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海：烟缘

Original 刘光海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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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缘

一一谨以此文献给第34个世界无烟日

文 / 刘光海

5月31日是世界无烟日，今年是第34个。这个日子对于别人来说，可能非常普通，而对于我来说，却特别有意义。因为正是在这一天，我开始戒烟，并且成功戒烟二三十年，这一天是我的戒烟纪念日。

现在有人问我，说你一生中最成功的是什么？那我毫不犹豫的会说我人生最成功的，那就是我能够在我正当壮年的时候，甚至还是在当领导的时候，把烟戒掉，且一直到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任何事情都讲究所谓的缘，如酒缘，姻缘，人缘，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缘。其它什么缘于我并不重要，而烟似乎与我有不解之缘。为着这个特殊的缘，所有生日从未请过客，所有结婚纪念日从未待过宾的我，却在那一年五月三十一日，邀约了两大桌同事、好友，来庆祝我的特殊的日子——我戒烟成功满三周年的纪念日。

SMOKING

我不知是怎样与烟结缘的。虽然，从三岁起，我便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但让我从接触烟到结烟缘的却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在两岁半过继给别人做干儿子的叔父，一个是二十几岁到别人家坐堂的伯父。

叔父和伯父都是地地道道土包子，家境虽然不好，但他们不仅酒缘不错，而且烟缘更好。他们一年到头难得到我家几次，只要到我家，祖母总是想方设法地款待他们，特别是计划经济那些年，春节的计划烟都留给他们。我问祖母，我早逝的父亲抽烟吗？祖母告诉我父亲不抽烟，不过我祖父是鸦片鬼，好在没解放就离世了。

伯父家离小镇不远，除了到生产队挣工分，就侍弄两分自留地，靠大葱、芹菜、大蒜换几包烟抽，不是九分一包的红花，就是一毛钱一包的经济。身体很壮，除了一口黄牙，平时连感冒都不得，在他再也不能拖蜂窝煤换烟之后，没几天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听说，致命的不是很大的病，是呼吸道感染。

叔父家与我们隔一条江，他的养父是一个厨师。他跟着养父吃百家饭，自然少不了烟，也特馋烟。他身体不够好，一年上头经常咳嗽，不过，烟照常抽。一次他胆囊炎做手术，上手术台前都要闻一闻我抽的烟。他说的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祖母见他身体差，手头也拮据，劝把他烟戒了，你猜他怎么说，我已经三十五了，还能活三十五年吗？实际上，他只活了五十七岁，他死于肺癌。死前，他说要他命的，不是烟，而是病。

可能是借烟、买烟、递烟 , 使我从小就有了不浅的烟缘，我记住了好多种烟的名字：红花、经济、圆球、大公鸡、游泳等。平时我烟盒炮比其它小伙伴的多。当我能用小桶替小脚的祖母从水塘往家里担水的时候，我便开始背着相依为命的祖母抽烟了。在我孤独寂寞的日子里，烟便成了我的好伙伴。到我一天能挣半个工分的时候，抽烟便从地下转到了地上，量也由一周一包到三天两包，再到一天一包，甚至两包，而且烟的等次也越来越低。为了挣抽烟的钱，我很早就学会了用毛竹扎很漂亮的扫帚，到有了工作，烟便成了我生活的必需品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烟瘾大，不过，和朋友们打牌娱乐的时候，烟可以一支接一支地抽，节假日出门野钓，钓友们都知道：太阳大，我不戴草帽可以；气温高，我不喝水可以；时间长，我不吃干粮也行，但要是没有烟，那就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去了。记得有一次我到河边野钓，不小心将烟掉到了水里，还没坚持半个小时，便被烟瘾逼回家了。

我不知道伯父叔父有没有烟史中的尴尬，而我是有的：第一种尴尬，也许是狼狈，当手中无烟且囊中羞涩时，那种无奈、无助、无聊，是难以状的；另一种尴尬是当口袋里有烟却在禁烟的时间和场合，那种有烟不能抽的状况，好象在接受一种审判；还有一种尴尬就是毫无顾忌抽烟的时候，在外遭白眼，在内遭唠叨，并且常穿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大眼小洞的。

我也有过抽不进烟的时候，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在桂子山的学生宿舍，我得了重感，头痛脑热，眼胀腿软，迷迷糊糊，一连上十天，我不断鼓励自己，能吸完半支烟，我的病就好了，可是无论如何，我一口烟也吸不进去，大概在我十七年的抽烟历程中，这个十天是最节约的十天。

我听说戒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有人戒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戒一回凶一回，我怕受这样的折磨。当有人相约戒烟的时候，我总是表现出男子汉大丈夫的英雄气概，我说我永不戒烟。

