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因荷藕然:走出心中的台湾

因荷藕然 鸿渐风 2023-04-30

  走出心中的台湾

 

因荷藕然

 

       女儿有很多的梦想;做一个流浪作家是她的梦想之一。她想在未来逐一实现这一梦想,于是就计划先从做一个背背囊的自由旅行者开始。 她提出她的计划后,我不放心。但赞成她的想法:整个旅程由她设计、联系、准备,我们父母全程陪同。我的建议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就有了这次的台湾之行。

 

        机票、饭店、路线都是女儿一手操办。做出来的文案有七、八张。她想为自己、也为我们安排一个完美的旅程。


 

       由于飞机晚点,第一天的旅游路线就缩了水。我们在台北市南京西路的第一大饭店放下行李后,就直奔“中山博物馆”。

 

       展馆里没有多少什么历史陈迹,“天下为公”、“博爱”的条幅均是仿制品。有限的一些历史文物,也引不起游人的兴趣。

 

        远处是101高楼,与之呼应的是历史的隔膜。距离越近,心却越远。孙中山对于台湾人,只是一个强加的符号而已。在中国的近代史上,中央政府一直对台湾有心无力,是一个隐形的缺席者。这句话,或有分歧,这里暂且不表。

 

        拍照,是旅游的必备之选。在孙中山座像面前留影,是对三民主义的认同,还是老夫到此一游的佐证,我不想去问自己。

 

      接着,我们到了中正纪念堂。远远看去,纪念堂有点模仿南京的中山陵,融合了国民党党旗,青天白日的符号与颜色。

 

      由于台湾的民进党在循序渐进的搞去中国化,纪念堂在争吵中闭馆了。鄙人以为:“统独”之争,最深层的原因,还是政治制度的选择问题。而政客们,却在顾左右而言他。

 

       广场四周人烟稀少,左右两边的中式仿古建筑寂寞清冷。对着纪念堂的牌坊,有几只鸽子在那里飞来走去, 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我想中正先生败走孤岛后的晚年一定很不好受。曾经叱咤神州的枭雄,剩下的是一个与自己理想毫不相干的广场。也许他在生命的最后,最无奈的愿望,就只剩下将自己的灵柩移送老家奉化了。但岁月苍茫,北伐总司令的尸骨至今未还。

 

       难道“何必马革裹尸还”真就是这样的吗?所谓“主义”不过是争夺权利的道具;不管多么正义的战争,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不幸的是,曾经的领袖也客死他乡了。

 

        暮色中,女儿带我们来到士林夜市,寻找她心目中的小吃。这是她此行的重头戏之一。士林夜市拥挤嘈杂、人山人海。每一个小店只有几平方米,而且只卖两、三种特色小吃。我们在人群中擦肩挤背,眼睛左顾右盼着。找了几样女儿预先想好要吃的小吃,接着就去了美丽华的摩天轮。对于美食,我没有很强烈的愿望。但对于女儿来说,这却是来台湾的重要节目之一。其实她也没有特别的心得,只是好奇、品个新鲜而已。


 

        台湾的美食,特别是小吃,在东南亚很有名。造就台湾美食闻名天下,是国民党来台以后的事。1948年后,蒋介石看到大势已去,开始紧锣密鼓的由转进退守台湾。具有关资料显示:从1948年到1951年间,军人、既得利益者、政府工作人员与随从家属过去了近两百万之众。为什么包括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1951年?因为,溃败到海南等地方的国民党军队在1949年到1951年还在继续窜逃台湾。

 

        台湾一个小岛,当时经济非常落后,去了近两百万人口,不但人满为患,而且生存都有问题。政府不堪重负,让团级以下的老兵自生自灭,造就了所谓的“眷村”。于是求生的各种绝活应运而生。其中小吃摊贩更是出奇的兴旺。这些老兵来自大陆的各个省份,饮食文化各有千秋。又由于竞争的原因,而绞尽脑汁精益求精。从此,很多名号的小吃,冠上祖传秘籍的称谓,招摇于市,并成为台北市“眷村”附近的一道道风景线。

 

