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速递 | 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的关系研究

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的关系研究

文献来源：葛笑春,翟云杰,王宜敏,苗锐红.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的关系研究.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0(3)

摘要：

公司社会创业日益成为我国社会创业活动的重要内容，而跨部门联盟是其价值创造的必然工具。以我国10个具有代表性的公司社会创业项目为研究对象，采用扎根理论分析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的内在构成以及其与价值创造的关联机理，归纳与提炼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的文化匹配、资源匹配和管理匹配3个关键匹配因素，并指出其对价值创造的作用存在互补或替代关系。本研究揭示了我国公司社会创业中跨部门联盟价值创造的路径，对于丰富和拓展公司社会创业和跨部门联盟理论具有一定意义。

▋ 01 引言

2011年，迈克尔·波特和克雷默提出“共享价值”的概念，强调企业有必要加强对社会问题的机会识别和把握，同时，以“创新性解决社会问题”为主要方式的社会创业在全球不断发展并成为突破志愿失灵与政府失灵的新形式。在此背景下，将社会创业领域与企业社会责任领域相结合的公司社会创业（CSE）实践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涌现。较之社会创业，公司社会创业的主体是企业尤其是大型成熟企业，其为社会问题提供商业化的解决方案，结果形成具有自主“造血”机制并可持续运转的社会企业或社会项目。近年来，基于金字塔底层（BOP，意指低收入人群）的公司社会创业实践在我国“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政策背景下发展迅猛，2014年万达集团在国内开创首个“企业包县、整体脱贫”的新模式，该项目不仅标志着万达在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的大创新，而且也表明国外学术界热议的“公司社会创业”现象在中国的兴起。

然而，企业很难独自完成BOP市场内的所有价值活动，社会问题的复杂性导致资源困局和可持续性发展困境，“项目与地方产业不适应”“与BOP的实际需求不契合”以及“BOP本身和谐被破坏”等问题已经显现。但也有一些公司社会创业项目致力于社会嵌入，通过与当地不同部门组织、机构或个体间的合作实现了明显的经济与社会融合价值的创造，如万达集团的“丹寨脱贫”项目以及吉利集团的“吉时雨”项目等。构建跨部门联盟（cross-sector alliances）成为公司社会创业成功的关键。在公司社会创业研究领域，跨部门联盟的研究尚处于萌芽阶段，相对集中在内涵、形成动因及绩效等方面，总体体现为以现象驱动的描述归纳性研究，缺乏较为规范的质性研究，难以明晰公司社会创业通过跨部门联盟进行价值创造的内在机理。

面对公司社会创业中跨部门联盟伙伴在管理体系、组织文化和使命等方面存在重大差异的现实，本文尝试对跨部门联盟中的关键匹配因素做出系统的理论阐释，聚焦于公司社会创业价值创造主题，以期回答“公司社会创业如何通过跨部门联盟匹配进行价值创造”这一研究问题。

▋ 02 文献回顾

2.1 社会创业和公司社会创业

近年来，社会问题的涌现使社会创业广受关注。“社会创业”不同于“商业创业”，商业创业是以经济价值为中心兼顾创造社会价值，追求股东利益最大化，而社会创业是在满足社会需求的同时创造经济价值。公司社会创业与社会创业既有区别又有所联系，可以被看作社会创业的一种特殊类型。社会创业可以由个人作为主体完成，也可以是在原有组织的内部进行。公司社会创业即是以组织为主体承担社会责任进行社会创业的活动，因此，公司社会创业与一般意义的社会创业最大区别在于是由在位企业作为创业主体，是“公司创业”和“社会创业”的结合体，是以社会价值为优先目标并兼具市场化运营能力的新型创业形式，被认为是解决BOP市场贫困问题、进行社会价值创造的有效机制。尽管公司社会创业越来越重要，但是关于这一主题的文献还很有限，主要体现在金字塔基础文献、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文献以及公司社会创业文献，研究相对集中于概念层面，也有学者对公司社会创业动因与过程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为了公司社会创业的成功，企业需要促进并坚持利益相关方的高度参与，强调行动的集体性质，这些研究为跨部门联盟视角的切入提供了基础。

2.2 跨部门联盟及其匹配因素

当前，企业社会责任领域跨部门联盟的研究凸显，哈佛商学院的AUSTIN教授最早用“跨部门联盟”来描述企业与非营利组织（non-profit organizations，NPOs）合作关系。之后BERGER

