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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丨郝寒冰:重返 1969,中学生的“复课闹革命”

郝寒冰 新三界 2021-04-24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郝寒冰,1954年9月出生于宁夏,1969年底下乡,1970年底当工人,1978年秋考入大学,当过教师、编辑、警察,二级警监警衔,政法机关公务员,现已退休。系宁夏作协、美协会员,曾长期担任宁夏党校、社会主义学院客座教授。


原题
重返 1969




作者:郝寒冰




当文革进入第四个年头,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同龄人百无聊赖、差不多已变成小混混的时候,1969年3月1日,全市所有的中学复课闹革命,我又被分配到了银川二中,心里非常高兴,因为早在三年前,我就考进这所中学,问题是赶上动乱,66级被做成了夹生饭,现在终于等到了“回锅”,重返母校,也算是修成正果!

 

这时的二中早已被银川橡胶厂派出的工宣队接管,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校革委会只不过是他们手中操作的一个工具而已。同时驻有一个班的解放军,对学生开展军训,所以各班以连排统称。因为同时存在66、67、68三个年头的小学毕业生,也就是69届、70届、71届,学校就分为3个连,每个连7个排,猛一听颇有点兵营的味道。我们是69届丙班,就被命名为1连3排,由于是最高一届,天然的老大哥,所以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男生之间就互起外号,聊以自慰的同时摆个谱:我是少校,他是大佐,还有一个爱读《安徒生童话》的家伙居然自称是“公山羊腿——陆军上将——中士”!

 

班主任正是3年前带领我们串连的杨绍宽老师,不到40岁,身材高大健壮,天庭饱满、地壳方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底气十足,任何时候腰板都挺的笔直,加上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些许风度,颇有几分当时最流行的样板戏《红灯记》里英雄人物李玉和的味道,与绝大多数传统意义上的中学教师的身材瘦弱、戴着眼镜的形象完全不同,在一连七个排的班主任中很是另类——其他几个排的班主任,在以后的文章中我会提到,此处暂且放下。

 

三年过去了,老师居然还能叫出我的名字,说:你怎么不长个头啊?让我非常害臊,一直以来我就担心患骨髓炎可能影响发育,结果从12岁到15岁身高始终徘徊在1·5左右,不过几年后我便窜到了1·82,但那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进了教室一看,空荡荡的,灰尘满地,打扫完卫生还要自己到仓库里搬桌椅。那里更是乌烟瘴气,破烂堆成了山。一个文革,诸多老三届的学生几乎把每一间教室都变成了“战斗队”和“指挥部”的据点,公物差不多都被祸害了,桌子还凑和,板凳却多是三条腿,我们称之为“公凳子”,对付着用。


打开几乎锈死的课桌抽屉,我居然发现一把半新不旧的塑料计算尺,上面刻着“陆士琪”三个字。我一下子想起3年前初入二中时,曾见过这位老高三的校花,天生丽质,高不可攀,而今雁过无痕、人去楼空。我把计算尺紧紧攥在手中,心里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一不留神,又被另一个坏家伙给抢跑了……


谁曾想整整49年之后的2018年仲秋,在一个偶然的场合,我竟意外见到了这把计算尺的主人。此时的她已从海河边的天津医学院总院卫生科主任的岗位上退了下来,这位当年的资深美女依旧保存着雅典娜般的古希腊风韵,我按耐不住心中的激情,述说了这段插曲,一下子唤起她对青春和故乡的记忆与思念,举杯把盏,感慨不已……

 

说是开学了,但因整个国家尚处在大动荡之中,一切都很难步入正轨,从3月初入校到11月底离开,我们的初中生活只有短暂的8个月时间,大致可以划分成三个阶段或者叫单元:一是政治教育,二是参加劳动,三是积极备战,两头小,中间大。至于上文化课,那不过是蜻蜓点水而已,实在没有学到什么东西,给人留下终生的遗憾。3-4月,为第一阶段,在此期间,我们主要做了三件事:游行、开会和军训。