       我深不以为然。因为台湾的小吃大多数都带甜味,而且有的甜的锋芒毕露、腻肝腻肺。按上海人的说法是在菜里“调”了一点糖。也许是因为从上海去的人太多的缘故吧。但对于传承各地风味的精髓,却是是是而非了。从而失去了饮食中最重要的个性。

 

       第二天,我们行程的重点是去十分、九分。

 

       十分是日治时期的矿区,曾经产过煤,淘过金,热闹辉煌过一段日子。后来废弃了。旅游热兴起,这里的乡野风光重新被人们重视起来。走在十分的小路上,放眼望去,有时光倒流的感觉:吊桥、小火车站,与溪中戏水的顽童…苍翠山峦里,就只差炊烟袅袅了。

 

        九分的乡村味道是另一番景象:沿山而建的民居,密密麻麻,错落有致,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历史的痕迹。人流如鲫,鱼贯而行。这里,因为台湾大导演侯孝贤拍了一部《悲情城市》,而名声大噪。

 

        九分的小吃也特别的多;充满台湾风情的小商品更是琳琅满目。经过侯孝贤拍电影的宣传画后,我们找了一家最高的餐馆小憩就餐。进到餐馆,尽管天气炎热,我们还是选择了望海的露天座位。近看是八斗子,远眺是基隆港。基隆港是曾经在我儿时地理与历史教科书上反复出现的名字。

 

       海风徐徐吹来,心旷而神怡。连日来的疲劳也随之烟消云散。坐在这里,我思绪开始飘渺起来:

 

       三十多年前,我在湖北天门岳口读高中。在行将毕业之际,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要去香港了。他是印尼华侨。我们既向往他去的世界,又有点彼此依依不舍。那时文化大革命已经接近尾声,人心还是余悸满满,总防着自己的后面和旁边有一支冷箭射过来。我们不到二十岁,年轻,无知者无畏,在两天两夜的送别陪伴中,我们想象着中国以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时,流行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式诗句,当时的红色诗人贺敬之也用这种形式写过几首长诗。诗里面的句子,我们很多都能背颂下来。受情绪的感染,我也不自量力的写了两首,并且恭恭敬敬的用当时最好的合页纸,抄送给了这位即将离开我们而远行的同学。

 

       其中,里面就有三潭印月的句子。五、六、七十年代的大陆,“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的标语、口号,铺天盖地、响彻云霄。在英雄主义的驱使下,诗里提到的“三潭印月”就是台湾中部的日月潭。在虚构的假象里,荒唐一定就是最终的真相。如果“诗”还在,就可以为我的过去,留下曾经“脑残”的证据与档案了。

 

       所以,文革前后,我心中的台湾,是一个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的台湾。

 

       十多年后的1988年,我与这位老同学在香港重逢,他提到过我的这两首诗,还告诉我:这两首诗本来一直保存着,只是在最近的搬家中,给遗失了。

 

       他很遗憾;我更遗憾。 如果还在,我一定要仔细品读一下当时的心境。看看十七、八岁的我到底在诗里为什么那样表达?

 

       日照西移,海风不时撩动着我的心思。

 

       我是很想去日月潭看看的。但女儿的行程只有四天,而且都是在大台北地区。

 

       来到台湾,在亲切中有一丝丝淡淡的忧伤。不免慨叹人间沧桑。于是,静静的在手机上打出四行诗句来:

 

三十年前日月潭,

与梦当然却不然。

回首炎黄陵柏茂,

云深雾阻问乡关。

 

       我想:题目就叫《梦回日月潭》吧。

 

      在回市区的崎岖山路上,不知怎么搞的,我总在想海边日落时的那一边是哪里。

 

        第三天一早,我们来到故宫博物馆。故宫博物馆的外型不是我欣赏的类型。但馆内的布置有条不紊。 在很多历史的细节上,我注意到台湾与大陆的解释是很有些不同的。其中,最扎眼的,是如今的蒙古国,还在“中华民国”的版图上。但不管怎样,所有的文物改变不了绝大部分是中原文化的事实。历史总是铁面无情的嘲弄着我们的人类。

 

         

      真正的故宫博物馆失去了自己应该有的东西;而假的故宫博物馆却藏品甚丰。这些馆藏,都是历史的记忆。与这些馆藏有千丝万缕的人们看不到这样的馆藏;而与这些馆藏没有直接关系的人们却拥有这些馆藏。我不知道政治家们在看到这些文物时有何感触。

