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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享者丨顾土:​网络大战互不相容,原来障碍这么多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10-23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顾土,本名陈原。1982年大学历史系毕业分配到出版社,1985年起供职媒体,现已退休。专栏作家,文史学者。


原题

网络大战互不相容,

原来障碍这么多

 


作者:顾土



 

正在写一篇关于认知障碍的文字,不料,山呼海啸般的网络舆情—丰县铁链女事件就扑面而来。省里调查报告话音未落,俄乌烽烟又起,而俄乌战事依然烽火连天时,上海疫情猛然爆发!


耐心细心观察网络滔天巨浪,不难发现,凡是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其发声既理性、专业、务实,又缜密、精确、具体,现代社会的基本认知:今天是她,明天就是我!响彻云霄。


凡是属于精神寄托型、事先站队型、、泾渭分明型、汉贼不两立型,尽管不知不觉就成了信息战的俘虏,但其心态更像翘首期盼那样,只是专一在等待自己所期望的某种信息出现,根本不想去分辨真伪,也不愿认清虚实。大概不论真实的信息是什么,态度和立场都是预设的、铁定的。即便结果、真相,最终不得不承认,我想,也只是换种说辞,一切照旧。


从新冠病毒到俄乌战事,也会惊讶于众多自媒体、博主以及大量写家,还有什么冰点沸点之类,全球的事情,他们无不精通,各国各民族各种事件的幕后、真相、阴谋,包括犄角旮旯的秘闻,他们无所不晓,看起来最起码也要通晓十几种语言,肯定连小语种都会那么几个。只不过,看来看去,好像全世界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


“吉林清零!”前两天,在无数跟帖留言里,我看到了这句话,说得十分饱满,而且还拿来与上海比较,细读才发现,原来多数人都不知道吉林省下面还有个吉林市!没听说过也就罢了,可许多同一拨人却对马里乌波尔了如指掌,连人家的巷子都摸得一清二楚。国际国内专门化,各跑各的口,原本就是传统媒体的格局,并且术有专攻,也不能说不对,但对他们内外兼擅、驰骋天下的指点,只能令人无语。


由此,我更以为,认知障碍才是当今网络阅读中最大的问题。


 

文盲半文盲众多的时代

 

在不知网络为何物的时代,文盲半文盲,应该是最大的认知障碍。


目不识丁,年轻一代恐怕没见过,但在30多年前还有不少。在我读中小学那会儿更多,同学家的长辈里有许多文盲,等到我插队务农时一看,那就是一大片了。其实,那个时代还有无数的半文盲,似乎从没人说起过。说是已经扫盲了,说是小学中学毕业了,可人民日报却读不下来,写封家书还有近半的错别字,不会写的就打个圆圈或方格,有人干脆填个谐音字,读信的人自然都是连猜带蒙。


那个年代时兴读报,车间、地头,当然还有床头,北方称炕头,都要读报。读报是政治生活的必须,不读不行。为什么报还要读呢?今天的人大概一头雾水。告诉你,其原因之一就是有很多文盲和半文盲,他们不会读,只会听!


读报的人往往挑一位相对来说认字多的,总不能没读几句就卡壳吧。而重要的是口齿还必须清楚,如果恰巧遇上一位字正腔圆的,说不定就会直接送去广播站当播音员,在大喇叭里高声朗读了。


读什么呢?最多的就是大批判文章,批海瑞、批刘、批苏修、批唯生产力论、批陈、批林、批安东尼奥尼、批孔老二,批宋江、评法批儒,批周公,然后又是批邓,最后再是揭批四人帮。读了多年报,批了一大圈,最终的感慨大概就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或者叫昨是今非、今是昨非!当然也有喟叹风水轮流转的,还有人读得晕头转向,说是哪儿跟哪儿都不挨着。


古今中外批了那么多,明白吗?似乎没人调查过,也没听说过有统计,反正开会时一起跟着喊口号、攥拳头。如果非要交心得体会、或者还要自己上阵写批判稿的话,那就你抄我抄大家抄。如今时兴抄袭,不知是否与那时的抄来抄去具有一定的传承关系。


批判太多,难免稀里糊涂。当年考试,有人就把“四大家族”写成:蒋介石、宋江、孔老二、陈伯达。《中国的四大家族》是陈伯达的名作,不想,自己最终也被误入其中。


不过,那时即便懵然无知,暴露的机会也极其有限。所有大批判,虽说最后一轮都是刊发一大堆革命群众怎么说,天南海北,有名有姓有单位,里面多半都属于文盲半文盲,但那是经过上级加工处理的,再由编辑们修改润色的。