 

先说游行。3月1日开的学,2日就发生了可以载入史册的珍宝岛事件,中苏两国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


我们那时14、5岁,听说打仗也不知道害怕,反到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心说才好呢,或许就要大规模的征兵了,我们这些人的家庭在“文革”中都被整惨了,早就对现实不满的很,只是不敢说而已,如果一打仗,国家就顾不上再搞政治运动了,自然也就不再整人了,我们就顺其自然的上演一回“老贫农翻身记”,都可以穿上军装走向战场,像保尔·柯察金那样跃马杀敌,即便牺牲,也是全家光荣!


学校在一周之内连续组织我们上街游行,我们都踊跃参加,狂呼“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各国反动派”的口号。不过,我和几个熟悉的同学的也小声议论:“苏修应该打倒,美国也不是东西,干各国啥事嘛,难道他们都是反动派?”也不知道被哪个叛徒告了,后来开班会,被老师批评了一通。老师的说法是:“帝、修、反穿一条裤子,按照毛主席‘要扫除一切害人虫’的教导,当然要全部打倒!”


有几个女生挺得意,企图火上浇油,不料老师连她们也批评上了:“在游行的过程中,还有个别女同学完全不顾矜持,嘻嘻哈哈,用脚尖踢小石头,如果让外国人了看见了,就会认为是在发泄对我国政府的不满”,吓得女生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挨了批评,所以大家都情不自禁的严肃起来,在之后的反修游行中都变的老实巴交的了,脚腕子都走肿了也不吭声。

 

那个年头,差不多每隔上三五天,就会有一条“最高指示”发出,伟大导师高瞻远瞩,身居中南海,遥看五洲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激动着人心:关于如何解放全人类、关于如何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关于如何反对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关于如何认清苏联修正主义的本质、关于如何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关于如何狠抓阶级斗争、关于如何与牛鬼蛇神做斗争、关于如何部署教育革命、关于如何走“5 ·7”道路、关于如何清理阶级队伍等等、等等。


那时讲究“报喜、传达不过夜”,无论风吹雨打,只要是赶上“最高指示”发表,就要组织全校师生三个年级、千把号人敲锣打鼓上街游行。出了学校大门左拐右绕,把主要街道走个遍,好在那时市区很小,来回一趟就是三两个钟头,要放到现在,非把人累死不可。


一个“文革”把我们这些本来老实巴交的孩子基本上都培养成了捣蛋鬼,为了缓解疲劳,同学们就边走边随着鼓点念叨着:“咚!咚!器咚器,现在有人耍氓气!”看见赶马车的老庄户过来,就喊“逮、逮、熬、熬,赶车的老汉戴了个烂草帽,鞭子一甩球一绕;驴惊了,车翻了,把老汉的鸡巴压弯了!”气的老汉跳下车撵着追打我们。

 

好容易消停下来,“九大”又召开了!这下可闹美了,为了庆祝这个等了整整13年才迎接到来的大会,整个国家陷入狂热之中!


按照中央统一部署,在20多天的时间里,学校差不多天天组织师生和员工上街游行!那一时期,可能是中国五千年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岁月,对领袖的个人崇拜达到了顶峰,游行的时候每人要手持《毛主席语录》,胸前要佩带毛主席像章,而且越大越好、越多越好,越有创意越光荣!


厨房的老伙夫马师傅为了表达自己对伟大领袖的无限忠诚,在学校大门口当着众多人的面,把原先别在衣服上的一枚罐头瓶子盖大小的纪念章摘了下来别在了胸口的肉上,纤细的血液像蚯蚓似的滚动在胸脯上,引起一片欢呼!


围观的一个女生用颤抖的声音问他:“师傅,你疼不疼?”你猜这个老汉是咋回答的——“疼也不疼!”大家不清楚这句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是“(也)疼,也不疼!”还是“又疼,又不疼!”或者是“疼不疼都无所谓!”要么就是“没有疼的感觉!”再不干脆就是老汉疼的说胡话了。辩论了半天,各持己见,谁也没有说服谁。


直到前不久老同学聚会时,一不留神又说起了这个话题,最后共同的结论是“因为心里有一颗红心,所以再疼也不觉得疼”——这应该才是当初马师傅想表达的意思!