等专门针对AUSTIN的中高阶跨部门联盟进行了研究，指出跨部门联盟区别于战略联盟的两个主要特点：①联盟伙伴中至少涉及一个非营利伙伴；②除了传统的经济目标外，跨部门联盟还包括“非经济”目标——侧重于改善社会福祉。随着合作复杂性的加强，跨部门联盟更多被用来描述企业、非营利组织及政府之间所建立的伙伴或者合作的关系。

在跨部门联盟研究中，大多数学者都认为联盟匹配的管理至关重要，很多研究对匹配因素进行了分析。KIM从消费者感知视角将跨部门联盟匹配分为业务匹配、活动匹配以及熟悉匹配。DRUMWRIGHT则基于跨部门决策者的精英访谈，归纳了使命匹配、资源匹配、管理匹配、人事匹配、目标市场匹配、产品/事业匹配、文化匹配、周期匹配和评估匹配9个匹配因素，且指出使命、资源、管理和评估匹配是最关键的匹配因素，在进行跨部门联盟之初就该明确。VANTUL⁃DER和KEEN也指出跨部门联盟需要通过匹配合作伙伴不同的背景、价值观念、管理理念和资源来解决社会复杂问题，从而调整各自的策略方法。这些研究体现了匹配因素的情境区分，也对公司社会创业领域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的深入探析提供了思路。

2.3 跨部门联盟匹配与公司社会创业价值创造

公司社会创业往往面对的是低收入群体构成的BOP市场，蕴含着尚未发掘的巨大财富。AUSTIN和SEITANIDI提出公司社会创业的价值创造谱，并将价值创造分为关联价值、转让资源价值、交互价值和协同价值4种类型。然而，市场环境特殊性引发的高昂交易成本是公司社会创业面临的重要挑战，另一个更棘手的挑战是部分重要战略资源的缺失，而与非传统组织和机构（如当地政府、非营利组织、当地社区组织、学校等）的跨部门联盟是克服市场失灵、整合资源、积极开拓创业机会的重要手段，对于促进公司社会创业经济与社会价值的创造具有关键作用，这一点在企业实践中得到广泛证实。总体而言，公司社会创业价值创造可能有多种形式，但跨部门联盟是其重要途径。强有力的跨部门联盟促进了公司社会创业的价值创造，进而成为跨部门联盟伙伴之间持续合作的驱动力。而跨部门联盟匹配研究指出匹配因素对联盟成功有重要影响，联盟的成功依赖于合作伙伴之间紧密而高效的合作关系。联盟使命、资源、管理、文化等匹配因素等对于联盟的成功及价值创造有重要的影响，一般而言，跨部门联盟伙伴的使命和价值观越匹配，那么合作伙伴关系越紧密，就越有可能创造价值。但目前，公司社会创业领域内跨部门联盟匹配与价值创造关系的相关研究还较为匮乏。

2.4 简要述评

通过对公司社会创业及跨部门联盟相关文献的梳理，本研究总结了以下3点。①公司社会创业是社会创业的一种特殊形式，主体是在位企业，行动具有集体属性。②跨部门联盟表现为不同部门组织和机构间的合作关系，联盟匹配的管理对于跨部门联盟成功至关重要，不同情境下匹配因素的划分不尽相同。③公司社会创业关注经济和社会价值的创造，跨部门联盟是其重要途径。学者们普遍强调使命和价值观等匹配因素对价值创造的重要作用。然而，虽然已有较多学者对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进行了相应的分类，但是对公司社会创业领域中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及其与价值创造关系机理的探究还鲜有研究。准确识别公司社会创业中跨部门联盟的关键匹配因素有助于推动公司社会创业活动的行为和效果，由此，探索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及其与价值创造的关系成为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 03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3.1 研究方法

基于研究问题，本研究通过质性研究且主要采用扎根理论这种案例研究方法。采用案例研究方法可以对研究的案例进行全面细致的描述以及系统的理解，有助于深入剖析复杂且动态变化的社会现象，构建完整地理论框架。同时，案例研究方法适合在现实的情境中去研究当下的现象或者问题。本研究主要探讨“公司社会创业如何通过跨部门联盟匹配进行价值创造”，因此选择通过探索性多案例方法进行研究，以期得出具有说服力的理论框架。