无论批什么,革命群众最爱说的就是“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好像刘陈林邓想让他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四人帮”依然想让他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海瑞孔子周公也想让他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连苏修、《水浒》里的投降派宋江、意大利人安东尼奥尼都想着让他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疫情之下,空空荡荡的上海外滩

 

文盲没了,认知障碍却更多了

 

文盲已经不复存在了,半文盲还剩多少,不得而知,起码读报这个行当早已消失。既然不盲了,认知总该高于强于过去了吧,可事实是,这些年我却发现,认知障碍正


茁壮成长,比文盲半文盲还坚挺,更具硬度。看来,识字与认知未必成正比。


从前总说人均阅读量如何如何可怜,大概在世界上属于末端,但今非昔比,网络阅读让阅读终于实现了大普及,这大概算是我国阅读史上的历史性跨越。有人曾经感叹公共场合很少看到有捧着书本在读的,而现在,你只会惊叹在公共场合很少有人不看手机的。


网络阅读,绝大多数人还能上瘾,一小时没看手机,肯定失魂落魄,两个小时不看,想死的可能性都有。早晨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晚上临睡前,最后一件事也是看手机。再酷爱读书的人,也没听说在饭局里还拿着书本的,那就太矫情了,但无论什么聚餐,人人攥着手机,三分钟一低头是常态。


靠网络读书的不能说没有,但多数人没这个雅兴,甚至连读报的都少见了。所以,过去的阅读,那是一张一页翻,一句一句瞧,现在恐怕只能扫视了。


传统阅读,除了读新闻、看文艺,跨界阅读不多,而网络阅读,跨行跨界,甚至跨出十万八千里的,是绝大多数。手机在握,无所不读,当然也就无所不议论、无所不跟贴。


从前的阅读,你发现错讹,或是不同意人家的观点,那就会吭哧吭哧写半天,还要反复查证,因为害怕自己更荒唐,文字终于寄出去了,有名有姓还加地址,编辑想发表读者来信或是反驳文章,又会删删改改。如今呢,自写自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发出去再说。


在网上说话,大多是三无产品,所以原形毕露,想藏都藏不住,更何况许多人并不想藏拙,尽量把自己最不行的那部分尽情暴露出来。而在网上有名有姓有头衔的说话,也敢胡话傻话瞎话一起来,那就是因为有认知障碍的人过多,所以铁粉也过多。


可以说,正是网络阅读,带出了一个接一个的认知障碍。


网络时代特别能制造五花八门的专家,也最容易批量生产各类消息灵通人士,人人都好像专家,却又都是半路出家,个个都疑似有内部渠道,却又都是真真假假信息的批发商。不妨说,网络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认知障碍,面对网络的海量阅读,假如没有认知能力,只能乖乖当了信息战的俘虏,也只会一错到底,或者永远都在那里懵懵懂懂、浑浑噩噩。


有人以为,认知障碍与学历有关,我看不然。


在我上学的岁月,知识青年可是包含高小毕业生的,村里出了大学生,那是要敲锣打鼓的,县里一旦有了大学生,就会发喜报的,现在呢,别说本科,连硕士博士都已经满街跑了。研究生学历,尤其那个在职,听起来就好像街边撸串那么容易。所以,不管什么学历,都绕不过认知障碍这一关,人人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因为许多学历,不来自于认知,无关思考,兴许与知识根本不沾边。这种所谓学历,本身说不定就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俄乌战争,成为左右对峙的网络热点

 

障碍之一,缺少自知之明

 

无知肯定是认知障碍,虽说字都认得,可稍微需要一点知识支撑的话,立马看不明白了。假如有自知之明,不明白也无所谓,只要明白什么是藏拙,该干嘛干嘛去,谁也不会在乎,读了篇烂文还美滋滋的,也不过就是自嗨而已。但是,如果发议论、下结论,就不能不具备相关的知识储备。


明白什么评什么,这似乎应该是常识。可如今,没有任何相关知识储备,却敢于上网发声,而且还是率先发声,是被叫座的社会风尚。除了特别专业的学科实在难以启齿外,什么都敢想敢说。


