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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训天:漫忆天门粮票

喻训天 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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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忆天门粮票

文/喻训天

一场全国范围反对餐饮浪费的高潮正在自上而下地兴起,上年纪的人都经历过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这让我想起那遥远的“节约闹革命”年代,想起那些对我们来说犹如命根子一样的、形形色色的粮食票证。
一、肥饼票是不是粮票?
我有集藏票证的爱好,对老家天门的票品更是情有独钟。票证作为计划经济的产物,具有特殊的时代背景,它是记录历史的物证,更充满地方人文气息。票证五花八门,有些存量稀少的票品很难寻觅。对故乡票品的喜爱则含着一份浓浓的乡情。 
在特定的环境下粮票的价值高于钱币,因为有钱没有粮票你也买不到吃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天门城关地区一个叫樊庆云(音译)的人因为偷粮票而被枪毙了!他偷回去的粮票一张也没用,只是当着糊墙纸贴在“鼓皮”上。 
2018年12月16日,在武汉徐东古玩市场,我以每张20元的价格买了些军用语录粮票,此票的特点是票幅大,斤两数额大(最大的有1000市斤)全套共有20张,每张上的语录都不同。全部配齐很不容易,至今我还差2张筋票。
市场上总有一些不想交摊位费的流动人员,我身后跟上来一个背书包的老头:
“我有点好票给你要不要!”
“什么好票?”
他从书包中拿出一个本子。老头的票夹中有一张票让我眼晴一亮一一那是一张1970年的天门县肥饼票。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我以200元的价格从老头手中买下4张1955年第一套全国流通粮票,俗称开门票。此票全套5张,差的一张黄肆两在2019年武汉世界邮展上配齐。 
在交钱前,我突然提出要老头将这张天门县肥饼送给我。尽管他不舍,但是我们最终还是成了交。这样,这张意义独特的天门县肥饼票就成了我的藏品。


