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丨邓天雄:再叫一声大哥——忆同窗傅友权
右一为傅有权 。
原题:
大 哥 (三)
作者:邓天雄
昨天是傅有权兄去世10周年的忌日。重情义的万生在锦江群里提及此事,我发言道:老傅有大哥气质!
姜杰喜欢生事,跟我抬杠说“你那大哥的称谓随便送嗦?”我回答道:“不同啊,老傅是江湖型的。”姜杰于是说:“那就等着看你写的大哥(三)了。”
因为这,中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睡。老傅生前种种事迹形象,一一浮现眼前。
我与他本不在一个班,因为周明与跟他在九中同学,下乡又都在大邑某煤矿,俩人关系特好。他常到我们寝室串门,我们渐渐地就熟了起来。可能明与在他面前对我有溢美之词吧,老傅待我一向热情豪爽,多次邀请我到他家作客。还记得长发街旧屋伯父伯母慈祥的笑容,还记得东城根街新家小慧敏出水痘时白里透红的可爱模样。
我们都爱下围棋,有次在明与家,他让我三颗子,走棋有误想悔棋,我不许,老傅一下就急了,这让我看到了他性格的另一面。
毕业时他和明与到了报社,我则被分到了西郊黄田坝的峨眉机械厂(今成飞公司)。婚后我住东门水碾河,一东一西的,骑车周身汗湿都要一小时。想调动工作,跟老傅一说,他旋即积极张罗。先找报社领导,说有一个比他还“凶”的同学想来,报社领导一听笑了,说你上次推荐那个同学黄一为来时,也说比你“凶”比你能干,莫非能干人都出在你们那里?现在刚进了几个人,要来都要等一段时间。
见此路不通,老傅又说他有一个朋友在省教育学院教书,是个中层干部。于是一个大热天的晚上,老傅骑车洒汗陪我到那个黄老师家递交简历。虽然后来因财大的商调函先来我去了财大,但老傅为我奔波的情意让我终生难忘。
我跟老傅友情进一步加深缘于我儿子。邓悟有点早慧,不到4岁教他下围棋好像一点即通。跟老傅一说,他十分兴奋,说他跑过体育口,跟棋校的领导教练都熟。于是有一天跟他一起带邓悟到棋校,那时邓悟才4岁多一点,个子非常瘦小,棋校领导教练都感到为难,劝我们等孩子大一点再来。但老傅坚持说孩子聪明,应该没问题。最后把邓悟放在了赵成虎严玲两个教练名下。
老傅关心邓悟,时常到棋校看他下棋。有一次我送邓悟到猛追湾棋校后在外面溜达了一阵,后来进去时正听见严玲在对老傅说,你还不去看下你儿啊?见我走过来,严玲笑了,说老傅比你还上心,经常都在问邓悟的成绩,就像是他的儿一样。
由于有老傅关照,教练对邓悟也另眼相看,复盘都要仔细一些。邓悟因此也进步很快。学棋一年,5岁时就冒名帮某小学参加了幼芽杯,取得了个人第23名的成绩。6岁读东风路小学,当年成绩为个人11名,团体第4名。二年级时,取得了个人第4名,团体冠军的好成绩。
由于邓悟进步迅速,超过了绝大多数师兄,棋校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第二年就开始免去了他的学费。
因为明与和老傅两个好友都在晚报,我就比较爱去他们单位串门。有时在老傅那里呆的时间还要长一点,他的神壳子比较多。接触多了,老傅在我心中更立体了。他性子急,嗓门大,乐于助人,爱憎分明,最喜武侠,分明就是一个江湖人士。相对明与,我对他少了一分尊敬,多了一分亲切。
有次在他的办公室,有个年轻人进来跟他说单位有个人不配合工作,还说了句对他不敬的话,老傅当即大怒,大吼道,老子等会就去抖(音tou,揍的意思)他!在机关里听到这种江湖语言,我觉得太喜剧了,连忙好言相劝。
还有一次我去找他,那时他当部门主任(处长),办公室也换成套间了,外间一个小姑娘拦住我,说找主任她要先通报。我那天也不知哪服药吃错了,心想你老傅太摆谱了嘛,于是出言不逊地大声喊道:傅眼镜!爬出来哦!