 

        而对于我却是:家国何以堪;根基何以堪;情又何以堪! 在历史与自己有关与无关之间,我不想对空天提出太多的历史责难。

 

       匆匆走马看花的看完几个馆后,我们就转车坐捷运去了淡水。去淡水本来是两个行程:一个是去红毛城;一个是逛淡水的渔市和情侣桥。由于红毛城星期一休馆,我们只能看文字介绍,来了解台湾被荷兰人侵占的历史了。在淡水的海边,有一条很长很宽的海边长廊。在长廊的中间位置,有一道从避风港直切过来的白色情侣桥。

 

        环顾四周,整个布局开阔壮观。女儿在长廊上大发感慨。海风拍打着防浪石,也拍打着我遥远的梦幻。但是,我已没有了少年的激情,只想在长廊的木质地板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弧型的情侣桥上,是一种梦幻般的白。走在上面,有一种与天相连的感觉。下面避风港里有很多漂亮的游艇。远处是一个被云霭蒙着的、没有光芒的、类似橙红色球体的夕阳。我们摆着各种姿势留影,把凡尘俗务抛到了九霄云外。女儿很想看着落日西沉海中的景象。但晚霭过重,只有少许的红霞抹在天边。海风轻拂。女儿与她的母亲,去寻找她们心目中的浪漫了;我靠在那里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四行诗句跳出我的脑海:

 

岁月飘零浪打舟,

廊桥无语水云悠。

残阳暮色先贤远,

火染霞天醉了愁。

 

       这首《淡水廊桥》的小诗,连着我的乡愁,也连着我浪迹天涯的落寞。是的,我们生活在自己的情绪里,个体的生命才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我很享受每当面对大自然时,自己心灵深处的些许静默。

 

       来到台湾,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行程,就是泡温泉。由于赶时间,我们还是不忍告别了这次与淡水廊桥的浪漫邂逅。

 

       在海风餐厅吃了一顿新鲜味美、货真价实的海产之后,我们就回到了我们新的投宿地点“荷丰馆”。

 

       最后一天,我们去了西门町。下午六点二十五,飞回香港。


 

       综观四天的行程,虽然短暂,但刷新了我对台湾的印象。我们这次是自由行。很多时候都是在寻找交通工具与标的物。 台北如果只是看广告牌,会误认为是在香港一个不发达的小区:繁体中文、黄皮肤面孔、有些凌乱的街道。台北的摩托车蔚为壮观,绿灯一亮,成队成列的呼啸而去。八十年代初,报纸上总在报道台湾是亚洲的四小龙,我心为之神往。

 

       台湾在蒋介石时代,是一个军事管制地区。而蒋介石又是一个军事领袖,对搞经济既不懂,也没有兴趣。整天只是在喊:“戡乱剿共”、“反攻大陆”。所以经济没有什么起色。也许与“大跃进”的年代平分秋色。

 

      带领台湾经济走上发展之路的是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说起蒋经国,有太多的故事。蒋经国是蒋介石与原配所生。

 

       二十年代的中国,军阀割据、民不聊生。孙中山的对此深恶痛绝,并砥砺改变。在蒋介石任总司令的国民革命军的带领下,上征北伐,结束了中国军阀割据的历史。

 

       同时,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也在中国迅速传播;而苏俄的苏维埃社会主义事业更是如日中天。

 

       此时的孙中山在探索中国向何处去的道路上,正日益向苏俄靠近。并在国民党内提出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具体指导思想。

 

       蒋经国趁着这股热潮,去了苏联。在苏联期间,蒋经国加入了俄共,并在某农场当上了场长。抗日战争爆发后,蒋介石采取的消极不抵抗政策,遭到了全中国人的反对。蒋经国也通过中国共产党在国内的报纸上发表声明:谴责国民党的行经,并与蒋介石脱离父子关系。当时斯大林的苏联对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并不特别感兴趣,而与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有着更密切的联系。

 

       几年之后,蒋介石通过这种联系,劝服蒋经国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蒋经国回国后,蒋介石把他安排在奉化慈溪的老家闭门思过。请来国内顶尖的国文学究教蒋经国四书五经。蒋经国在老家过了一段写毛笔字、看线装书的日子后,蒋介石开始了对他的悉心栽培。在江西与章亚若诞下一对私生子;在上海打老虎,打到后妈的家人身上。都是这段时期发生的事情。

