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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曲:徐渡往事

一天一曲 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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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渡往事

文/一天一曲
 
我已近耄耋之年,还经常思念着gaga屋(外公外婆家)。虽然我没见过外公外婆,但叔外公外婆、舅爷舅娘都对我很好,我也感到很亲近温暖,就喜欢那里。
我的gaga家是徐家渡船——徐渡村,在渔薪河上游南岸,与灰市相对,隶属渔薪镇。那里有我童年时的玩伴:尾香幺、陪年幺、运枝幺、安庆舅、重庆舅等等,因我母亲是大房的老大的老大,我到徐渡见猫儿狗儿都是幺爷舅舅(外甥不认舅,前辈不要骂我),如徐诗洪舅爹比我小,我得叫他诗洪爹。
现已物非人非,有的远嫁他乡,有的工作在外地,我总想回去问问他们的情况,现在在哪里,生活得怎么样。六十年代中期,我在徐渡小学工作过几年,那里的干部和家长尊师重教,因为是民办公助的学校,生产队对学校各方面都很支持,干部群众对老师很客气,有时我们老师结伴去家访,有的家长还要打鸡蛋招待,不吃还不高兴,那时老师也很廉洁,不能贪群众的一分一厘,要不然每周的“生活会”是不能过关的,只能婉言謝绝。学生也刻苦好学,有疑必问,有问必答,有良好的学风,有不少学生学有成效,也有考大学的。师生关系和谐,还有不少徐姓学生亲切地称我为“姐”,因我是他们的表姐呀,感情深厚;(以后就不是这样了,走路时都会传来“打倒臭老九”的口号声)。那里有很多叫人琢磨不透神秘迷人的传奇故事……种种原因驱动我,在我有生之年再去徐渡听听小舅们,表弟们讲那些精彩动人的故事。

俯瞰今日渔薪河

2020年,由于疫情封城,在家宅了半年之久,闷得发慌。7月12日,大女婿到天门办事,我迫不及待地跟着他回到了天门,第二天表姝徐采文就开车来接我回我魂牵梦忆的徐家渡船。
据史料记载,徐族姓氏出现在西周时期,经过几千年的历史演变,政权更替,繁衍生息,逐步扩散到全国各地。江西徐族人就以东汉时出生于南州(南昌)而被人们称为南州高士的徐稚,作为自己的世家始祖,称为“南州世家”。记起《鸿渐风》前些时刊发的《沧浪之歌》一文曾引《滕王阁序》名句:“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这让我颇为自豪,名满天下的大名士徐稚,字孺子,就是我们的始祖。


南昌“南州世家”始祖徐孺子故里纪念馆

那时战乱纷纷,人口分布极不平衡,应皇诏移民,江西填湖广,徐渡徐族先祖,“南州世家”的一支系,于明洪武初年率家小从江西南昌筷子坡瓦子街的竹排楼,迁徙到湖北省安陆府景陵县佛子山徐家巷,由于山丘之地不宜开垦,第二年二世祖崇忠公又迁移到原景陵县西二十多公里的柘江南沿,这就是徐家渡船。
来到这里后,徐姓与芦、何两姓的移民一道,共同开垦由县衙门拨划的二千亩荒地,以为生计。他们以天为被,以地作席,露宿野炊,使用笨重落后原始的工具,凭着自身微薄的体力,一锄一锹,冒严寒.战酷暑,垦出了一亩一亩的贫脊耕地,他们开渠道、筑堤坝、改良田……经过世世代代人的含辛茹苦,斩荆辟土。勤俭治家,艰苦创业,始得田连阡陌。老人严谨治家,言傳身教,晚辈勤奋好学,逐渐形成了有家风,有家世,经济有积蓄,有底蕴,纯朴善良,勤劳勇敢的中国农民。后代中也不乏出类拔萃之才。
九世祖仕堯公(以前有族谱记载,文革期间,“封资修”的东西自家就先烧掉了)是乾隆年间的武壮元,乾隆59年战死疆场。
仕堯公墓碑及碑文如下:

左:仕堯公墓碑;右:碑文
                       
仕堯公嫡孙,十一世祖玉麟公,自幼刻苦好学,取秀才,中进士,据说没上任当官,因用左手吃饭,或有损官员形象(!),而弃官归田(有族谱记载)。衣锦还乡,誉满乡里,家声大振,家业发达,人丁兴旺。玉麟公启屋造厦,在柘江南岸做了四墙四井口砖木结构的房子,就是现在徐渡族人们说的老四大房。四个房子有两墙叫连三层(他们习惯读作“念三层”),两墙四井口,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我看四墙房子一模一样。八字门前都有一对腰鼓型的青石雕花坐凳,青石条门槛,进门是凤凰闪翅型的止步扬声的厅堂,有门子守候,上方有清道光年间的赠扁,大房是《普天同庆》,二房《?》,三房《重(zhong四声)望磻溪》,四房《?》。每个房子后门出去隔米多远,有个高台子,四五级台阶上去,上面有个房子叫座楼,烧火做饭的地方。再往后面是树林,河坡。
四墙这样的房子并排向南,威严气派。
可惜,1975年这四墙房子被拆掉,否则现在应该是古迹了。
玉麟公乐善好施,扶危济贫,除了对本族孤寡幼贫的担当、对乡邻的帮助、对乞丐的施舍外,民间的公益大事也慷慨解囊。徐渡原是潜江和京山的通行要道,为了使车马行人来往方便,玉麟公出资修建了石板码头,设渡口,置公田定人长期摆渡,“徐家渡船”从此得名。码头大概有两米宽,40多级,为让后生睹物思亲,缅怀先公功德,上世纪九十年代还修补了一次。现在铺路石已是残缺不堪,有的让来往船只的船主偷走,有的让周边村民偷去做房子下墙脚,还有二三十级可怜兮兮歪歪扭扭地趟在那里,诉说着几百年的历史沧桑。
在那个贫瘠落后的年代,要修筑一个几十级的石板码头,资金不说,设计.采买.运输,修筑等等一系列问题都要人力、物力。运输是个最大的问题,就说到青山采石板,隔河渡水,没有先进的工具,只能凭着人们肩挑背扛……那工作量该多大呀!玉麟公这种为乡民谋利、为政府减负,造福乡梓的行为真叫人佩服。

徐家渡船处码头仅剩的石阶(作者表妹徐采文拍摄)


九世祖仕堯公在乾隆79(1794年)年战死后,暂殡葬在蔡家台老祖茔,所谓“事死如生,事亡如存”,后辈深感不安,道光二年(1822年),也就是仕堯公逝世28年后,在离杜家湖不远的石河副史家湾,玉麟公又置了15亩地,作为新的祖茔,正式安葬仕尭公。是否用铀质材料镶边?是否清皇所赠?无考证。又过了16年,道光18年(1838年)立碑纪念。这表现了玉麟公“尊祖先,重丧葬”,遵从“祖宗虽遠,祭祀不可不诚”之世家礼教的家传遗风,也符合清朝的坟园祭田规制。
这15亩地里有农舍,一直给副史家湾几户乡民耕种,从没收取课租,只帮忙看守维护墓地,每年徐族子孙去进香火时,安置一下茶饭就行了。
徐族子孙与守墓乡民的关系很好,时有往来。近些年来,生活安定,丰衣足食,后人思恩情切,探访几处祖茔,终于在1996年觅获先祖仕堯公之墓碑,其他的几块都破损残缺,唯有这块还齐全,做着桥面。儿孙们喜出望外,心欢而情乐,全族出动,簇拥墓碑移回徐家渡船墓地,鸣鞭敬香、建园立碑,供子孙后代叩拜纪念,铭记先祖教诲,奋发创业精神,以慰先祖在天之灵。
玉麟公德高望重,子孙后代得到先公英灵庇佑,人才辈出,从碑文上看,十一世祖必魁是儒生(秀才),十二世祖家树、家凤都是庠生(秀才),十四祖徐远勋,是文秀才,在乡教经馆,对贫苦学生免收学钱,实行义教,学生中也有取秀才的。徐远还,是武秀才,维护一方乡里,使乡民们安居落业,久住长安。十五世祖徐诗选在家教私塾。第十八代又有大学生了。

十一世玉麟公父母墓碑(作者表妹徐采文拍摄)