3.2 研究样本

本研究采用理论抽样的方式，并依据以下标准选择案例企业：①对照施瓦布（Schwab）基金会2007年提出的社会型企业判断标准，即组织行为具有一定创新性，能够直接对社会产生积极影响且可以自我持续，对企业进行初步的审核筛选；②选择处于不同行业并在其行业内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的案例企业，尽可能提高研究结论的普适性；③案例企业的社会创业项目中有典型的跨部门合作行为，体现为企业与非营利组织或企业、政府和非营利组织等共同参与项目；④案例企业的公司社会创业项目有一定社会影响力且成果显著；⑤案例企业研究资料的可获得性以及访谈的可行性强，可充分收集案例企业的资料信息进行三角验证，提高样本信息的真实性和研究结论的有效性。综合以上标准，最终确定3家案例企业并对其10个典型公司社会创业项目进行研究，如表1所示。本研究选择的10个典型案例中，01案例属于案例企业JYGS；02～05案例属于案例企业JLQC，且4个项目的合作方为不同单位和组织；06～10案例属于案例企业ALBB，且5个项目合作方亦为不同单位和组织。

表1 基本信息介绍

3.3 数据收集

本研究主要通过半结构化的深入访谈来获取数据信息。根据预先文献研究所设定的访谈提纲，深度访谈案例企业高层或者项目主要负责人等（如表2所示）。每家企业从公司层面，针对公司社会创业项目、跨部门联盟的合作伙伴选择以及具体合作内容和过程进行深入访谈。3家公司的累计访谈时间均超过2小时。访谈过程中，首先给访谈对象介绍什么是公司社会创业和跨部门联盟，让访谈者充分理解定义；然后，请访谈对象对相关内容进行具体介绍，访谈对象详细阐述选择跨部门合作伙伴以及进行合作时所考虑的因素、选择标准及合作项目如何运营等。

表2 案例企业的基本信息和资料来源

同时，本研究通过采用访谈对象与第三方资料的三角验证方法，确保信息的信度。第三方资料的收集包括：①与公司社会创业项目相关年度企业社会责任报告（18份）；②与公司社会创业项目相关年度企业官网发布的年报（18份）；③公司官网、微信公众号等官方平台发布的案例宣传报道以及通过新浪、百度等网站以案例名称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得到的相关宣传资料或评论文章等（174篇）；④通过CNKI 搜索与案例相关的期刊论文、博士论文（268篇）。编码小组的成员在收集案例数据的过程中，对第三方资料反复进行了细致的审查和交叉对比，对不符合三角验证的第三方数据进行剔除，以便检验资料的可靠性并确保案例分析具有一致的结构和质量。

3.4 资料分析

本研究严格按照编码步骤进行访谈资料的分析工作：①编码小组成员集体对扎根理论进行系统学习交流；②建立Excel编码数据库，在Excel表格中分别为每一个样本案例设置文本库，详细地记录下每个案例开放性编码数据、主轴编码结果以及修改的过程；③在编码的过程中持续比较，数据收集整理工作与数据分析工作相互交叉进行，在整个过程中不断地进行比较，将新收集到的数据与已有数据相同和不同概念类属进行比较。

▋04  数据分析过程

4.1 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主要是把原始的访谈资料进行打散、揉碎后提炼，赋予新的概念，再重新组合的过程。本研究通过对原始资料的分解和提炼，从原始资料中抽象出政府政策、情怀、造血、资源整合、社会网络以及跨界等100多个概念，并对这些概念进行梳理和比对，进一步将这些概念归纳整理为62个初始范畴。表3 为本研究开放式编码的部分示例。

表3 部分开放式编码示例

4.2 轴心式编码

轴心式编码主要是对开放式编码整理出的初始范畴进行再思考，挖掘发现主范畴，同时发现建立的初始概念和相应范畴之间的联系和差异。通过对这些初始范畴的整理归纳和分析，并与原始资料进行深入挖掘和对比，最终将已有的62个初始范畴进一步整合为35个副范畴，并将这些副范畴再归纳到8个主范畴中，名称及示例参见表4。