这张发行于1970年的天门县肥饼票。有些奇特,它到底属于哪一门归类?粮票?油票?还是肥料票?
狭义上讲它应该属肥料票,但它又没有化肥那么单纯。因为化肥除了施肥,人和动物是不能吃的。
广义上讲我将它归于粮票类。因为肥饼除了施肥,牲口和人都可以吃。闹饥荒的那几年肥饼就曾作为人吃的口粮,因为它比树皮和观音土好吃。听老农讲这东西并不难吃,就是吃进去容易拉出来难。
再说粮票的定义并非专指人吃的粮食票证,在军用粮票系列中有一个专项分类,就是马料军用粮票,另外肥料不就是土地的粮食吗? 
由于加盖了有效期限:1974年5月底。(使票的使用时间延长)将票上方的语录进行了墨涂,这类票又称为变体票和加盖票,它属于奖励性质的票证。发行单位是天门县革命委员会粮食领导小组。(1971年9.13事件后终止了语录票的发行,此票证明了对已经印刷成功尚未发行的票证也进行了墨涂处理。)
票面上的三个信息增加了它的收藏价值:加盖、墨涂,和它的发行单位。革命委员会作为一个临时权力机构存在的时间非常短,作为天门县革命委员会下属机构的粮食领导小组所发行的票证十分稀少。而这张肥饼票的内涵更是让我思绪万千,浮想联翩。 
没见过老榨油坊的人很难说清肥饼产生的过程。40多年前,我下放在天门县张港区朱场公社联合大队,与我们一河之隔的青春大队有一个规模可观的榨油坊。在那里,黄豆、芝麻、菜籽、花生都可以榨油,芝麻的出油率最高,豆油的产量最大。新鲜的菜籽油很香,炒菜很好吃。 
我们知青点正对着仓库门口的禾场,没有油吃了就去晒场上偷点菜籽或芝麻去榨坊里换油。有时候甚至是等油下锅。
当然,一次不能偷多,用尼龙袜子装一兜,扣在草帽里带回来。仓库保管员郭良文先生人忠厚老实,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榨房里的人对我们知青也蛮好,无论多少都跟你换。  
那黑洞洞的榨坊里,热气腾腾,油香扑鼻,老大黑粗的大木件吱吱作响。肥饼就在那个神秘的地方产生。经过炒、碾、蒸后将原料用稻草包住,利用杠杆原理进行压榨。它和压豆腐干子的原理一样,只是设备大了很多。出尽了油的肥饼很结实,又大又沉,很象井盖。肥饼由政府统一收购,然后再以奖励的形式返给生产队。肥饼是有机肥中的上品,对土地摧肥效果明显。生产队长会盘算什么时间该给那块瘦地施点饼肥了。一纸让年轻人不知所云的票证,却勾起了我太多的回忆。
刚下放到队里时,我身单力薄,那时满打满算刚过16,挑担粪都“撇撇身”。同队知青郭元松笑我像个“鳑皮”(天门县河里生长的一种小鱼,其形似小薄片。)
一般队上只安排些技术含量低的活给我们做。除了出水利工,在队上一般就是:挑粪、挖沟、打农药。偶尔也拖板车和晒粮食。
到公社拖肥饼基本上是我们三个知青的事。在朱场街口的第一家是家剃头铺,房子正对路口的大墙上画着打倒美帝、苏修巨幅的漫画。临进街口往左走过一排小树林就是朱场公社的所在地。1971年2月18日傍晚,汽车将我们拖到这里,门口停满了各生产队来接知青的牛车……。
不管是卖棉花,还是买粮食或拖肥饼,我们都有一道必做的游戏题:那就是拉磅秤,举砝码。人蹬在磅秤上用手扣住秤的下沿用力拉。减去你的体重就是你的力。磅秤旁边会有一个25公斤的标准砝码。可不可以举起来,是单手还是双手,可以举几下。
这两个项目检验你力气的大小非常准确。我满脸通红地举起肥饼往地上砸,肥饼只是象弹簧似地在地上跳了几下。郭元松一摔,肥饼就破了。他练过武功,身板硬朗,在队里小有名气。他趴在地上用腿可以夹起禾场上的青石滚,并且小头大头都可以夹起来。
拉磅秤减去体重我只能拉100多斤,郭元松可以拉三四百斤。


有次在水利工地上,郭元松表演“蛤蟆功”:他蹬在地上,屁股上坐一根棍子,用双手托着棍子,你人站着推不动他。
临队的几个大力士来试了试,都推不动。这时候六队一个叫牯牛的将郭元松推动了。膀大腰圆的牯牛将棍子放在单腿上。牯牛不仅力大而且得法。
郭元松有点不服气说鞋子打滑。两人约好晩上比硬杠(都站着,各抱棍子一头)
两个回合,郭元松都输了。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在我这个连肥饼都摔不破的小知青眼里,这个大力气的牯牛可算是牛魔王转世了!
几十年过去了,可惜当年那个手工榨油坊没能保存下来。那粗大的黑糊糊的大木杠,充满了年代的神秘感。老榨油坊具有文化遗产的属性,它浓缩着人文地理和乡情!作为农业向手工业再向工业化过渡的产物,等待它的必然是被拆掉的命运,真的有些可惜!
当年生产队每年的农业税会折算成一定的金额,在完成这部分之后所售才归集体所有。这之前的上缴,俗称:“交公粮”,但农民习惯叫“交租子”。每个队都有一个交公粮的本子,我们下放的地方是棉产区,生产队长和会计总在琢磨,还需卖几车棉花才能完成上级下达的定额。
为了鼓励生产队尽早完成上缴任务,地方政府都会制定一些奖励措施,这个肥饼票就属于这种奖励性质的票证。再后来就用奖售化肥取而代之。