俄乌战事带来的认知障碍似乎特别明显,专业的国际问题,竟然被非专业说得吃喝一般简单轻易,假新闻比伪劣商品还容易让人深信。过去多数人连北约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清不楚,如今,个个已经在那里“东扩”了;地缘政治也变成了大众菜肴,满眼都是地缘专家。


过来人,恐怕是多数过来人都忘了,我们曾经历过全民学哲学、写诗歌、评历史、批文化的年月,那种岁月被无情忘却后,留下来的是什么?好像不是知识,而是无知加笑料,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养成了无知才能无畏的精神、不学不问却能藐视一切的态度,以为什么都可以无门槛,想如何写就如何写,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这种精神和态度之所以长盛不衰,后继有人,在于已经培育成了厚厚的土壤。


将各种观点和各类人群分成左右,是习惯。依我看,说左右是一种抬举,很多人恐怕就是无知,大脑里连一点干货都没有,何来左右?


很多年前,从咒骂获国际大奖的电影开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种说法叫“专门把丑陋的东西暴露出来给别人看”,一直流行至今,成了很多人看待文艺作品雷打不动的评价。


说这种话的人,肯定没读过鲁迅的小说,或是看过课文却没读懂,他们恐怕连听都没听过清末还有“谴责小说”,不知道中国曾经有过《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这样的作品。《中国小说史略》中称之为:揭发伏藏、显其弊恶,而于时政,严加纠弹,或更扩充,并及风俗。


至于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他们更是闻所未闻,估计都不明白说的是些啥。


上个世纪上半叶曾经高扬的左翼文化的光荣传统是个什么,他们或许压根就不知道。


你说,他们是左还是右?


一些人过去一直被划为左、甚至极左,可俄乌战事一来,他们放出的话语,四十多年前,那就是典型的沙文主义、霸权主义,根本就是右,而且是极右。可见,说他们左,那是因为他们“形左实右”!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才是左!



 不动脑和不好使,都是障碍

 

说无脑过于损人,应该说是有脑子不动,还有就是有脑子不好使、不灵光,才更恰当。


既然连脑子都不动,也就无所谓认知了。


尽管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勤于用脑,善于思考,但不用脑、不思考的还是最多,因为用脑很累,不用脑却无比舒服。从前大家看不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如今则相反,图书馆远不如健身房有号召力,肌肉发达的回头率才最高。


我们这里的垃圾分类,开始都是四类、五类,久而久之,就只剩下“厨余”和“其他”了,一问才知,原来大家不论什么,都喜欢往“其他”里面扔,说只有这个最明白。


我加入了几个便民群,居委会通知作“核酸”,过后多半人都在那里向居委会报告:报告领导,全家阴性!领导,我是阴性!最后连居委会都不耐烦了,告知所有人:不必说结果啦!


从如此用脑程度看,我很怀疑,很多人天天盯着手机,瞧了那么多,能分清多少?


好在如今有一种专门量身定制的网文很畅销,文字一律写成三句半、鼠来宝、顺口溜,什么内容都会改成分行排列,读起来根本用不着大脑。


我举的例子,在一些人看来,大概属于鸡毛蒜皮,人家不动脑或是脑子不好使,可能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只专注大是大非。这,也不能说错。那么好,我再举个大的。


2021年12月,有一篇题为“这个人不是立场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的文字,畅行于网络,时至今日,也不知有没有人动动脑子,指出其中存在的一个严重问题。


文中有这样的话,照录如下:

 

在视频中,“没有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是宋庚一质疑30万遇难者的理由之一。公开资料显示,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起,一直到1984年4月6日前,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并没有身份证件,证明身份需用户口簿、介绍信等。

对此,朱成山表示,“这反映出这位教师在另一种程度上的无知,那时还没有实行身份证制度,又怎么能统计出遇难同胞的身份证号码呢?”

 

这种“关公战秦琼”式的论说,我看,文章标题用于文章本身似乎更合适。如果放在四十多年前的罪名里,现行反革命是铁定的,“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可能性都有。看出这种问题其实并不复杂,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一目了然了,可那么多人偏偏没有,只顾一个劲在那里转发、点赞。


支持谁?反对谁?一个烧脑的两难选题

 

懒惰,这个障碍人见人爱

 

说过不动脑,紧接着就要说懒惰了,因为这两项谁也离不开谁。


从前阅读,一遇障碍就靠查,查辞海、查资料,查起来还挺费力费事费时,现在呢,一点击就出来了。可越是容易,人就越懒惰,而且是极其懒惰。凡是在那里早晚阅读网文的,有几个人想着去查证?