玉鳞公父母墓碑碑文:徐公讳忠宦、张孺人之墓;孝男玉麟;孙家模、家修、家丞;重孙略
十一世玉麟公葬于青山李家丫。据说解放后,考古勘测人员在玉麟公墓里发掘出了一个金雨伞骨子。
我母亲这一代是十六世,母亲的祖母在大革命时期帮红军烧火做饭,后来白色恐怖翻过来,被徐少堂铲共大队长杀害,惨得很,头割得只剩得一点皮连着,我外公用板车拖回家,和我母亲一道,一边哭一边用针一针一针地缝好装殓。母亲的三叔帮红军挑了一段时期的水,也被逼死。日本人侵略中国后,战乱频繁,到处烧杀抢掠,不能安居落业,徐氏一族逐渐衰落下来。这时我外婆早已过世,母亲和舅爷靠老外婆抚大,老外婆被杀后,外公忧伤悲恸,不久也过世,我母亲只有十三岁,舅爷九岁,没办法,母亲只得送小媳妇到曹家。解放后,还挂过烈属牌子。
那个铲共大队长徐少堂,人们都叫他少堂相公,也是徐族宗祖之后,不是老四大房头的,可能高祖就分支了,残酷得很,不要说同宗不同系的,据说他把自己的血侄都杀了。几千年争去斗来,人与人之间都杀红了眼,即使亲戚也不认,什么世道!
1958年,平坟连田,老四大房的四房十二世祖徐家成之妻的坟墓,就在徐渡南面傅家台后面。由于年年培坟,这个坟很高很大,有人神化为长高长大的,感到很神奇。开始不敢挖,但不挖不行,后来,用很多人来挖,土坯挖开后,有一层紫藤把棺木全网住在,说这种情况叫做紫藤攀棺,说是有福气的人才是这样的。紫藤拉完后,把棺木撬开,脸盆大的一朵花开在棺木中间,瞬间一抢而光。人们都知道这是好东西,可以治什么病。花下面有一副水晶石眼镜,也让别人拿走。后来巷口大爹听说了,去要回来,给表弟徐国营戴,说他眼睛不好,祖宗保佑,戴了会好的,戴过之后,果真好一些,后来让人给偷走了。棺木底撬出后,下面有四四方方一个坑,里面盛满水,清澈见底,水里有一对鲜活的鲫鱼,结果一见风,这两条鲫鱼就死了。这个坑是下葬前在墓穴中间挖的烧纸钱的,烧好纸钱后再放棺木。                           
这个故事听来很玄乎,关于水晶石眼镜以及别的东西很神秘,真的是风水宝地?我不知其中蕴含了什么科学道理,不得其解。
几十年过后的1989年5月,也是在傅家台,十六世徐书诚之女徐梅枝家的莱地里埋葬了一个北大学子——徐建军。     
徐建军,独生女徐梅枝的长子,生于1968年6月10日,1986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徐梅枝两口子高兴不已,还特地点了电影招待乡亲,以示庆贺。不料三年后在……(删去若干字)殒命,时年21岁。同学们把他骨灰送回来,徐梅枝夫妇悲痛万分,将儿子埋葬在自家的菜园里,让他永远伴随在自己父母身边。墓碑勒二字:“烈士”。
汛雨已经下了半月之久,乡下到处坑满堰平,道路泥泞,滑不溜湫。刚吃过中午饭,还下着小雨,我们穿着深筒套鞋,打着雨伞,向墓地出发。由于疫情,村口都封着。春节没上坟,墓地周围没清沟除草,杂草丛生,到处是漬水。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相互掺扶来到墓地,拜謁各位先祖,仰慕先祖公德。
这次回去,我最感兴趣的是仕尭公的墓碑。墓碑原在石河副史家湾,子孙们于1996年将其迁到了徐渡家族墓地。我特别仔细地察看了仕尭公的墓碑碑文,有些字模糊不清,已难以辨认。
 

左:九世祖仕尭公墓碑; 子孙后代虔诚叩拜(右一为作者,徐采文拍摄)

遗憾的是,北大学子徐建军的父母已迁至它处居住,他的坟茔及墓碑也不见了踪影,惟有望田兴叹了。
现徐渡族人居住的房子,已由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平房变成了钢筋水泥的三层楼房,都是老人和小孩在家,倒是生活安定,衣食无愁,大家继氶发扬祖辈的道德风范,谨守“敬老抚幼、尊兄爱弟、夫妻恩爱、妯娌礼让”的徐族家训。愿“南州世家”子孙生生不息、兴旺发达。
 
注:文中相关人物史料参见第十五代徐诗鸣编写的《徐世族谱》,有些史事来自口头传说,如有错误,敬请知情者更正。
 
2020年7月27日
于武昌马驿山
(责编:糊汤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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