 

再就是开会。学校后面的运动场,搭有简易主席台,正是个开会的好地方。或许是为了刷存在感,学校有开不完的会:什么庆祝会、动员会、批判会、声讨会、斗争会、报告会、忆苦会、誓师会、讲用会、表彰会,等等,叫你无法招架!


一入校门就赶上“珍宝岛事件”发生,全国人民同仇敌忾,除了连续几天游行之外,学校召开了好几场声讨会,由工宣队、校领导和各个连、排代表上台发言。上面铿锵有力,下面口号不断,时不时还唱上一首由著名作曲家劫夫新创作的歌曲:“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他们的走狗!打倒苏修社会帝国主义,打倒新沙皇、打倒新沙皇!”气氛达到了高潮。


开动员会比较无聊,往往就是部署最近一个时期政治运动如何开展以及相关的学习内容。部署完毕,同样需要师生代表来表决心。


那年头,大运动里套着小运动,老百姓就像面团一样被反复搓揉着消停不下来,没准谁的家长就被卷了进去,因此多数人都心怀不满,只是不说罢了。再加上天气也愈来愈热,在院子里一坐一下午,把人晒的磕头满卵子的汗,让人很是痛苦,本能的也就逆反,经常是台上大声讲话,台下笑声说话,有的人趁机看《青春之歌》《三家巷》等被查禁的小说,当然是包着书皮,上面写着“怎样喂养奶牛”“菓树栽培技术”什么的,遮人耳目。还有人学雷锋做好事,帮人掏耳朵。


某次召开批斗大会,被批斗的对象是从第六中学借来的一对“反革命父子”。先把儿子押上台,又干又瘦,垂头闭目,浑身发颤,风一吹好像都快倒了,胸前挂着一个大牌子,上写“现行反革命XXX”。


我们都很纳闷,就这小身板也配反“革命”?他能“反”得“动”吗?之后介绍案情:原来这嘎子上厕所时一不小心把屁股兜里装的《毛主席语录》掉进了茅屎坑里,赶紧往出捞。旧式粪坑又大又深,他的胳臂短,根本就钩不着。


因为“小语录”上写有他的名字,所以小家伙害怕了,一不做,二不休,到外面找了几快土坷拉就往粪坑里砸,原本想索性把“小语录”彻底砸进后面的屎尿池子中,经过淹泡,即便将来被掏粪工发现,名字也认不出来了。不曾想正在砸的过程中被人发现检举。


学校一吓唬,这娃娃稀里糊涂的承认是受人教唆而有意而为之——教唆犯竟然是他父亲,一个曾经的国民党员!最终老爹被单位“群专”不说,还与儿子一道在全市教育系统巡回批斗!


这时,两个牛头马面将其父押上台,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5个大字:反革命分子XXX,右上角还一个2字。这是什么意思,一开始都没看懂,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了:“反革命的二次方!”——既是历史反革命,又是现行反革命,大家都惊呆了:这是谁发明的?太有创意了!


偶尔也有开心的时候——某日校领导宣布:“今天我们有幸请来了北塔大队的老贫农哈福同志做忆苦思甜报告,大家欢迎!”一开始这个满脸沧桑的老汉手足无措,翻来覆去就是两句话:“旧社会的苦处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新社会的好处那是十天半个月也道不尽”,然后就没话说了,会场气氛很是尴尬。有人给老汉倒了一杯水,学着他的口吻说:“先罢(别)慌,慢慢来!”


