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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阿杨:我当时接到了施暴者的求助....

你们的镇镇 镇镇的彩虹 2021-01-22


晚七点半,我拨通了镇镇服务者阿杨的电话。对面有些卡顿,阿杨抱歉地说:“还在办公室,网络不太好。” 这是阿杨上班的最后一周——他刚刚递交了辞呈,即将出国攻读社会工作硕士,虽然“因为疫情,这学期只能在家上网课”。离职前,阿杨在某公益基金会做项目管理,即便有机会接触服务对象也是去做调研。但他还在北大读社工研究生时,就参与了彩虹暴力终结所的工作,毕业后也继续用下班时间做服务,至今已三年有余。


“ 彩虹暴力终结所刚成立,我就加入了 ”

2015年,阿杨大四,因为“课少了,想做点有意义的事”,他开始参与同志公益。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阿杨发现面向LGBT的社工服务是他擅长、也很感兴趣的点。2017年,阿杨来到刚刚成立的彩虹暴力终结所实习,实习结束后经过培训,成为了正式的服务者。

被问及加入终结所的理由,阿杨说,东亚文化下个人与家庭的羁绊格外深刻和牢固,“我们很大程度上依赖家庭,也期待家庭依赖我们”。华人LGBT群体想在生活中获得 “接纳”,最大的阻力往往来自家人,而家暴就是家庭矛盾升级的结果。“所以LGBT和家庭能处理好关系,是我觉得至关重要、也最感兴趣的议题之一。”
阿杨的另一个动力,是对社工专业本身的追求:“终结所可以给我成长平台,让我提升自己直接服务的能力”。他希望专注于为LGBT人群提供服务,而在国内,这样的机构目前仅有彩虹暴力终结所一家。
阿杨说,做服务给自己带来最重要的改变,确实是专业能力进步。此外他对亲密关系、亲子关系也有了更生动的理解,并且提升了对暴力的自我觉察——“我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一个施暴者了。”

 “ 有一次,我接到了施暴者的求助电话 ”

我问阿杨,这些年有没有什么个案给你留下很深印象呢?
阿杨沉吟片刻,郑重地答:“其实每一个我接触的案例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或者触动到我。”
随后,他分享了自己第一次接到“施暴者”求助的经历。施暴者求助极其少见,因此也没有完整的服务经验总结,是摸着石头过河。阿杨与这位求助者取得联系之后,首先疏导对方的情绪,给ta同情和理解。然后和ta探讨:ta在什么情况下会怒不可遏,以致诉诸暴力?再帮助ta认识其中利害——暴力行为后果有多严重。之后,阿杨又和ta探讨如何提升对自己情绪的觉察,制定了安全计划。
第一次和施暴者交流之后,阿杨感受到了同情和同理:因为他更多倾听到施暴者描述自己为什么会施暴、事后感觉多糟。由此他意识到,施暴者不见得都面目可憎,也可能在冲动——或种种条件作用下才做出暴力行为。“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成长。”

以前阿杨把家暴看得比较简单,“因为在学校里学的个案经常是,一个男的,失业、赌博欠钱、喝得醉醺醺打老婆孩子”。但在服务实践中,阿杨发现以上模式不能代表所有的家暴事件。实际个案中,受到暴力、寻求帮助的人,不见得处在完全弱势的地位。家暴经常是双方博弈和互动的过程,而不是想当然的“一方欺压另一方”。
在采访中,阿杨始终强调每个个案的“特殊性”,避免以偏概全,更要避免“以全概偏”。服务者要识别具体个案中的控制关系,从而有针对性地帮助求助者脱离暴力。这样的技能是在不断的服务实践中成长起来的。“培训不可能让新手一下子成熟,真的是要接触不同的个案,才慢慢学习到该问什么,从ta的话语里能得到哪些信息,从而分析ta面临什么状况,可能的需求……”
然而,像当年的阿杨一样,想学习LGBT家暴干预直接服务的年轻人目前依然缺少机会。因为相关机构很少,规模也不大。为了服务者能力提升和更专业的服务质量,现在终结所采用“结对子”的方式:新服务者接案后,为ta匹配一位老社工做支持。阿杨今年也减少了接案量,主要支持新服务者服务。

打同性恋孩子,“情有可原” ?

家暴的本质是用某种强制手段去控制另一方,让另一方受到伤害,以强迫其顺从自己心意、报复对方等。在服务过程中,阿杨逐渐发现,LGBT和顺性别直人遭遇的家暴本质上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施暴者找的“理由”。

然而LGBT群体遭遇家暴后,却更难找到正式或非正式的资源去求助。比如家长打孩子,孩子可能逃到亲戚家寻求庇护。但如果知道孩子是因为“出柜”被打,亲戚也许不会收留,甚至把孩子送回去。报警也面临同样困境:“如果孩子因为同性恋被打,会不会有一个警察觉得,家长打ta情有可原?是在‘教育’ta?”


阿杨认为,只有在文化、政治和社会层面的综合层面创造改变,才能改善这种现状。从政策和立法的角度来说,要正视“同性伴侣间也会发生家暴”,从而将这类情形纳入法律保护;文化环境也需要正视性倾向和性别认同,使执法者和大众都能意识到,家暴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孩子的性倾向/性别认同,以此为由的暴力同样违法。
“我还是相信每个人基本的良知”,阿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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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稿:N.排版:小狗责任主编:C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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