农村老榨坊

二、一张难倒语文老师的天门粮票
 
1968年至1969年天门县粮食局发行了天门县周兑粮票。但是字典中并没有“周兑”这样一个词组。查几个版本的新华字典都没有“周兑”之说。连万能的百度也回答不了。
输入周兑粮票4个字,也只能见到天门县有周兑粮票。叫周转粮票的倒是有。
顾名思义,周兑就是周转和兑换的意思,但是,惟有天门县的粮票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将这两层意思进行组合,创造了一个难倒语文老师的词汇,我不知道天门方言中有没有周兑这个说法,但我知道它是一个奇货可居的粮票品种。稀少和惟一使它极具升值空间。目前我还没有查到第二个地方有周兑粮票,这张周兑粮票上时代气息非常浓厚。上面有“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毛主席语录,画面正中背景是群众欢庆革命委员会成立的游行队伍。 
1968年版的天门县周兑粮票更有意思,票面非常简单,这款票上将周写成了“週”。本身没有周兑这样一个词,在这个基础之上,又将周写成了“週”。周字从甲骨文演变至今都没有“週”这样一种写法,因此可排除它是繁体字。另一种说法称“週”为异体字。
什么是异体字?它是字音字义相同而字形不同的一组字。由于汉字是由意符、音符和记号组成,意符选取的角度因人而异,音符又不同于拼音文字中的字母,所以,一字多形的现象在汉字的历史上比比皆是。不过,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公布的异体字大全中找不到这个字。但是,它确实是存在过的书写习惯。虽然不知道它的来龙去脉,但这张1968年天门县週兑粮票成了最好的实物佐证。


三、几款特殊的天门粮票
 
1976年天门县农村粮食供应卡,如果没有实物图片怎么也不会想到它就是一张粮票。
因为票的本意是一张印刷凭证。而印刷凭证的特点就是平面的性质,而卡和册子,本子和簿,则属于同一个概念。它有重复和记录记载的功能。将粮票称为卡的除了天门,其它地方也出现过,但十分稀少。但象天门如此固执的确实没有。为什么使用“固执”一词? 
1993年4月1日起,按照国务院《关于加快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通知》精神,取消了粮票和油票,实行粮油商品敞开供应。那么1992年的天门粮票就应该算关门票了,然而,1992年天门市非农业粮食供应卡,在印制时仍然在以卡代票。 


1954年天门县人民政府粮食局的“购粮票”,到目前此,只见图片,不见实物。它应该是目前为止发现的天门最早的粮票。 


1953年11月政务院发布《关于实行粮食的计划收购和计划供应的命令》。这个命令简称统购统销,它正式拉开了计划经济帷幕,各种计划供应的票证逐渐诞生。实际上早于这个命令和1955年第一套全国流通粮票之前,已经有票品诞生。这些票均属于带试点性质的粮票,所以,存量稀少。 
1959年天门县粮食局兑换粮票是由手工油印而成。这是到目前为止发现的最简单的天门粮票。


1966年天门县牲猪土特产奖励粮票,票面特有意思,在两头肥猪的后面堆放的东西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药材。如果没有药材两个字,你只会想到它是布匹和棉花包。这种画面与名称不统一的粮票只有当初的设计者知道是什么。

 
天门县是闻名全国的产棉大县,尤其是1976和1977连续两年棉花总产超过百万担而风光一时。棉花生产一直是县里的重头戏。这张1965年天门县棉花奖励粮票,也是别具一格。票面中多人在田间摘棉花。也有称此票为8人田间摘棉花。这样的票其它地方没有。在特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环境下,加上方言的因素,产生了一些独具特色的票品。改革开放已经40多年,票证时代渐行渐远,地方特殊票证还原了当年的景象,作为一个历史文化遗存,最完整的保存了原始信息。


这两天看到有新闻说某地的供销社已经普及到了乡镇一级,正向村一级生根开花,还有某地成立合作社得到肯定鼓励的新闻,让人想起当年包括肥饼在内的所有生产、生活物质都由供销社计划分配供应,大办公社食堂的年月。老来又逢老事物,我的收藏夹里会增加新时期的新品种吗?
(责编:糊汤粉) 

【作者简介】喻训天,天门竟陵人,1955年出生,天门城关中学1970年初中毕业,1971年下放天门张港朱场公社联合大队,1975年招工进武钢轧板厂,2010年退休,现居武汉。系首次在《鸿渐风》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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