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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丨葛有彦:人大老校友"黄"老师,你在哪里?

葛有彦 新三届 2020-08-25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葛有彦,1947年出生于河南济源北官庄,1963年从济源五中考入郑州一中,1966年支边援藏,风雪高原10年;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1982年分到河南农业厅,1984年应聘山东德州农村发展学院,任学院党委委员,系党总支书记兼副主任,1988年到河南农业综合开发办公室,负责资金项目工作;曾获国家、省级奖多次,参加编写经济类书籍3本,发表学术论文、译文,文学作品、评论数十篇。


原题

我们人大的老校友,你在哪里?

——寻找当年俄语系毕业的“黄”老师

              

 

2014年12月16日,我在母校郑州一中老三届校友qq群里,看到我们同届661班陈天仁同学写的回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上山下乡在信阳罗山东铺林场时的一篇文章。


1.

我知道落难信阳的人大校友“黄老师”

 

陈天仁同学在回忆文章里,提到了一位黄老师,他是咱们人大老一代的校友,我读了以后,心里很不平静,不知道黄老师后来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我从文章里知道,我们的老校友黄老师,应当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从我的母校人民大学俄语系毕业的。

 

他毕业后分配到中国翻译局(编注:似应为中央编译局)工作,担任专职俄语翻译,经常参加接待苏联专家和来华访问的苏联贵宾。有一次,一位苏联贵宾在洗手间里,摘下手表洗漱后,忘记了再戴上,就走了。想起来后,返回去找时没有了。负责接待的部门和单位,经过全力寻找,进行调查,也没有找到。后来有人怀疑是黄老师拿走了。尽管黄老师坚决否认,最后,他还是被调回原籍老家信阳。


开始时,黄老师在信阳地区文化局工作,因冒犯了局里领导,被下调到罗山县文化局。再受到领导对他的嫉恨,被下调到了栗子岗水利工地当会计。由于遭到原会计的排挤和诬陷,又下调到东铺公社……最后被发配到村子里当农民,赶着马车为生产队运粪,我的高中同学陈天仁曾经向他请教俄语问题,学习俄语。


黄老师的妻子,是烧盆店学校的图画老师,画得很好。黄老师和他的妻子,就住在烧盆店附近村子里。后来,他的妻子向他提出离婚……

 

他依然在马蹄声及马铃声中,赶着咯吱咯吱、摇摇晃晃的马车给生产队运粪,他戴着眼镜,裹着破旧的褪色的蓝棉袄,双手埋在棉袄袖筒里。他那运粪的马车经常从我们陈天仁同学下乡的林场外面小路上经过,一直到1971年9月13日,陈天仁同学离开林场时,黄老师还在林场外面的小路上赶着马车运粪。

 

郑州一中的同学们,是1968年开始上山下乡的,从66届到68届毕业生,下乡的,回乡的,全省许多地方都有,但下乡到信阳、南阳的比较多。


上山下乡光荣证


下乡上山乘车证


报道知青上山下乡的河南日报

 

陈天仁同学是1968年9月22日下乡到信阳地区罗山县东铺林场的,他离开林场后回城,先是在平顶山的省电建一处姚梦电厂工作,1978年考入武汉大学外语系英文专业,毕业后分配到机械工业部下属的郑州第二砂轮厂,他又停职去美国读书,并留居美国。


他的夫人王宜伦是郑州一中686班的同学,比他低两届,一起下乡在东铺林场。他们家,现在定居加拿大温哥华,我曾通过qq和他联系,向他询问黄老师后来的情况,但他也无从得知,不清楚他离开东铺林场后,黄老师究竟怎么样了。






初到东铺林场

 

在那个不正常的年代里,一个经过国家多年培养的高级专业人员,竟落得那样的境况,多么地令人痛心啊!“文化大革命”结束了,许多冤假错案得到了平反,我们的国家经过改革开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知道我们的老校友黄老师,现在境况如何?


如果黄老师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学毕业的,他现在应当是八旬以上的高龄老人了。

 

2.

我想到应该寻找人大校友“黄老师”

 

我想,怎么才能了解到黄老师后来的情况呢?也许中国人民大学在河南的校友,特别是在信阳地区的人大校友,是否有人会知道黄老师后来的情况,特别是他的近况,我们在河南的人大校友能否为他做点什么?