果不其然,喝了水,老汉镇定下来了,说起年轻时候给地主当长工的往事——地主雇不雇你关键是看你能不能吃:能吃,说明你是个壮劳力,好小伙子,二话不说,立马唤上就走。不能吃,说明你就是个“一逼屎”,快滚逑地远远的!我第一次找活干,就美美的“咥”了4个白面大馒头、一笼屉黄米干饭外加半锅羊杂碎,把东家高兴得像过年一样!当然,老地主也不是啥鸡巴好东西,平时做饭一半做成干的,一半做成稠的,别全家人趁俺们还没有收工回来先把干的吃了,再骗俺们说他们也吃的是稠的。一开始俺们不知道,有过这么两回以后就被发现了,把俺们的肺都气炸了,就地不干了!


学校领导赶紧说抓紧时间,细节就不讲了吧?老汉说好,话题一转讲起了新社会,多好多好,可是只有概念没有内容,讲着讲着,突然来了一句“嗨,刚刚舒心了没几天,谁知道又赶上了60年低标准,还不如旧社会!”台下就大笑起来,学校领导一看形势不妙,找了个因子草草收场……

 

最后说军训。1960年代末期,全国上下一片“要准备打仗”的呐喊声。由于内蒙古阿拉善左旗当时正好新划给了宁夏,所以原来八杆子打不着的银川一下子就变成了“反修防修前线”。按照上级统一部署,由驻银“支左”部队62师统一对全市各校对学生进行为期两周的军事训练——说白了其实就是站队列、练步伐而已。负责对一连七个排训练的两位都是班长,一位叫罗斌,另外一位姓姚,名字似乎是叫“悠乡”?还是“油香”?我不敢肯定。不过后来根据我的感受,“悠乡”好像有些浪漫主义的色彩,应该是叫“油香”似乎比较符合他的身世和特性。



先说罗斌,个体身材都适中,五官端正,白白净净,说一口标准的关中话,语气吭呛,押韵合辄,非常耐听,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英气,看样子就是个城市兵。头次见面,他就简明扼要、抑扬顿挫地说道:“遵照伟大领袖“人民解放军要‘三支两军’(支左、支工、支农,军管、军训)的指示精神,我奉上级之命对‘复课闹革命’的中学生开展军事训练。稍息,立——正!”


后来一问,果然是从西安某中学参军的学生兵。俗话说“惺惺惜惺惺”,或许是这个原因吧,他对我们这些学生一点也不凶,操练起队伍来一、二、一喊得很有节奏,累了就歇一歇,彼此都很开心,私下也能聊聊天。当然如果你闹得过分了,他也会不高兴。


有一次他喊杨绍宽老师“脑(老)——娘(杨)”!我听的很有趣,感觉就像是听秦腔里的“叫板”一样,忍不住就跟了一句《三滴血》中的唱腔:“血在盆中不沾连、不沾连!”罗斌立即收住脚步,眼睛一瞪,问我“你舍(说)刹(啥)?”我学着他的语气说:“额(我)没舍(说)刹(啥)。”罗斌眉头一皱,用两个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你还皮干的很?”——“皮干”一词,在陕西话中是“骚情”的意思,而这里的“骚情”并不是“男对女轻浮”的含义,是专指男娃娃日鬼捣棒锤。说着话,自己也笑了,腾出手来,象征性的在我脸上扇了一下。不久,他就调离了。


接替他的就是姚班长,高挑的身材,背有点驮,脸色苍白,军装穿在身上显得又怵又皱,很不精干,满口陕北话,一张嘴就呈现出两颗玉米籽,经常吊着个脸,仿佛谁都欠他钱似的。据说他是陕北绥德人。这就让我非常想不通,全中国谁不知道“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不要求你一定就长得像什么吕布那样雄伟英俊,但起码也差不多吧?


