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离乱录 之三四

第三部

3月19日

次子离美的时候，美国的疫情已经蔓延，除了西弗吉尼亚以外的各个州都有发现，自然包括了我们的第二故乡 - 俄亥俄州。当大家听说我们居住过多年的那世外桃源般的赫德森小镇也有确诊病例时，几乎下巴都掉了下来，似乎比自己身边发生新冠病例更有切肤之痛。

俄亥俄的疫情虽然比两岸要缓和一点，但更为果敢地采取了断然措施，在周日晚九点就关闭了所有的饭店，酒吧。洛杉矶的饭店酒吧在周一也关门大吉，只有外卖除外。电影院惨淡经营，打出广告声称影院交叉感染机率甚低，因为已经可以保证邻座绝对不会有旁人。

十七日周二，赌城最大的美高梅旗下赌场统统宣布歇业。加州湾区九县宣布禁令，让居民Shelter-in-Place，无事不要外出。大多数公司行号将雇员遣送回家，直到四月七日。

周一是上周五川普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股市开盘即剧跌12%，触发熔断。过两天，再次熔断。至此，股市本月已熔断四次，此前三十年总共才熔断过一次。

从美国联邦政府的因应方案中可以看出，政府做足准备，防备疫情一波接一波，延续十八个月，死亡两百万人的可能性。我们的医疗保险公司特地来信通知，减免一切与疫情有关的医疗自付部分，并增加免费检测新冠的服务。美国的确诊人数终于超过了一万，比一周前增加了十倍。而意大利因为新冠肺炎死亡的人数也超过了中国，死亡率非常之高。

今天下午，管理层开会，商讨如何因应新冠肺炎给公司带来的损失。讨论了大半个下午，计划将所有员工分为六拨，三拨上午上班，三拨下午上班，早班的人在晚班的人上班之前，将周围擦拭干净，及时离开，彼此互不见面。整栋楼分成三块，彼此之间用胶带分开，三拨员工分别从三扇侧门进入，各自使用不同的洗手间，饮水器，和复印机。前门大厅将封死，不再接待任何访客。

晚上下班回家，六点晚间突发新闻，洛杉矶郡的主管出面声明，美国人口最多的洛杉矶郡即将执行居家令，达一个月之久。所有人无事不得外出，除却从事社会运作所需最基本功能的行业，等于说大多数人都不能去上班了，从事餐饮，娱乐，旅行，酒店业务的行业，尤其惨淡。我的生活与工作，两者都是在洛杉矶郡境内。

不到半个小时，州长纽森也现身在电视上，命令今晚午夜十二时整个加州将实行居家令。让这个全球第五大经济体停止运转。就这样，超过十分之一的美国慢了下来。后来发现，美国许多其他地方已有相应禁令，包括纽约，芝加哥，洛杉矶，五分之一的美国人在家待命，不能外出。

后记

居家令实施前一个小时，大儿子与小儿子分别飞抵洛杉矶国际机场，实现了一家人的团聚。

第四部

三月十九日傍晚，洛杉矶郡与加州州长相继发布居家令后，公司同事也相继发短信来探听，公司是否会正常营运。到了晚上十点，消息传来，我们的业务属于「不可或缺的基础经济」，不受居家令限制，次日正常上班。

正好此前已经决定，让一部分人回家，剩下的人分散活动。第二天周五，就动手将大楼分割为三大块，很多楼道都贴上了封条，每个门口都放好足够的纸巾和清洁剂，冰箱烘箱饮水器咖啡炉都封存起来，每人指定厕所，指定进出通道，力免交叉感染。我所在的楼层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人，好不凄冷。

午饭后开会交代分散活动期间的细节，防疫措施，以及联络方式。告别在即，却不知相见在何日，或许很久都不会再见。

直觉告诉大家，这个病毒既放出笼，不会轻易遁去，会在这个星球上走一遭，与人类长期共存。在疫苗出现之前，或许我们都会与牠遭遇，有人比较幸运，有人则不然。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社会中最脆弱的成员。大家各自告别后，各自将门把手擦干净，洗手间擦干净，用一次，擦一次，用心呵护我们这个避难所，让它成为离家后的家。

回家的路上，高速路不复车水马龙，大家风驰电掣，时速都有一百二三十公里。途径举世闻名的「二奶村」，高速旁那一向人头簇拥，愈夜愈红火的钻石广场里，酒肆饭店居然是空无一人，恍如隔世。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建材家居店。周末去买工具，原以为门可罗雀的停车场，车来车往，比平日还要繁忙。收银的时候，我不敢置信地问：真的比平时生意还好吗？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就是美国的隔离现状。回家的路上，发现四五家邻居把工具都搬到屋外，大概准备好好打理居家这段闲散时间，平日积攒拖宕的工程都借机从新开工了。

周日晚上让么儿去附近的中餐馆取外卖，儿子回家第一句话就是，真是凄凉。诺大的商场只有一家这中餐馆勉强维持。而餐馆里只有他一个顾客。老板娘的眼里流露著哀伤。服务业基本上完全停摆，失业率大幅上扬，据说有可能会达到20%。

周一晚餐时，长子说许多医护人员缺乏基本防护装备，完全是在裸奔，增进了交叉感染。我们家还剩的最后一盒口罩，他建议应该立即捐给医院，居家的非医护人员不需要口罩。新闻上报导不少医院也开始他们的募捐倡议，但著眼于向大公司求助，不接受零散个人捐助。

欧洲各国的疫情持续恶化，未见好转，没想到美国纽约也成为疫情新热点，感染人数不断爬升，已远远超过加州。周一报传意大利男高音多明哥确诊，周二报传哈佛大学校长以及哥伦比亚大学号称「病毒猎人」的利普金确诊，到了周三，确诊的名人有肯德基州联邦参议员保罗，和英国王储查理斯王子！

到了周三，三月二十五日。美国确诊人数近七万，死亡人数超过一千了，并持续增速中。国会第三度提出防疫议案，这次加码到两万亿救助款项，大多数美国人将得到一千两百美元补助。该议案业已通过参议院，有待众议院审批。美国股市触底反弹，应声上扬。至于能否持久，且听下回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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