再举个2021年12月的例子。这个月,中国作协召开代表大会,产生了全委会和主席、副主席,就是这么个消息这么件事,被一大批网文疯炒,煞有介事,说是谁被除名了,谁出局了。奇怪的是,无论持什么观点的人居然都信以为真。其实,这种问题只要查阅一下上一届全委会委员和副主席名单,就会明白,原来一大堆人都被“除名”、都“出局”了,何止这一两个。


作协副主席和全委会委员这个例子,查起来实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举手之劳而已,假如再费点功夫,恐怕就更没人去查了。


什么叫再费点功夫?以纪念华主席百年诞辰为例。当时网上看到各类视频和文字,包括那些业余评论家,议论时无不惊呼。


如果了解已经实行多年的人物纪念规制,当然就不会产生多少歧义,可绝大多数人对此无从得知,自然也一无所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只要下点求证的功夫,别偷懒,结果肯定一目了然。


你不妨先找出近些年百年诞辰纪念人物的消息,网上有,新华社电稿有,人民日报也有,互相比对一下,就足以证明纪念华百年属于什么规格了。明白了纪念规格,再将同规格纪念人物的座谈会参加名单和评价用词与华相互参照,又可以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你还可以将华逝世时的评价措辞、华九十诞辰时发表的权威纪念文章的用词,与这次一一对比,就会清楚看到,对华的评价是与以往一致,还是略有差异,或是大有不同。


评议的人不查证,看的人更不求证,一概想当然,这就是现状!


而且,今天的阅读早已不只是文字了,还扩展到图像,这毕竟比眼睛盯着干巴巴的文字省心多了,尤其从视频扩张的趋势看,说不定早晚有一天就会替代大众的文字阅读。可是,人的思想一旦依赖“抖音”,我想,大脑多半也就废了! 


 疫情之下,处处受制于检查的物流


情绪化带来立场,顽固的障碍

 

轻信轻言是当今通行的习惯,轻信轻言不但是因为不动脑,更是因为情绪,恨这恨那,此时的认知特别容易被情绪所左右,来了情绪,就有了坚定的立场,顽石一般,无一不是先入为主,望上去正气浩然、血脉贲张,其实都落入了圈套。


俄乌还没开战,估计无数人已经立场先行,等到打起来,大家自然而然就顺利归类了,而这些所谓立场,仔细一看,大多是情绪的产物,不带情绪积累的立场能有几多?


上海疫情爆发以来,很多人都企图从中进一步寻求自己以往叙事的注脚,然后再批判自以为对立的另一方,无不落入对立的语言陷阱,并不在乎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事情、数字、场景,似乎无关紧要。


而丰县铁链女事件带来舆情,多数是从具体事件分析入手再到多少年来发生的一个个具体现象看问题,急于为事先预设立场而出头说话的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情绪化,也是出于义愤,一种现代文明社会应有的义愤,是守护底线的义愤。那些出于千百年来的习俗而得出另一种结论的人,只会将自己置于特别愚昧的境地。


丰县铁链女事件,撕裂网民的舆论热点


再举个时间远一点的例子:


几年前,有一个帖子,说中国什么什么电影在日本没人看,而日本什么什么电影即将在5月12日上映,这一天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是中国人就一定要一起抵制。这个帖子似乎每隔一段日子就在网络疯转一次,畅通无阻,点击率、点赞量之高,令人咋舌。


就这么一个连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是哪一天都不知道,连5月12日是什么日子都不清不楚的谣言帖子,居然获得海量的热烈回应,可见事实在很多人眼里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罔顾事实,只讲情绪,在很多人看来,只要立场正确,就“没毛病”,当然也会轻信。我曾经遇见这么一位,五十出头,他在群里转发一则谣言,说天津某学校一学生因为家境贫寒而被歧视,所以走上绝路。我告诉他,这个信息早就被辟谣了,但对方理直气壮:现在的教育是不是问题成堆?如果是,那就“没毛病”。


没毛病,是轻信轻言者的口头禅。


也是几年前,有一篇东西叫“蔡英文公布蒋介石绝密档案”,忽然间出现于网络,内称蔡英文为了对付国民党,特意公布了蒋介石当年下令不抵抗的电令。这样一则报道加图片,以各种标题,不断被转发,几乎每几个月一轮,很多人情绪激扬,深信不疑,轻言者众多。