很快还发现,此人脾气大得要死,与前任完全不是一类人。他对组织学生练队走正步没什么兴趣,或许是觉得罗斌已经做到位无需再重复了。他喜欢的是到各个排里去“串”,就是窥视动向,一旦发现哪个学生有点毛病,就地开会训斥,并且嘴巴特别能说,一套一套的,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有一次在三排教室里不知说什么,下课铃打过好久,别的班早都放学走了,他还在逼逼叨叨地说着,唾沫腥子乱飞,坐在前面中间头排的几名男女同学的脸上不知溅了多少!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站在一连四排门前痛骂一个叫韩XX的学生情景:这个韩同学是橡胶厂子弟,刚从青岛转学而来,说话都带着一股浓郁的海味,会些武功,又讲义气,很快在二中、甚至银川市都小有名气,当然,毛病也不少。有一天,姚陕北狠狠把韩同学教训了半天,其中有几句极富陕北语言特色的话许多同学完全听不懂,不过我能听懂,就给大家临场作了“翻译”:


“龟兹兹(坏家伙),尔格(现在)你跟改上(社会)的‘死皮烂毯’(二流子)‘混游’(耍),啤酒瓶子往手里一‘得溜’(提),紫(香)烟往嘴里一茄(叼),‘日固张也’(调皮捣蛋)、‘背秋加褂’(形象猥琐)、‘个溜二三’(行踪诡秘)、哪里像个‘后生’(青年娃娃)?完全是个‘勇士上将’(强盗头子)!‘额’(我)真想‘坯逼害采’(痛打落水狗)的‘锤’(打)你一‘货’(顿),让你‘红汤二水’(满脸开花)像个‘尔给梨’(三孙子)!” 


搞笑的是,他居然夸我“你‘一满’(全部)都‘害的哈’(懂)!好!好!”

 

两个当兵的走了之后,原以为军体课就不上了,却不曾想工宣队一个留着个大毛球头的章师傅热情过度接手了,动不动就把我们拉到后操场人手一杆木头枪练刺杀,动作还挺规范的。累了就乱谝一气,自我介绍说他叫章义,“章是立早章,义就是叉叉一点的义”。他是个复员军人,在工宣队整天没啥事情,下雨打娃娃,闲着也是闲着,主动要求发挥特长给我们教刺杀。


一次真的就碰上下雨,按说就不练了,可是他说回教室上课。大家都觉得太奇怪,这耍的是什么里格棱——体育课还能在教室里上?到教室后,他居然拿着木头枪站到讲台上,来教我们练拼刺刀,一边垛脚一边连声喊“杀”,把讲台都跺劈了。练累了,他又开始讲故事,说拼刺刀有多重要,从古到今,连1960年中国给苏联还债都用上了拼刺刀:苏修特坏,用铁丝圈套苹果,量大小,一个一个的过,大一点也不要,小一点更不要,只要从铁丝圈里掉了下去就地一脚踩扁,把中国给坑杂了,在场的解放军特别气愤,好多战士都把枪刺端起,想跟他们拼命!所以,你们只要跟我学好拼刺刀,将来在战场上见了老毛子,眼仁子一瞪,吓不死他,也吓得他叫三声爷爷。想当年我在甘南草原平叛的时候……


故事讲到这里,把我们的胃口都吊起来了,以为马上就捅倒了几个,谁知他却没了下文,故事穿帮了:甘南草原平叛和苏联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之后“叉叉一点”就成为他的外号。

 

除此之外,这期间还穿插着两朵小花絮:天天读、跳忠字舞。


所谓“天天读”每天总是从朗读《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开始。其时有人热情过度,把其中的好几个段落谱了曲,迅速传开!比方开篇章如果泛泛的念起来那是比较死板的,可是一经唱起来则立马就营造出一种大江东去、排山倒海之势,极其震撼人心:“5—6—5—5—3—1--1/(毛—泽—东—同—志)1—3-2-3—1-1-7-6/(是当代最伟大的)5—6—1—2-2——1——2——3(马克思列宁主义者)……”


这段唱完了,就接着念,之后又接着唱、再接着念,如此往下,又唱又念,亦念亦唱,好生热闹!有时遇该唱了,但是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在念,唯有少数几个脑子好使的人开唱,于是多数人就紧急刹车,改念为唱,也有人趁机起哄,故意捣乱,顿时乱作一团!