 

我在家里找原来保存的人民大学河南校友通讯录,但由于我们家属院危旧楼改造,现在暂时搬在过渡房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没有通讯录,也不知现在人大河南校友办公室搬在哪里,就不好和人大校友联系,正寻思办法时,我从手机保存的人大河南校友会秘书处春节祝福短信里,看到秘书处马靖老师的电话,这一下就好了,又和人大校友联系上了,马靖老师还帮助我加入了人大校友河南qq群里。

 

我对电脑不熟悉,就在2015年5月19日,先试着写了一个帖子发到人大校友河南qq群里:


诸位老校友好!我是78级农经系葛有彦 ,最近加入人大河南校友群的。最近,我在母校郑州一中老三届校友群里,看到陈天仁同学回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信阳罗山东铺林场上山下乡时的文章。文中说到的黄老师,是咱们人大老一代的校友,我读后心里很不平静,不知道黄老师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黄老师的情况,可以这样推测:中苏关系,大致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1959年-1961年)开始恶化,苏联撤走了大批专家,黄老师可能是1950年-1962年,从人民大学俄语系毕业,在中国翻译局工作,接待苏联专家和来访的苏联贵宾。

 

我们郑州一中的同学陈天仁,1968年9月上山下乡到罗山东铺公社林场,1971年9月离开林场回城工作,他在林场期间结识了黄老师;黄老师从中国翻译局调回信阳文化局,也可能是在中苏关系恶化以前,那么,可能是1956年-1975年,黄老师先是在信阳地区文化局、罗山县文化局工作,后下调到栗子岗水利工地当会计,又下调到东铺公社……最后被发配到村里当农民,住在烧盆店附近村子里,他的运糞马车时常从东铺公社林场后一排房子前的小路经过。


还有一个线索,黄老师的妻子是烧盆店学校的图画老师,估计烧盆店是东铺公社的一个村子,也可能是临近公社的村子。

 

信阳地区的人大校友是否可以先从信阳地区文化局,罗山的人大校友是否可以从罗山文化局、东铺公社、烧盆店学校寻访。栗子岗水利工地现在估计已经没有了吧。

 

3. 

热心的人大校友帮助寻找“黄老师”

 

第二天,就是5月20日的上午,人大校友胡守毅回话:“我是信阳的,老家是罗山的。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我在立即给胡守毅发去信息: 


 胡守毅校友:你好!


我是78农经系葛有彦,谢谢你了!


黄老师的基本情况,我在校友群里已经介绍了。人民大学俄语系毕业,在中国翻译局工作。他从北京调回信阳文化局,后到罗山县文化局工作,又下调到栗子岗水利工地当会计,再下调到东铺公社。最后,被发配到烧盆店附近村子里当农民,赶着马车运糞。

 

还有一个线索,黄老师的妻子是烧盆店学校的图画老师。估计烧盆店是东铺公社的一个村子,也可能是临近公社的村子。

 

冒昧地想问,不知道你现在郑州还是信阳市或罗山或外地工作?如果你在信阳市,等你不太忙时,是否可以抽空到信阳地区文化局问问情况,如果你在罗山工作,或不在罗山工作回罗山老家探亲时,顺便到罗山文化局、东铺公社、烧盆店学校问问,或找这些单位一些退休的老人问问,而栗子岗水利工地,现在估计已经没有了吧。这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请费心了。谢谢!


胡守毅校友

 

胡守毅校友 11点时回过话来:“我在信阳市工作,老家是罗山的。我找文化局的问问情况。应该能找到吧,罗山那么小。”


我说:“好的,听说罗山法院有个副院长是人大的校友,可能退休了,你如果回罗山时也可问问他,或到县组织部、县文化局问问。”


他说:“退休了不太好找,我从文化局这个途径了解一下吧。”

 

我说:“我估计,黄老师可能会有三种情况:1、可能平反,落实了政策,生活很幸福;2、也可能落实得不理想,生活得不太好;3、也可能已经去世了。”

 

他说:“要活着或者也有八十多岁了。”

 

我说:“是的,无论是哪种情况,最好咱们能知道了,心里才会放下来。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咱们是否可以帮助他继续向上面反映,要求落实政策,争取有一个好的结果。”

 

他说:“那是。”



林场里的女知青

 

一星期后,胡守毅在5月28日回了话,他说,他是托同学陈世军问的,没问到,是问的烧盆店的老支书,老支书说,没印象有这么一个人。

 

胡守毅还说,搞得扎实些,还有什么线索可以了解?文化局 ?