我虽是一个瘾君子，但我首先是一名教师，我很注意自己在学生中的形象，上课时从不在教室里抽，当然，也有把粉笔当烟叼在嘴里的时候。学生总要求自己的老师完美无缺，他们除要求你有丰富的知识外，还要求你有符合他们理想标准的人格：“老师，你能把腰板挺得更直一些吗？”“老师，你讲课时不带‘这个…、这个…’行吗？”在保存的几百封学生来信中，这样和劝谏多的是。而九五级我的语文科代表在信中这样写道：“刘老师，同学们崇拜您的睿智与活泼，却讨厌您无节制地抽烟，尽管您上课时尽量克制自己，但您身上的那股烟味却让我们难以忍受，我仍要代表全班同学劝您把烟戒掉！”这已经不是劝谏，简直就是命令！

这是我带的一个重点班，关系到两年后的高考。我曾要求同学们有坚强的毅力，要能够认识自我，战胜自我，超越自我，而同学们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跟老师上课了。我能不失在学生中的威信吗？我能战胜自己吗？我决定向自己宣战，这是一九九六年五月。

我决定把戒烟期定在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因为怕妻的唠叨，有逆反心理而不能坚持；我决定把戒烟日选在世界无烟日，因为这之前，广播、电视、报纸、杂志，连篇累牍地在宣传。别人戒烟，有的嗑瓜子，有的吃香糖，用一种习惯代替另一种习惯，而我决定选择毅力。

正式戒烟的前几天，我有意识地限制抽烟的数量，让坡下得缓一些。

第一天，我和烟友们在一起，别人给我的烟，我拿在手上，夹在耳边，装进口袋，来者不拒，几次点燃了，却始终未送到嘴边。一整天，我被包围在缭绕的烟雾之中，没有什么不适之感，睡觉前抽一只烟的习惯让我将几个兜翻了出来，除了一包整烟外，散烟一大把，数了数，不多不少，整二十支，第一天戒烟成功！

第二天起床后，我又摸出了香烟，想点燃吸一口的欲望非常强烈，不过，理智告诉我，再坚持一天，实在不行，明天再抽，因为我怕不能坚持，并没有宣布自己戒烟，为自己留了后路。

这一天，是六一儿童节，一同事嫁女儿，两餐酒，半天牌。我的周围是肆无忌惮的烟民，不吸烟的时间真难熬，我掐着指头算时间，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钟点，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我用理智控制着自己，和先一天一样，只接烟，不点烟。我不断地鼓励自己，熬过今天就好了。这一天，到底熬过去了。

第三天，早餐后，我终于挺不住，点燃了一支烟，好在我吸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并且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把烟吸进肚里然后从鼻腔里喷出来，我在用毅力挑战吸烟的欲望。这天晚上，我在梦中美美地抽了一支烟，那是怎样的一种惬意呀！

艰难的七天终于在意志与欲望的抗争中撑了过来，我生理上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心理上感觉时间过得真慢。不过，我看到了戒烟成功的希望。当妻外出归来把带回来的烟给我时，我说我已经七天未抽烟了。妻感到惊奇，惊喜，并有一丝惊疑，问我没有抽烟是否身体不适，我说我身体非常好，我在努力戒烟。

一周后，我开始向烟友们说我正在戒烟，并把家里的烟散给大家，我要求把自己放在约束的环境中。两周后，我在一次学生集会上作报告，当我讲到毅力时，我讲到了我正在用毅力战胜自己的事例，我说我正在戒烟，并将戒烟成功。我们班的同学“哗”的一片鼓起了掌，随着，全校两千多学生潮水般的掌声响了起来。当时，我感到了无比的幸福的自豪，我已经觉得我已戒烟成功！

一个月后，我的食欲明显增加，睡眠相当不错，嘴上的酱油色开始褪去，脸上的红晕渐渐多了起来，三个月后，体重增加了八公斤，一直到现在，我的体重还保持着这样一个状态。

屈指算来，我在38岁的时候戒烟，而现在已经年过花甲。在我的周围不乏一些瘾君子，当谈到烟的时候，我很自豪，自己用毅力把烟戒了下，如果现在要人要我这么做，很难说，我能够去做，或者说能够做到。回首过去，我觉得十七年抽烟的日子不算长，而二十多年戒烟的日子也不算短。有人问我你当时为什么戒烟？我很难回答为样的问题，经济？身体？其它？我也问了一个连我自己也很难回答的问题：我原来为什么抽烟？好奇？潇洒？解脱？在不停的问和想中，我认为这大概就是一个缘吧！生活中我虽不再吸烟，但我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梦，梦中照抽不误。不抽烟，但不能不谈烟，酒后饭余，这是不错的谈资。还有出门揣一包烟，归来一支不剩。总之，我说我烟缘未了：我虽嘴上不叼烟，但口中烟味不断，而且胸中烟情更浓。

附录：世界无烟日历届主题

1988年：要烟草还是要健康，请您选择

1989年：妇女与烟草

1990年：青少年不要吸烟

1991年：在公共场所和公共交通工具上不吸烟

1992年：工作场所不吸烟

1993年：卫生部门和卫生工作者反对吸烟

1994年：大众传播媒介宣传反对吸烟

1995年：烟草与经济

1996年：无烟的文体活动

1997年：联合国和有关机构反对吸烟

1998年：在无烟草环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