表4 轴心式编码示例

本研究针对在轴心式编码中得到的8个主范畴的含义及性质进行分析，同时结合原始资料进行比较。①主范畴“价值观匹配”是指企业在联盟过程中与联盟伙伴在文化理念和价值观念等方面的一致性程度。其下属的4个副范畴是该范畴的具体表现，反映了价值观匹配对跨部门联盟目标的支撑。②主范畴“战略性匹配”是指企业在联盟过程中与联盟伙伴在战略方面的协同程度。其下属的2个副范畴是该范畴的具体表现，反映了战略性匹配对跨部门联盟目标的支撑。③主范畴“有形资源匹配”是指企业在联盟过程中与联盟伙伴在物质资源等有形资源方面的互补程度。其下属的3个副范畴是该范畴类型的具体表现，反映了有形资源匹配对跨部门联盟功能的支撑。④主范畴“无形资源匹配”是指企业在联盟过程中与联盟伙伴在先前经验、社会资本等无形资源方面的互补程度。其下属的4个副范畴是该范畴类型的具体表现，反映了无形资源匹配对跨部门联盟功能的支撑。⑤主范畴“企业家与团队管理匹配”是指企业家在跨部门联盟中对自身及团队领导和管理方式与风格的相容程度。其下属的4个副范畴是该范畴内容的具体表现，反映了企业家与团队管理匹配对跨部门联盟手段的支撑。⑥主范畴“运营管理匹配”是指跨部门联盟从计划、组织与实施到控制的全过程管理的兼容程度。其下属的9个副范畴是该范畴内容的具体表现，反映了运营管理匹配对跨部门联盟手段的支撑。⑦主范畴“经济价值”是指联盟者在联盟过程中所创造的经济收益。其下属的4个副范畴是该范畴内容的具体表现，反映了经济价值对跨部门联盟结果的体现。⑧主范畴“社会价值”是指联盟解决的失业、贫困等社会问题，满足的社会公众需求。其下属的5个副范畴是该范畴内容的具体表现，反映了社会价值对跨部门联盟结果的体现。本研究对以上8个主范畴与已有理论进行深入对接和相互比较，可以将其分别归入“文化匹配”“资源匹配” “管理匹配”以及“价值创造”4个核心范畴中。

4.3 选择式编码

选择性编码主要是从主范畴中挖掘核心范畴，通过分析主范畴与核心范畴之间的相互关系，并将之概念化和理论化，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解释框架。

本研究在此基础之上，深入分析这5个范畴之间的关系及基本逻辑，得到如下“故事线”：公司社会创业基于跨部门联盟文化匹配，通过联盟资源匹配和管理匹配实现了价值创造。据此，选择性编码得到的核心范畴可以表述为“跨部门联盟通过文化匹配、资源匹配和管理匹配的组合实现价值创造”。图1为本研究的数据编码过程和最终的编码结果，中间部分为几个核心范畴所表达伪逻辑关系。

图1 数据编码过程与编码结果

▋05  研究发现

通过对文本资料的编码和分析，获得两个研究发现：①归纳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②总结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的关联机理，并提出理论模型。

5.1 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的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

联盟失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由于联盟双方的不匹配，同时联盟的各种匹配关系又具有一定的互动联系。公司社会创业的跨部门联盟匹配关系和结构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5.1.1 文化匹配——跨部门联盟目标

AUSTIN认为跨部门合作伙伴的价值观、理念越一致，联盟的使命和凝聚力就越强。企业开展社会创业活动需要重新解读企业价值观，创造社会价值、实现社会使命应成为企业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我们会向员工解释，这是扶贫需要，员工慢慢也很理解我们”。在这样价值观的指引下，企业对社会问题的回应更加广泛，反映出一种更积极主动、更具战略导向的企业公民形象，加速企业社会责任活动进程。同时，跨部门合作应该是企业社会创业的战略性选择，而不应仅仅成为企业一个短暂过渡性的或纯粹的慈善行动。企业社会创业是一个系统性、持久的变革，这意味着商业企业进入了一些服务不足的市场领域，这一变革则需要建立在战略平台上，并得到相关配套政策和长期资源的大力支持，例如，“我们与贵州省政府在北京签署了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我们长期与青年扶贫基金会合作”。因此基于上述研究，本研究通过编码分析将“价值观匹配”和“战略性匹配”两个范畴归入“文化匹配”核心范畴。

文化匹配服务于联盟目标，跨部门联盟伙伴关系的目标与每个组织的战略和使命越集中，这种关系就显得越重要、越有活力，例如，受访者提到“为特定地区输出定制化的公益教育内容，共同打造‘升学榜上有名，就业脚下有路’的因学脱贫模式，正是我们本次参与本地教育脱贫合作的目的和使命”。所以，公司社会创业需要从组织价值观匹配和战略性匹配入手，实现文化匹配，从而进一步明确跨部门联盟的目标定位。