 

6月3日,我给他发信息说:


谢谢你,这事比较麻烦,慢慢来。

 

黄老师的妻子是烧盆店学校的图画老师,可以问问烧盆店老支书,他印象里烧盆店学校1968-1975年时,有没有一个教图画的女教师?黄老师家是在烧盆店附近的村子,请老支书想想,烧盆店附近的其他村子有没有黄老师这样的人?另外,我再和加拿大的陈天仁同学联系,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4.

陈天仁同学又提供了新的线索

 

6月8日,我又和加拿大的同学陈天仁联系:


天仁同学您好!我是666班葛有彦,咱们一中的同学都很喜欢读您在群里的回忆文章,我还下载了珍藏,以便慢慢品读。去年读您回忆林场黄老师的文章后,我曾在人大7778狼牙山转载你的文章,后来又萌生了想寻找黄老师的想法,最近我得知河南有个人大校友群后,入群并在群里说了想寻找黄老师的事情,现在告知如下:


胡同学是在信阳市工作,5月28日,他回话说,他托他的同学陈世军打听,陈同学问了烧盆店的老支书,没问出结果,老支书说,没印象有这么一个人。胡同学说,看还有什么线索可以了解?


我想和您联系,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并把已有的线索再确认一下。从时间说,您是1968年底去罗山的吧?


您文中说的栗子岗水利工地,估计现在已经没有了,从罗山水利局可以再问问有没有人知道黄老师。


以后,我再把寻找的情况陆续告知。


谢谢,并祝全家安好!


陈天仁同学6月9 日回话:


有彦,你好!你真是个热心人,帮助寻找黄老师。我写的那篇文章所述之事是真实的。唯一拿不准的是“黄老师”的真实姓名。他可能不姓黄,我可能记错了他的姓氏。但确有其人及其事。我觉得,烧盆店学校图画老师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我下乡到罗山东铺林场的时间是1968年9月22日。1971年9月13日离开东铺林场去平顶山电建一处工作的。若问一下当地(东铺乡)政府的60多岁的老人和学校的60多岁的老人,也许能打听出一些线索。


再次感谢你的努力和热心!我也很想念黄老师,即使他不姓黄。



告别东铺林场


我说:谢谢您,我把您提供的新情况,转信阳的人大校友,待有黄老师的消息后,即告知您。


6月12日,我再次和信阳的胡守毅校友联系,把陈天仁提供的新情况原原本本发给他,并提出扩大寻找的范围:                        


现在的问题是,陈天仁同学原来的记忆中,黄老师姓黄,但也可能不姓黄,咱们以后再打听时,可以不局限于他是否姓黄,侧重于他曾是学俄语的人民大学毕业生,中国翻译局俄语翻译,从北京调信阳文化局、罗山文化局、栗子岗水利工地会计,又下调到东铺公社, 最后被发配到村里当农民。


另外,栗子岗水利工地可能属于罗山水利局,咱们是不是可以从文化局、水利局、东铺乡政府、烧盆店学校几个地方,通过熟人找60岁以上的老人,再继续了解情况?


陈天仁同学是1968年9月22日-1971年9月13在东铺公社林场结识了黄老师,说明黄老师这个期间住在烧盆店附近的村子里,他运糞的马车常从东铺公社林场后一排房子前的小路经过,陈同学向他学习俄语,到过他家里,他对陈同学向他学习俄语的事情,可能还会有印象。

 

胡守毅当即回话:好的,我让罗山的朋友根据这些信息再查找一下!

 

我说:谢谢您啦!

 

他说:不客气。我再催催 。

 

后来,他回话,一直没有寻找到黄老师。

 

寻找到此中断!

 

随后,我想把两年来寻找黄老师的情况写出来,想放到一些别的群里,希望读到此文的校友和朋友们,会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老校友“黄”老师,他如今在那里?近况如何? 

 

5.

终于有了“黄”老师的消息

 

两年来,就在寻找近于无望,我想写而还没有写出寻找黄老师情况文字的时候,我的同学陈天仁,在今年5月27日从加拿大发来了有关黄老师的确实消息:

 

有彦,你好!