老傅闻声赶快出来,拉我进去,我一看,他正在和一个同事下围棋。他解释说,怕老板查岗,所以才叫人在外面望风。
老傅在单位这么任性是有本钱的,他能说会道,被同学同事称为铁齿铜牙,还能妙笔生花,写大块文章。记得有次马晓春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涉险战胜小林觉,老傅写了篇报道,题目“马跃檀溪”用了特大的字号。我夸他题目用得好,他说我们那个瓜娃子编辑说不晓得啥子意思,害得我还给他讲了一阵。
不仅在报上发表通讯报道之类,老傅还不时投稿其它刊物。有一篇关于妇女解放与重回厨房的文章,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在老傅21年的新闻生涯中,写的新闻稿,策划的好选题,组织过的采访活动,得过的嘉奖难以数计。“成都边缘千里行”报道,为农民们解决了许多实际困难;“给中年下岗女工一个机会”、“流浪儿系列报道”等闪烁着人性关怀的新闻报道,使他得到了更多的爱戴和尊敬。
当然老傅也有短处,做生意不行。他曾笑谈他的经商过程。有个朋友觉得他精明过人,关系又多,是个做生意的料。就想跟他合作,说投资算自己的,赚了分成,亏了就算了。那个服装店经营了不到一年,亏了好几万,最终还是关门大吉。老傅说我自己都去买了不少东西,还是把它托不起来。可能是在大学的东西学拐了,凡事都讲天地良心,钱就不好赚了。
在同学圈里,老傅算一号人物。昨天明与在群里说,老傅是多个关系网的中枢,他一去,许多关系都中止了。对此我深有同感。以前老傅搞聚会多半会叫上我,现在他走了,成都同学有群龙无首的感觉,我跟有些同学的联系主要通过QQ等方式,见面比以前少多了。
不过老傅不是那种呵呵嗨的老好人,对不喜欢的人他也不敷衍,有时还上脸。成都同学曾有过每年聚一次的惯例,召集者由川大、财大、报社等同学比较多的单位轮流担任。有一年轮到报社,由老傅担纲。他迟迟不办。我催过他,他说懒得淘神,聚在一起还不是那几个人分坨坨摆龙门阵。就这样把这个惯例毁了。
老傅待同学的热心和能量是大家公认的。老屈昨天在群里说:“以前,凡涉及成都市的公私事都是老傅代劳,他走了本人才发现跟成都市就没啥通道了。”我在大哥(二)里曾讲过,老周女儿的工作没有解决好,老傅谈起经常愤愤然。最后还是他出面把事情办了。因为年龄比较大,(也是大我两岁)待人又仗义,同学大多叫他傅哥,我不大喜欢称兄道弟,但后来受其他同学影响,有时也叫他傅哥了。
对家庭,老傅算得上是比较传统的人。女儿慧敏对父亲既亲切又崇拜。在她的人生轨迹中,老傅的影响无所不在。无论是上川大还是到英国留学,老傅都倾力而为。因为太爱,老傅曾在慧敏的婚礼上失态。他发言时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哆哆嗦嗦地从衣袋里拿出张稿子来,结结巴巴地唸了下去,让我大跌眼镜大失所望!
他希望女儿生两个孩子,第二个孩子随母姓傅。女儿遵嘱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儿子,只可惜她现在定居新加坡,那里不允许孩子随母姓,让老傅后面这个心愿落空了。
老傅跟爱人相识于知青时代,当时邹姐已经回城当了工人,老傅还在矿山挖煤。老傅自觉其貌不扬,很感念爱人当时能慧眼识人,彼此有很深的感情基础。所以老傅尽管很有魅力,也曾有红颜相惑,但最终还是守护住了家庭。
老傅2002年被提拔成了晚报的副主编,工作更累了。不幸2004年被检验出患了癌症。此前他一直给人身体强壮的感觉。几年前单位组织体检,医生说他的生理指标像40岁的人,那时他游泳还能上千米,俯卧撑一做就是好几十个。
临终前的老傅仍然很豪气,就像姜杰昨天回忆起的,老傅对生死的态度是“贪生不怕死”。当知道自己生命无法挽回时,他写下了墓志铭:“一个面带微笑、品完人生最后一杯橙汁才从容离去的人是幸福的。”他拔掉了各种管子,掌控了自己的生死。真是活得张扬酣畅,死得快意洒脱!
附:
2004年12月24日的日记
周四,阴
昨日傅有权兄彻底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因下午有课,我未能到新都最后送他一程。
上月27日,忠仁托我帮小忆联系到报社工作,因而拨通了傅兄的电话。不想邹姐说傅兄因患癌症在川医住院。30日周五,小莓补假半天,跟我到农科所买了灵芝后到傅兄家中探望了他。当时见他精神尚好,自述结肠有两三公分有问题,但手术割了十公分,只是怕肠粘连。并说用了先进的订书机式连接,没有缝针,花了七千块钱等等。对我所托之事,表示难度很大,但说“只要我不死,总要给你想个办法。”
12月5日,星期天,邓悟在家,叫上一道又去看傅兄。当天慧敏也在家,言谈甚欢。老傅甚至讲了一些跟同学的旧事。我几次要起身,都被老傅拦住,尽管他还要去理发,准备第二天重新入院。当时他们跟我讲是要化疗,以防万一扩散。我也没有怎么放在心里。直至后来有一天,我有空想去看他,电话打通后,邹姐哭诉老傅痛得说不出话来,叫我不要去,免得大家难受。我感到蹊跷与不安。想找明与问个究竟,明与又到菲律宾去了。周家明则告诉我老傅根本没有动手术,腹部打开时发现已经晚了。
13日周一晚,我与小莓到高干病房看傅兄,他已离不开止痛针,但腹胀的问题仍让他难受。我们呆了一小时左右,走时傅兄跟我和小莓一一握手,想不到这竟是诀别。第二天赵建伟打电话说老屈告诉他傅兄已下病危通知单,叫他通知一下同学,而他自己也想去看一下。下午学习后,我约上曾荻到了川医。慧敏挡道,说傅兄很烦,不想人去打扰。等了好一阵,才叫我们进去。我想头天才看了,他又烦人多,就只叫曾荻与赵建伟进去,失去了再见一面的机会。
16日下午6点过,接赵建伟电话,道傅兄已去世,晚上8点半大学同学一道去医院告别。届时来了十来位同学及部分家属。傅兄睡在玻璃棺材中,如生前一般嘴角上翘,一脸傲气。他自己在当天上午就说自己要走了,安排停放7天,不打丧火。下午5点12分静静离开人世。真是活得潇洒,走得撇脱。
18日到傅兄家中灵堂拜祭。晚报主编有联:
多少事未做,多少业未成,痛惜华年早逝
多少情未了,多少意未穷,哭唤英灵重生
后屈之的又代表哲学系78级同学拟联:
铁齿铜牙,无遮无拦,笑侃地府
嬉笑怒骂,亦庄亦谐,神游天堂
(写于2014年12月)
本文作者邓天雄。
作者简介:
邓天雄,1953年生于成都。初中未毕业到云南支边八年。1978年考入四川大学哲学系。现为西南财经大学哲学教授。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获许可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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