因为身处动乱之中,老师总想规范我们的言行,又不好明说,就借用“最高指示”:一声令下,大家都翻到第220页,大声朗读:“三大纪律如下:一,一切行动听指挥····八项注意如下:一、说话和气……”刚开始都念的不错,问题出现在后面;当念完“六、不损坏庄稼”后,几乎所有的男生都闭嘴了,由女生念出了“七、不调戏妇女”之后,全体男生才用足底气吼出最后一句:“八,不虐待俘虏!”


时间一久,那些年龄略大一点的女生也不念这一句了,只剩下前排座位上的几个年龄稍小的女生在念。每当此时,我就想笑,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转过头去和后排的同学说;“少数女生念出‘不调戏妇女’本身就是对妇女的调戏!”


老师手一指,命令我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念一遍。当马上就要念到“七”的时候,我心里一揪:是念还是不念?有心绕过,又觉得不妥,搞不好老师会说我是“篡改毛泽东思想”,吃罪不起。念吧,又很难启齿——那个年代,人性被压抑,一说到“调戏妇女”就令我们这些情窦初开的男孩子浮想连翩、脸红心跳……


到底念不念,仅仅只有万分之一秒的时间,我脑子里便打了一万个转转,最后决定还是乖乖地念吧,同学们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吧!结果,当我生硬的从嘴里蹦出“不调戏妇女”这句话后,居然没有一个人笑!


念完之后,我如释重负,老师叫我坐下,说:要认真学习和领会毛主席语录的内涵,只有如此,才能不犯或少犯错误!我心说:你少来这一套!我到是想调戏妇女来着,可“秃子留分头——没条件啊”!


 

跳忠字舞更是吃饱了撑的瞎折腾,原来每天上午十点做广播操的时间,现在改跳忠字舞,从一开始就遭到一连三排全体同学(包括女生)的强烈抵制,根本就没人真心学,全都是鬼耍水。


上面要来检查,学校就从市文工团请来一位舞蹈演员给大家传授技艺,在委婉悠扬的对领袖赞歌旋律中,那个漂亮的四川幺妹使尽浑身解数,像一条美女蛇似地不停扭动着腰身,换来的却是女生妒忌的眼神、男生不怀好意的奸笑以及对她长相的评价,不几天就把老幺气跑了。


之后尽管每天点子一到,小喇叭里就热情洋溢的播放着音乐,但我就是不动手脚,你也没办法,实在逼急了,就做广播操。因为三排带了个坏头,导致其他六个排统统跟着效仿。老师倒是并不强迫,但工宣队不干了,委派了一个叫“李师傅”的专门来我们排解决这个问题。


这位小老头一口胶东腔,七沟八梁一面坡的脸足以证明是个苦大仇深之人。他召集我们在教室前集合,声泪俱下地痛说革命家史:年轻时先是叫义(日)本银(人)抓了劳工,后来又让老蒋抓了兵,解放后翻了身,心里红得像个辣疙疙,虽说老胳臂老腿的,但对伟大领袖感情深厚,把跳忠字舞当做事业对待,风雨无阻,起步晚进步快,舞蹈水平在橡胶厂都是数一数二的。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自弹自唱表演起来,“千万颗红心(啊)在跳动(呀),千万(啊)张笑脸(呀)迎着红太阳(啊呀)……”


此时恰有一个向前跨越动作,老头过于热情,步子迈狠了,塑料鞋底打了滑,“咔—嚓”一下子把裤裆撕开的同时,两腿几乎劈到了150度,痛苦的五官都变型了,几个女生赶紧将他搀扶起来送到校卫生所,而男生们则不无幸灾乐祸哈哈大笑,“公山羊腿——陆军上将——中士”有感而发随口来了句“傻老汉劈叉——扯蛋!”没几天这句新编歇后语便在社会上流传开来。   


五一之后,新的单元开始了:学工学农。不过,那将是另一篇文章要说的内容了。


 

2020、11、7于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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