看到这样的文字,首先需要判断其真伪,或者判明有多少真多少伪,假如知识储备一概为零,又没有查证,那就会存在多道认知障碍,在障碍面前,不妨耐住性子,稳住那种自以为特正义的情绪,先别表态,姑妄听之。可是,想当然带来的情绪取向却特别流行,一旦想当然,立场就更坚定了,轻信、误判、南辕北辙,是免不了的。轻信之后还要轻言,其浮躁随意想拦都拦不住。


对这一信息判断的基本,就是要掌握台湾地区档案馆藏的相关知识,包括台湾地区档案法规中关于解密、开放档案的有关条款,台湾地区各档案馆网站上线服务的现状,在台蒋介石档案解密并开放的历史;还要明白,在台湾这种地方,当政者与解密、开放具体档案究竟有多大关系,受不受法规约束。然后还要了解民进党及其为首的绿营,对付国民党,会用“二二八”,还是会用“九一八”?


让人人都去了解档案馆藏相关知识,或许有点苛求,但经历过思辨训练,有点逻辑,还是能一眼看出真假的。只是受过思辨训练、具备基本学养、不受情绪所左右的人毕竟是少数,于是,轻信轻言就成了大流,认知当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自闭,让障碍坚挺且巨大

 

“禁止停车”的前面停了一排车,“请勿乱扔垃圾”的下方正是一片垃圾,“严禁钓鱼”的旁边竟坐着几个垂钓的,“游泳危险”后面的那条河里恰恰有几位男女在水里钻进钻出,这是我们生活中的一大景观,见怪不怪。


熟人社会里,公共场合难得见到标识,什么都靠打听,后来进入生人社会了,标志随处可见,但除了男女厕所怕被人抓流氓外,靠标识行事的人不多,上电梯时不看、推门还是拉门时不看、人行道不看,一切都是我行我素。


视而不见、熟视无睹,正是一种认知障碍,而且是严重的认知障碍,证明这类人的眼睛和大脑此时此刻已经进入自闭状态。


自闭,也是很多人难以逾越的认知障碍,不管你说得多有理、事实多清晰、证据多确凿,只要与他们自己的那点想法或是思维套路不合,说了也等于白说,认知归于零。


认知系统封闭是如今常见的现象,有的是间歇性封闭,有的是老了以后转入封闭,有的大概属于从来就没打开过。如果是间歇性封闭,毕竟还有打开的那一天,怕就怕一封致死。对一封致死的人而言,看什么都是瞎耽误功夫。


自闭原本属于精神寄托的一种条件,因为人一旦进入了精神寄托的环节,就无所谓真伪和对错。如果不自闭,自己的精神寄托对象总是被质疑被求证,又如何寄托?


假如寄托于某种信仰,倒也罢了,毕竟心灵也需要有个恰当的好去处,但很多人已经将精神寄托扩大到了可证的现实中,而可证,最需要的就是开放性思维,讨论、思辨、求实、证伪,都是题中应有之义。这些如果一旦处于高度自闭状态,只剩下赞美和典范,再加上如何搜寻、讨伐异教徒,那与他们说什么都成了对牛弹琴,或许还不如牛呢,据说牛是懂音乐的。


自闭排斥逻辑,看不出矛盾,说这时忘了那时,讲那个又记不起这个,思维是单向的,也是单项的,多一点、复杂一点,历史长一些,认知就犯糊涂。


我常常看见称赞毛联络员与赞誉华主席的是同一拨人,攻击改革开放的和“风景这边独好”的,也是同一张嘴。我见过一些人,腰缠万贯,私营企业,成功者的傲慢一望而知,却在那里天天怀念改开前的时代。


许多对俄乌战事高调发声的人,却从来也不想想,一旦面对自己的历史时,其认知是不是相悖?与未来自己国家可能遇到的问题比较时,其答案可否会对立?指责别人双标的人,往往自己才是最典型的双标!