5.1.2 资源匹配——跨部门联盟能力

在跨部门联盟中，合作伙伴通过结合其多样化的资源和经验来创建独特的集体能力，因此，资源匹配（互补）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跨部门联盟的能力。公司社会创业面对的往往是BOP人群，其市场环境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企业仅仅依靠其在传统市场所拥有的建设能力是无法独自开拓和发展整个BOP市场的，因为在BOP市场企业所需的重要战略资源，要么本身就不存在，要么企业根本无法通过交易获得。而同时，BOP市场中的本土非传统组织、机构与个体，如当地政府部门、非营利组织以及BOP群体，往往拥有各类企业所需要的宝贵资源并在BOP市场顺利运作。因此，通过跨部门联盟的建立和发展，企业可以获得各种资源，整合和利用非传统伙伴拥有的资源与能力，尤其是当地的社会资本以及与BOP市场相关的隐性知识，本地参与者也可以通过跨部门联盟向联盟方学习并获取其他新资源来达到自己联盟的目标。

本研究的编码和分析表明，企业是跨部门联盟有形资源的主要提供方，例如，一位受访者提到“捐人捐物捐钱，总共投了两千万，成立了一家公司，我们全部捐给他了，但是他们没有管理人员，我们就派了一个公司的副总经理长期驻守那里做董事长”，同时企业也负责提供资源整合、市场知识等重要的无形资源。例如，“我们是一个大企业，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我们就是在市场当中去整合不同资源去做这些东西......”“政府有资源，但整合靠我们......”“我们最重要的是提供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商业知识是我们的强项”。而政府和非营利组织除了提供财力、志愿者等有形资源外，也在联盟中提供了先前经验等有关BOP市场的隐性知识、社会资本等重要的无形资源，“他这边刚好也有一个叫木兰计划，我们就跟木兰计划去对接，由他们省妇联帮助进入医院，它能在产前培训里的一个课程给我去做传播去宣传......所以我们市场其实也打开了”“大成武术这个创始人非常有情怀，他了解雅安的每个村每个镇，非常熟悉当地情况，带着我们调研，我们后来就做了金丝楠木的佛珠项目”“她本身有脆骨症，最早学会了，后来她自己跟着我们走了好几个村，教授别人”。可见非营利组织、政府、BOP人群边缘利益相关者（fringe stakeholder）等可能具备相关的知识和想法，能够预见公司社会创业中潜在的问题，确定未来创新发展的机会及商业模式。然而，这种知识大多时候是隐性的，只有通过深入合作才可能获得。同时，一般而言，第三部门和政府对当地环境的熟悉程度较高，能为企业提供开发新市场所需的知识资源，第三部门往往有适合当地条件和需求的独特的本地化方法，政府则有着连接其他组织的功能。