 

       七十年代初,蒋介石去世后,蒋经国在台湾掌权。掌权后的蒋经国,走遍了台湾的山山水水、陋村深巷,开启了台湾经济腾飞的时代。蒋经国在执政期间,停止戡乱,结束党禁,开放民主。为今日的台湾起到了承先启后的作用蒋经国对现代台湾的贡献功不可没。他的一生,也是迷惘、放浪、疏狂与悟道的一生。

 

       粗略的了解了这段历史(或野史)后,在我拼凑的景象中,改革开放初期的台湾,应该是一个经济迅速发展、繁荣,傲视全球的台湾。回顾历史,台湾一直是一个被边缘化的地区。台湾在明朝才纳入华夏的版图。清朝才正式派政府官员。荷兰入侵台湾,清朝已无力保疆。接着是五十多年的日本统治时期。

 

       到现在,台湾还残留着很多日治时期的遗风遗物。西门町的“町”字应该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虽然,台湾80%以上的居民都是从福建过去的客家人。但他们当时都是因避难而去的。所以他们骨子里有被遗弃的感觉,对大陆缺乏认同。所以,二千三百万台湾人与十三亿大陆人,在看“问题”的角度上大有歧义。这正是民进党搞渐进式“台独”的民意基础。不可逆转的是,台湾与大陆,始终是同宗同文同风俗的……

 

       走在台北的街道上,随处可以看到挂着“台湾省”编号的车牌。中原的文化痕迹比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大陆还要深厚。

 

     在南京西路的路旁,有一处岳飞金戈铁马的石雕像,石基上写着“还我河山”的草书。 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知什么原因,使我想起了台湾人引以为豪的台湾小吃。这种荒谬的联想,并不比历史更荒谬。 “河山”到底是谁窃取了?又该还给谁?

 

        台湾人非常有礼貌,我们每次问路,没有一次不是尽量解答。如果解释的不是很清楚,还表现出一种充满歉意的羞涩。

 

       在捷运站搭车,我最喜欢听台湾的女人聊天。她们的声音很“嗲”。你总怀疑她们在冲着你撒娇。

 

       台湾的一帮政客在搞什么去中国化,我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悲剧是必然的。看台湾政客玩政治游戏,并不比听台湾女人“嗲”家常来得有趣。

 

       政治,往往在正义的旗帜下总是最具破坏性的。“家国情怀”何尝不是如此。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曾经说过一句话:“谎言说一千遍也就变成了真理。”。在我们被认知的世界里,有太多因贪婪而被装饰了的东西。人的一生,就是为了活出一个自在;在敌对与仇恨的宣传里,将来的台湾人还有这种“自在”吗?不知不觉中,哇噻!我“走出心中的台湾”竟然信马由缰的写了这么多,走得已经很远了。应该就此打住了。

 

        总之,台湾之行在我心里五味杂陈,而又余味未尽。我追问自己:来了台湾,我心中的台湾又是什么呢?

 

       我感谢女儿这样的安排。女儿的流浪是浪漫的;远没有我在台湾的历史与现实的时空中流浪,来得沉重。

 

(注:作为中国人,我是很想儿子也去感受一下台湾的,但他结束了英国的六年留学生涯回来时,没来得及办妥入台证,匪夷所思。)

                                                                                                2017-8-3  初稿于天鹅堡

                                                                                                2018-9-16 在台风中整理

                                                                                                

前期文章回放:

曾冰之:江汉平原的“桃树棍子”

胡德盛:国军128师火烧幹驿小考

铃兰:  渔薪河追忆

尔也:曾家祠堂的回忆

雪梨子:我看金庸


欢迎大家在公号“发消息”处留言。您的留言,可能出现在每周的留言精选中。另,应大家的建议,组建了《鸿渐风互动群》,旨在增进本号作者与读者的沟通,畅叙乡情,分享信息。有兴趣者可在留言处告知您的微信号,小编将加您入群。赐稿者请将大作投递至:449027919@qq.com 谢谢!(敬请自留底稿)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