自闭的人,在网络上随处可见,发声特征就是无论真假虚实,只要自以为是,自圆其说,就获得了精神满足,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他们热衷于说不通硬说,只捡拾自己需要的信息,死死认定自我认同的信息源,排他性极强,还特别渴求定论,或者叫标准答案,即使那个定论一推就倒,他们也会紧抱住不放。


 

说顺口了,这种障碍很流行

 

一种话,一种语言表述,只要说习惯讲顺口了,就会反过来左右自己的思维,成为根深蒂固的认知障碍,而这类话,看起来听上去往往都是无比正确,放之四海而皆准。


为什么只写这个,不写那个?为什么那时候不写,现在偏偏要写?这是几十年来很多人最常用的套话,批判别人时这话最好使,打棍子时也最好用,锻造文字狱时更是理直气壮。这,就是一句无比正确的话,正确到放在大多数人的大多数时候都适用,因为文字,尤其是精彩凝练的文字,此时此刻,无一不是只写这个而不写那个。


每当我看见有人质问别人:“为什么只写这个,不写那个?”“为什么那时候不写,现在偏偏要写?”就不能不想,说这话的人难道这么多年私底下一直盯着人家不放?再一看作者又是个大老爷们,一脸褶子,或是胡子拉碴,也不是明星,更觉得不可思议。你老看着他干嘛?单相思?怎么就知道他写什么不写什么了?


“但是体”的产生和盛行,我看,也与此有直接的因果关系。明明最想说的话最精彩的话却都放在“但是”之后,前面无不穿靴戴帽,冗长、乏味、空话套话加废话,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唯恐别人质问他们为何只写这个不写那个。一定要铆足了劲,给人一种面面俱到、什么都写的感觉。


最典型的只写这个不写那个的,有漫画、杂文,所以过去都曾遭殃,一大批作者在劫难逃。


讽刺是漫画的基本功能,1957年后,逐渐走向沉寂,只剩国际漫画还在那里一花独放。当年的批判话语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讽刺假恶丑,可漫画不讽刺假恶丑就难以立足了,所以最后只好干脆放弃。1978年后一直到八十年代,是漫画大放异彩的时代,著名的漫画作品都产生于这个时代,因为大家终于明白,只画这个不画那个才是漫画的特长。


从前大家一直认为,针砭时弊才叫杂文,鲁迅当然是杂文家们效法的宗师。鲁迅的杂文是匕首和投枪,这句话,读中学时语文老师就不断重复,我至今不忘。既然是匕首和投枪,恐怕也只能只写这个不写那个了。


以毛笔为投枪的鲁迅先生


1966年,《三家村札记》《燕山夜话》遭到猛烈批判,成为那个年代的大冤案,批判的理由之一就是为什么只写这个不写那个。用这种理由批判的人常常都是认知障碍一大堆,大概这种理由最容易,假如说别的,恐怕还需要费点脑子。


直至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杂文迎来了生机勃勃的时代,一大批杂文杰作问世。有才华的作者最终还是认定,只写这个不写那个正是杂文的腔调!一旦改变了,杂文大概也就偃旗息鼓了。


比只写这个不写那个更好使更好用的话还有一句:你见过吗?这话听起来也很正确,眼见为实嘛,所以,这句立于不败之地的话时常成为不少人逞口舌之快时的首选。


其实,我们一生所掌握的多数知识皆非亲眼所见;从入小学那天起,老师教的知识,大都不曾见过;无论从书籍还是从网络,读到的知识、事物,亲眼见过的也是少数。一个人的经历极其有限,与大千世界、悠久历史相比,沧海一粟,能见过多少?如果一切都要以眼见为准,那首先要废除历史学,还要废除课堂教育。课堂教育,不就是让老师和书本告诉你所没见过的那些知识?


认知障碍又何止这些!


我时常看见一些乱停乱放的车辆,不是压着草坪,就是横在人行道上,往车里一瞧,好家伙,还都竖着旗子,有的还竖着两面旗呢!这样的人,障碍一堆,不可理喻,大概已经彻底放弃认知了。


有一种“一言以蔽之”派,或者叫“至简归纳”派。无论别人说什么,他们都一以贯之,归结为利益,似乎这两个字足以概括一切,再讲什么都是废话。不信就看看那些留言跟帖,这两个字特别多。看上去,这种说法当然千真万确,但一转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不是先秦时就说过的话吗?既然如此,千百年来,还写那么多干嘛?是不是都是吃饱了没事干?


心理问题也是认知障碍,一旦心理出了问题,看哪儿都不顺眼,怎么可能还有认知?


认知障碍,人皆有之,学富五车的大师也不能免。不怕有障碍,最怕自以为是,一旦搂住障碍不放松,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只剩下撕裂这一种选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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