所以，跨部门联盟能力依托于有效的资源匹配，企业通过跨部门联盟将自身的资源整合能力和商业知识与跨部门联盟伙伴的关于本地化方法的隐性知识与社会资本实现有效互补。

5.1.3 管理匹配——跨部门联盟手段

直到组织采取适当的管理行动来运营其资源之后，资源的潜在价值（本研究中的联盟能力）才能得以实现。也就是说，管理匹配体现了跨部门联盟手段的运用。

主范畴“运营管理匹配”是指跨部门联盟从计划、组织与实施到控制的全过程管理的兼容程度。跨部门联盟过程起始于联盟伙伴的识别，分析表明，联盟伙伴往往产生于一个独特的路径依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合作伙伴过去联系的频率及其身份都是至关重要的，包括联盟前合作及以往联系、双方信任等。例如，“我们和青基会一直有合作，他们资质很好”“我们还是联系大成武术那个小伙，因为彼此很信任了”。之后借助联盟伙伴对当地环境的高熟悉程度，完成前期调研或试点，加深与当地BOP群体的合作关系，获取企业提供开发新市场所需的知识资源，进而锁定地方特色优势产业意向，进行BOP市场定位。同时，企业利用联盟伙伴连接其他组织的功能，在BOP地区开展业务。其中，开放式沟通与信息交流至关重要，针对不同的组织，企业往往需要从最简单的人际关系开始，例如，“我和当地政府那个领导关系很好，我们一起随便聊天，聊着聊着想法就出来了”，进而利用政府的权威属性调动相关部门、企业等潜在伙伴参与，逐渐将组织之间的关系发展成为非正式或正式契约关系，如与各级政府部门的战略合作协议及合约等。当合作伙伴组织的结构、过程和程序被合作伙伴接受，并且其组成部分被嵌入组织的现有战略、价值、结构和行政系统中时，合作就可以被制度化，从而推动多方合力模式建立，例如“我们在那儿主要采用的是‘政府主导+企业支持+媒体推动+群众参与+社会监督’的多方共同合力的模式进行实践运作”。同时，通过职业教育培训完成对商业模式的当地人才储备。最终，类社会企业得以孵化，例如“我们在雅女项目中就孵化出了一家社会企业，让他们以善养善”。当然，在整个跨部门联盟过程中，联盟过程的监管和评估都很重要，例如“为了加强对项目过程的控制，确保扶贫工作的有效性，吉利和雅安群团中心共同设计了一个可以对该项目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进行全面评估的社会扶贫评估机制”。

管理匹配中另一个主范畴“企业家与团队管理匹配”指的是企业家在跨部门联盟中对自身及团队领导和管理方式与风格的相容程度。通过资料的编码和分析，识别了4个副范畴，强调从高层支持、以往合作关系、社会创业者跨界从业经历、专职部门等进行匹配，例如“我们老总也强调，对于我们来讲脱贫一定不是简单的捐钱，它是一项战略性业务，强调其重要意义”“我们因为扶贫，建立了专门的社会责任部门......”“我是2005年的时候到了红十字会”。显而易见，管理匹配中“企业家与团队管理匹配”对“运营管理匹配”有重要的支撑作用。管理匹配具体内容与结构如图2 所示。

图2 管理匹配具体内容与结构

5.1.4 价值创造——跨部门联盟结果

对轴心式编码阶段进行回顾，“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这两个主范畴是在其他6个主范畴总结归纳的基础上形成的。通过文献编码与分析，发现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能够有效促进信息交流和整合异质性资源等，从而创造出经济与社会等多元价值。创造的经济价值有多种形式。如，实现具有地方特色的类社会企业的孵化，“我们孵化了一家社会企业，让他们以善养善”以及“共投入2000余万元，帮扶黔东南雷山县建设茶叶公司，并打造茶文化品牌”。同时，基于企业的发展，可以有效培植当地特色产业并促进产业升级，例如“通过引进这个茶园管理技术，施肥除草，还进行采摘标准化，当地原来是60块钱一斤，如果按照我的标准100块钱一斤，可以提高茶叶品质和价格”，还可促进产业链形成，“沙棘果的产业也可以带动咱们当地经济的发展，然后可以形成产业链，就是说一产二产到三产，就一产是沙棘果，二产是沙棘汁，三产肯定就是旅游”。当然，公司社会创业是以解决社会问题创造社会价值为最终目标，所以主范畴“社会价值”反映了跨部门联盟创造的核心价值，通过文献编码与分析，发现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能够有效解决BOP群体的健康、教育、生态环境、就业脱贫等社会问题，实现推动员工向善等社会价值，例如“我们做公益把它当成业务来做其实，你越做越发现越有意思，我们马老师说为什么叫员工公益，因为公益是个善举，其实是福报”。总体而言，跨部门联盟结果体现为多元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创造，经济价值包括结合地方特色的类社会企业发展、产业升级、产业链发展以及企业声誉等，社会价值包括BOP群体健康、教育问题的解决、生态环境保护、就业脱贫以及员工向善等。

