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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 | 吴晔：寻找我的老师王静波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吴晔，陕西长安人。1979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学习，毕业到人民日报社当记者，参与人民日报海外版创刊。后调入国土资源系统创办报纸杂志，今年从中国国土资源报社退休。现在做点企业文化的事情，钟情于书法绘画，喜欢民谣顺口溜。
原题
山花开时流水香
寻找我的老师王静波
作者：吴晔
原载作者微信公号晔公好龙
那天忽然心里一动，画了幅小画，题款：“山花开时流水香。”不为其他，只因为我想起了我的老师们。
有人会说，不是教师节，你这会儿说老师似乎不应景。我告诉你，我这人活在这世上六十多年了，从来都不应景，不爱凑热闹，不爱去热闹的地方，秋天过教师节本身就是个错误。好老师是春天的山花，能够给流水般的生命带去一路长远的香味。没有花开，哪儿来的果实？没有春天的播种，秋天收什么？所以我在春天时纪念我的老师们。
登报寻找老师
1987年，西安一家报纸上登了我这样一篇文章——
我上小学、中学，直至大学，极少受老师赏识，与老师过从甚疏，因此，虽然有许多老师令我尊敬、喜欢，却彼此都印象不深。唯有王静波老师，从没正式教过我，却使我一腔情思念念不忘。
八年前，我准备参加高考，到母校长安沣西中学去请求跟班复习，却因为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教室没地方坐而被拒绝了。当时我在西安北郊的喇嘛寺公路道班做民工。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西安66中学的王静波老师，向他说起自己的境况，他欣然应允要帮助我，让我晚上住到他的宿舍里，并介绍了几个老师，都是利用业余时间指导我复习。
后来我才知道，王老师当时正疾病缠身，又被调动和婚姻问题折腾得疲惫不堪，已停职停薪几个月，连吃饭也成了问题。
我在复习考试之前曾干了几年民工，手头积攒了一点钱。吃住都要麻烦王老师，我便把那点钱交给了他，以维持我们俩的生活。食堂吃不起，出去买点馒头，借别人的火炉烧个汤，便是我们的美餐了。但常吃的是烧饼。
那时西安的烧饼便宜，六分钱一个，比馒头多一分钱，带点油盐味，好啃。有一次，他进城回来，高兴得眉飞色舞，我以为他办成了调动，他却一扬手中的纸包：“又大又软乎，钟楼那儿买的。”我拆开一看，是烧饼。
从那时起，他每天进城都要去钟楼买“又大又软乎”的烧饼，有时变天了，他有病去不了城里，可一旦下午没吃的了，他便挣扎着专为买饶饼乘车进城。我说，不值得。他说：“你看书吧，反正我没事，又有月票，还是钟楼那儿的烧饼好吃。”我望着他那未老先衰的面孔，那瓶底厚的眼镜片后面流溢出深深哀愁的眼神，那风雨中疾行而去的大个子，联想到他那多灾多难的身世境遇，心中亦如这天气一般充满了凄风苦雨。
天擦黑时，他颠着两条长腿从外面跑回来，身上的雨水小溪般淌了一地，眼镜片被雨蒙住了，他顾不上擦一把，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笑着说，“瞧，还热乎乎的，快吃。”自己先拿一个，狼吞虎咽地咬着，看我心里难受，就讲一些山东老家的趣事逗我开心。
我们俩抽烟都很凶，他的烟龄更长。我曾经肯定地说他这一辈子离不了烟。可有一天，他突然提出要戒烟，并劝我也戒，说要看看意志的力量。开始那两个星期真难熬，嗓子眼儿直痒痒，当我熬不过想抽一支时，他便冲我“嘿嘿”一笑，又憨厚又狡猾，使我十分难为情。我们便坚持下去。这事使我体会到了意志的力量，对自己增强了信心。
那年，我考中了中国第一流的大学。当我去向王静波老师报喜时，他把我带到储蓄所，取出了我交给他的那一百多块钱，说：“大学里日子清苦，补贴点。不要忘了自己的出处。”没说一句祝贺的话，只是憨厚地笑笑，颠着两条长腿回去了。我手握着那一百多块钱，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
但是后来，我到了北京后却和王老师失去了联系，写了好几封信都泥牛入海无回音。深夜想起不禁惆怅。
王老师，你在哪里？（1987年）
得而复失
文章登出来了，我委托陕西的朋友帮我打听，有了线索，于是我急忙从北京坐火车回西安，已经晚上了，我是乡下人，对城里不熟，摸索打听着赶到他调动进城后的学校时，却说他病了住院了，我又一路打听着去医院，幸亏医院管理不严，我找到王老师时已经很晚了，他比以前似乎更年轻了些，工作也调动了，又重新结婚了，又有了孩子，正顽皮地在他病床跟前玩。王老师虽然躺在病床上，面色却很好，神清气爽，笑声朗朗。可惜环境所限没能多聊医院就赶我出来。
后来不知是晚上匆忙我把学校和地址记错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写去的信又没回音。再后来我自己受到工作和生活的连续冲击，时间就这么匆匆流逝，三十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王老师的消息了。曾经再托西安的朋友打听。朋友后来说：也许，好老师就是要学习的，要记住的，不一定是要去感恩的？我听了默然，每次想起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的老师王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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