盗赋役旁舞,萧条四壁,饥寒四十余年”,但“自信性能安贫且好读书,好与客谈山林,好看剑,好吟诗作文,好蒲团静坐,好临水把钩,故终日罗勒有余而尚未有戚戚不足之意。”李柏主体思想是儒家的,特别是对儒家隐逸思想多有发挥,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佛禅和道家思想的影响。李柏隐退山林,自有众多的禅林、道庵,有浓厚的宗教氛围。他从历史上的高僧高道那里汲取智慧的思想,使他的思想呈现儒释道糅合的驳杂色彩,并有鲜明的三教合一的倾向。与李柏交往的禅师主要是憨休禅师。当时憨休住在敦煌寺院,二人之间多有往来,李柏留下了许多文字,如《憨休和尚语录叙》、《送憨休禅师敲空遗响集叙》等著名诗文,反映了他吸收佛(禅)思想的痕迹。李柏对憨休颇为崇敬,认为其乃“所谓英雄回首而逃禅者”。他与憨休不仅谈佛、谈禅,还谈儒学,“溯源象山,派分东越”,还谈经济、谈文章,这样自然会萌芽儒佛结合的思绪。他对憨休《敲空遗响》一文甚为欣赏,并循着憨休“空”的思路阐发三教合一的思想:“三教圣人,皆以空为把柄者。是故孔子曰:‘空空如也,空无知也。’老子曰:‘空无所空,空无物也。’佛曰:‘万法归空,空无法也。’”“空”实际上乃三教圣人所教人的无穷大道,它无形无相,长住不坏,圣人的传教,是以空敲空,空生响,空无尽,响亦无尽,空无坏,响亦无坏。因此,“三教圣人把柄在空”,“空之义大矣哉?”在《重修大兴善寺大佛殿碑记》中李柏更明确地表示三教归一的看法:“天有三光,治有三统,教有三种。”他在与憨休禅师讨论这个问题时,憨休举例说,孔子曰欲无言,佛曰无一字。既曰无言复删修六经,不知其几千万言也,其几千万言不过言其无言而已。既曰无一字,可为说经八万四千,其说经八万四千不过说其不一字而已。儒曰爱人,佛曰慈悲;儒曰万物一体,佛曰昆虫草木皆有佛性;儒曰戒慎惧,毋自欺,佛曰念起即觉,以智慧剑斩断葛藤;儒曰不勉而中,不思二得,佛曰出有入无,法轮常转,自在无边等等,这些实质上是一致的,故说“教有三种,道归一致”。李柏对老庄也甚为喜好,对道学有自己深刻的体悟。他评价韩信,认为韩信的被杀,罪在不读《老子》。老子说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而韩信功成名遂而身不退,违反了天之道,并以张良与老子相提并论,认为张良深谙老子之道,老子被孔子视为龙,张良也有龙之德。什么是龙之德?李柏在《答焦卧云亢龙说》中作了回答,因为《易》乾卦有亢龙之论,所谓亢龙即知进不知退,汉代霍光就是如此,而周公则知进知退,为有龙德之人。所谓龙德就是“因时变化”,“潜见跃飞无所不可”,“学者贵乎知时,知时则知龙德矣,则知《易》矣。”可见,李柏论儒者隐逸时的知时之论,其实是吸取道家和《周易》的结果。李柏深受庄子思想浸润,如“齐生死,忘人我,泯得失,一寤寐”[9],就深得庄学之旨。他屡次阐发庄子“有用无用”之论,如说“君子处世露才不如敛才,有用不如无用,故瞽者鲜坑长平之土,而躄者不焚赤壁之火”[10]。在《柴关》中表达了同样的思想,认为“桂以香伐,桐以声斩,……麝以脐灾,猩以血擒,自古然矣。”李柏还有许多诗表达庄周梦蝶,人生如梦如幻的思想。《游郡东湖序》便是这样一篇洋洋洒洒,堪与《庄子》媲美的美文,情与景融,现实与梦幻不分,千万年与今日同一,我与蜂鸟混然同在梦中游,我化蜂鸟,蜂鸟亦化我,我梦蜂鸟,蜂鸟亦梦我,“往古今来,世界皆梦幻也”。《梦》一诗还写道:“把梦思量梦更长,觉为蝴蝶梦为庄,因缘说破真堪笈,悔在邯郸做一场。”尽管李柏思想中有浓郁的佛道色彩,但总体上他还是一个隐退山林的儒生,他是以儒为本,兼取佛道的,这一点应清楚。但是,在李柏当时和身后,是有人对他的行为和思想进行指责的,但真正理解他的人还是多数。钱仪吉说:“吾眉乾隆间县志称李雪木先生奇服诡行,任情放诞……不肯随俗俯仰,宜人以为怪诞,然其皎然自立,志在圣贤,则人罕有识者。”[11]高熙亭在《重刻<槲叶集>叙》中评述李柏:“始则见朱子小学而燔时文,即则学业文章诚足羽翼六经,发蒙振聩。……而世之论者若谓其不专习程朱之书,刻程朱之集,袭程朱之语录,而为书攻其称异于程朱者,以张吾道之门户,遂不许为名儒而屏之关学之外,盖有不可解者矣。”[12]沈杏卿《重刻<槲叶集>序》中说李柏“平生手不释卷,于书无所不读,贯穿百家而惟守关闽之学为宗旨。”[13]近世贺瑞麟在《创修李雪木先生祠堂记》中也写道:“吾秦当国初,多硕儒鸿才,博学高士。周至李二曲先生,富平李天生先生,及眉县李雪木先生,并称为关中三李。云二曲理学,天生文学,雪木则高隐。成就虽各不同,要其根本之地,未尝不一。……且先生(李柏)修德立言,亦自有其理学,亦自有其文学,与二曲、天生性情气谊深相契合者也。”[14]余堃在《学宪余公履邑候》中说:“故儒雪木李先生,亮节清风,征车不就……《槲叶集》逸情高韵,托旨深远,不谓永嘉之开,复闻正始之音,关中元气醇厚,代有绝学,典型不坠,端在斯人。”[15]萧柳庵在《<槲叶集>叙》中曾引李柏自己在明亡之际,尝步观九原,顾墟墓累累,叹曰:“百年或化为荒烟蔓草,学者当为身后计。欲为身后计,当别有正学。”[16]这“正学”就是先生追慕终生的圣贤之道。由以上看来,李柏总体上还是个儒者,只不过生不逢时,故知时而退,又始终生活在乡间山林,在社会地层,与许多平民百姓一样,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但他又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有思想有激情,上观千古,慕古圣先贤的佳言佳行;中述关闽,发展理学、心学;下顾及后世,将丰富的思想、高尚的德操、清白的志趣、高洁的人格留给后人;旁及佛道,在中国思想文化史上留有一定的地位;他以隐为名,然而在理学、文学上也有建树,有成就,成为关中三李之一。总之,作为一位带有强烈诗人风格的思想家,李柏在明清之际的关中乃至全国都有不可忽视的学术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关中、陕南的士风、学风,他的思想及情操至今仍有着现实意义和教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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