 

关于我写的《记在林场时认识的黄老师》一文,文中所述的是真人真事,但是“黄老师”的姓搞错了。现在搞清楚了。“黄老师”的真实姓名是何明江,他确实是中国人大毕业的,文中所述是真人真事。

 

何先生在70年代中期从东铺公社回到罗山县,并曾在罗山县的中学任过俄语老师,还在县政协任过职务。大概在三年前在郑州去世。

 

看到陈天仁同学发来的消息,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我想详细了解何老师的情况,陈天仁同学后来又发来信息,述说了他得知何老师情况的经过:

 

今年4月,陈天仁同学和夫人王宜伦,还有一些当年在罗山县东铺林场下乡的知青朋友,又一起回到东铺林场。


知青重返东铺林场


陈天仁夫妇(右1、右3)和王发应在(右2)一起

 

之后,陈天仁同学见到了当年一起在林场的信阳籍老知青王发应,他说读了陈天仁写的回忆文章《记在林场时认识的黄老师》后,马上就肯定,陈天仁写的“黄老师”,就是他当年在罗山时曾认识的何明江老师。罗山方言中的“何”“黄”发音较相似,陈天仁同学可能将“何老师”误记为“黄老师”了。


陈天仁夫妇和袁德林(中)在一起

 

王发应说,陈天仁同学回忆文章中的记载,都完全正确,和他认识的何老师的情况是一致的。何明江老师爱人的名字,他还记得。陈天仁在回忆文章中说,何老师的妻子向他提出离婚。王发应说,当年有一段时间何老师和妻子关系确实不好,但最终还是没有离婚。


王发应在5月25日那天说,“我刚才和德林(另一位罗山县当地老知青)联系了一下,根据他的回忆,何明江老师1976年前后,或更早一点,从东铺回到县城,在中学任过俄语老师,还在县政协任过职务。何明江弟兄三个,还有一个姐姐叫何明芳。大概三年前,何明江老师在郑州去世了。


知识青年在在何氏祠前留影

 

在没有得到何老师的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一直为他担忧,恐怕政策没能落实,后来知道了他又回到县城教外语,并在县政协担任职务,确实是越来越好了,我们才放心了,但遗憾的是,我们没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寻找到他,见上一面。

 

(照片陈天仁、胡守毅、胡孟辰、张仲亮、刘松照提供)

 

2017年11月于郑州

 



记在林场时认识的黄老师 

陈天仁

 

山上林场的地势是田沟纵横交错,丘陵起伏不平,小路狭窄弯曲,很少见到大马车驶过。让我惊奇的是清早偶然也会听到门外有马蹄声及马铃声,出门一看,是一辆咯吱咯吱、摇摇晃晃运糞的马车在林场小路上经过。马车上坐着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缩着脖子,裹着破旧的褪色的蓝棉袄,双手埋在棉袄袖筒里。


我对这带着眼镜的运糞人很好奇,就有意接近他。后了解到他曾是北京中国翻译局的专职俄语翻译,姓黄。正好我也有俄语问题需要请教老师,故称他为“黄老师”。

 

黄老师就住在烧盆店附近村子里,负责为生产队运糞,运糞马车时常在清辰时从我们林场后一排房子前的小路经过。跟黄老师聊熟了,我有时就在晚上到他住的村子家里去请教他俄语问题。


他家的房子很小,但有画板。他妻子是烧盆店学校的图画老师,画得很好。黄老师说话慢慢的,语气平平的,说话时毫无表情,也从来没有笑过。他说他是北京中国人民大学俄语系毕业的。毕业后在中国翻译局工作。经常参加接待苏联专家和来华访问的苏联贵宾。


他告诉我,当翻译有很多规矩。在宴会上翻译的任务是翻译,而不是吃饭。宴会上每人面前摆有几套刀叉餐具,各有各的用途。有很多重要的礼仪须知道,不容有一丝差错,尤其是接待女宾时。


一次,一位苏联贵宾在洗手间里洗手,将手表忘在那里。再回去找,找不到了。中方竭尽全力寻找和调查,但无果。后怀疑是黄老师偷走了。尽管黄老师坚决否认,上级还是把他调到了老家信阳。


他在信阳地委的文化局工作,但因冒犯了局里领导,被下调到了罗山县文化局。但又受到领导对他的嫉恨,就又下调到了栗子岗水利工地当会计。又遭到原会计的排挤和诬陷,就又下调到东铺公社……


最后被发配到现在的村子里当农民了。他似乎很愿意跟我交谈,虽然语气总是慢慢的,平平的。他说话大部分时间说的是普通话。后来我再去他家时没有见到他的妻子。他平静地告诉我,他妻子已向他提出离婚了……

 

后来,我去看他的时间少了。但是每次听到门外有马蹄声及马铃声,我都要出去看看,和他打打招呼。他也在咯吱咯吱、摇摇晃晃运粪的马车上,从棉袄袖筒里伸出手来,给我摆了摆手。他还是不笑,没有表情。


(注:陈天仁现已将文中黄老师改为何明江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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