5.2 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的关联机理

通过上述分析，本研究初步搭建了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目标—能力—手段—结果”的逻辑链条。分析表明，目标是前提，当跨部门联盟伙伴的使命、价值观和/或战略越匹配，合作伙伴关系就越紧密，就越有可能创造价值，因为跨部门联盟伙伴之间基于核心价值观的认同会避免或减弱伙伴在联盟过程中产生的冲突，且文化匹配有助于明确跨部门联盟的目标与方向，而清晰的目标会促进联盟伙伴间深入合作，从而加速双方合作的融合，提高资源匹配和管理匹配程度；同时，跨部门联盟伙伴间无形资源和有形资源的匹配也有助于伙伴之间迅速明确联盟目标与方向，并在团队管理和运营管理方面加强匹配，强化跨部门联盟手段的运用；而跨部门联盟的运营管理匹配和企业家与团队管理匹配等联盟手段的运用，推动联盟伙伴间价值观的相互理解，并实现跨部门联盟伙伴间无形资源和有形资源的有效互补与整合，提升联盟能力，最终实现跨部门联盟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创造。可以说，在跨部门联盟文化匹配与资源匹配对价值创造的作用中，管理匹配起到了一定的调节作用。当然，跨部门联盟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跨部门联盟文化匹配、资源匹配以及管理匹配因素内部之间存在着复杂的互动演化，体现为一定的互补或替代关系，如，企业家与团队管理匹配可能在对文化匹配有一定的替代性，运营管理匹配可能会对无形资源匹配有一定的互补作用，等等。因此，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理论模型如图3所示。

图3 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的关联机理模型

▋ 06  研究结论与意义

6.1 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价值创造的关联机理

本研究以10个具有代表性的公司社会创业项目为研究样本，通过采用规范的扎根理论分析技术对中国情境下的公司社会创业进行多案例研究，并构建了公司社会创业通过跨部门联盟匹配促进价值创造的理论模型。该模型包括公司社会创业领域的跨部门联盟3个关键的匹配因素：文化匹配（价值观匹配、战略性匹配）、资源匹配（有形资源匹配、无形资源匹配）和管理匹配（企业家与团队管理匹配、运营管理匹配），以及价值创造（经济价值、社会价值）等关键要素。通过深入分析各要素的内在构成以及之间的内在联系，探讨了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与公司社会创业价值创造的关联机理，初步探索了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联盟“目标—能力—手段—结果”的逻辑链条，指出跨部门联盟文化匹配有助于联盟目标的定位，跨部门资源匹配有助于创建独特的联盟能力，而跨部门联盟管理匹配则体现了联盟手段的运用，最终这三方面共同决定了跨部门联盟的结果即价值创造的具体表现。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主要表现为：①探究跨部门联盟在公司社会创业领域内的具体表现，将联盟匹配因素与创业活动相联系，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公司社会创业领域中跨部门联盟匹配问题的研究空白，清楚识别了不同的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及其在公司社会创业跨部门活动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和意义；②以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为基点，构建跨部门联盟与公司社会创业价值创造的关系模型，在理论层面丰富了公司社会创业价值创造的研究成果，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公司社会创业领域跨部门联盟的研究路径。本研究既是对AUSTIN和REFICCO关于公司社会创业通过跨部门联盟进行价值共创研究的回应，也是对戴维奇对国内公司社会创业加强跨部门合作研究建议的回应，总体上丰富和拓展了公司社会创业与跨部门联盟领域的研究成果。

本研究的应用价值主要体现在：①从公司社会创业者的角度，应重视跨部门联盟在公司社会创业活动中的战略意义，积极认知关键的跨部门联盟匹配因素，选择合适的联盟伙伴并进行有效的联盟关系管理；②从政府制定政策的角度，地方政府可尝试出台定制化的公司社会创业支持性政策，结合中央政策强化相关制度和流程，建立跨界沟通平台及专属政策通道等以促进相关方的跨部门合作；③从公司社会创业开展形式的角度，提倡在位企业抓住跨部门合作机会开展社会创业活动，创新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方式，从而有利于解决更大范围内的社会问题和实现社会创新。

6.2 研究局限性与展望

本研究仍存在如下不足。①虽然本研究进行了非结构化访谈获取一手资料，但访谈的深度不足，可 能会影响研究结论的信效度。未来研究可以通过更深入的实地访谈来丰富一手资料，将有助于提高研究结论的可靠性程度。②虽然研究指出跨部门联盟的3个匹配因素对价值创造的作用具有互补替代关系，但并未明确具体的互补替代关系，后续研究可以考虑采用模糊集质性研究对此进行组态探索。③本研究主要探索“公司社会创业如何通过跨部门联盟进行价值创造”，但未对跨部门联盟过程中相关情境因素的影响进行深入讨论。未来研究可以尝试探讨不同情境因素与公司社会创业过程之间的关系，并对公司社会创业过程中不同情境因素的影响机理进行挖掘，从而加深对公司社会创业过程的理解，并提出有助于 优化不同国家和地区公司社会创业环境的理论依据与实践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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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编辑：陈咏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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